她将一盒纸巾放到他面前,“有些人,哪怕血脉相连,也一样可以形同路人。”
彭青从地上慢慢地爬起来,倚坐在书房的角落里。他看着顾眉生,说,“我是被人带来荣城的。他说来荣城我就不必被关在医院里。”
顾眉生,“他骗了你。”
彭青说,“我是不是成了很多人眼中的棋子?”他望着顾眉生,又问,“你是不是也想让我变成你的棋子?”
顾眉生望着他,没有即刻回答。
彭青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对顾眉生说,“我帮你。”
顾眉生轻眯了眸,“你曾经试图送我进地狱。”
彭青看着她,轻挑了眉,“你也曾经几乎把我打死,不是?”
顾眉生沉默一阵,她猜不透彭青这一刻的心思,她说,“我并不需要你的帮助。”
彭青轻轻扬起了唇,露出两颗虎牙,他对顾眉生说,“要不要帮你,我自己说了算。”
☆、习惯生活里有一个栾亦然
这一个月来,石岑数次约栾亦然喝酒,都被他以没有时间为由给拒绝了。
一直到10月末,栾亦然才给他打电话,约石岑在市中心某个足球酒吧里见面。
新一季的欧洲俱乐部联赛又开始了,酒吧里有许多热血沸腾的球迷,还有一些赌球的客人,气氛极热闹。
石岑喝着啤酒,问栾亦然,“为什么约在这里?”
栾亦然看他一眼,说,“这里比较喧哗,免得你问东问西。”
石岑笑着摇头,“你也知道,教书匠的生活这么枯燥,不八卦一点,这日子怎么过?”
“你那个小女友呢?”
“她比我更忙。”栾亦然说。
石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些话,我说了你别不爱听。”
栾亦然:“那你就别说了。”
“不是。”石岑放下啤酒瓶,问他,“我就不明白了。顾眉生好看是好看,可她跟你的年龄差距摆在那里,这你得认!”
“秦婉如虽然出身不如她,但也是个百里挑一的美人啊。你怎么就忍心视而不见?”
栾亦然目光望着前面的巨大屏幕,相比石岑毫无营养的话,他情愿将注意力都放在电视里的足球比赛上。
口袋里的电话搁了震动,他不时将手摸上去,但整整一个晚上,电话从来没有震起过。
栾亦然心不在焉地喝着酒,不得不承认,内心是失望又无奈的。
第二天中午时分,他开车去荣城大学找顾眉生。
栾亦然在校园里走了一圈,校园里沸沸扬扬的,许多人都在议论着关于顾眉生,蒋悦然,还有一些栾亦然并不知道的名字。
他走到金融系大楼,四周转了一圈,最后是在二楼教室外的休息区找到了顾眉生。
她右手翻点着平板电脑,左手里正拿着一只苹果在吃。
栾亦然轻蹙了眉,走到她面前,“午饭就打算吃这个?”
顾眉生抬头看向他,“你怎么来了?”
栾亦然拉着她的手,“走吧。陪我吃个饭,咱们总得聊聊。”
顾眉生见他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不由问道,“聊?聊什么?有什么好聊的呢?”
栾亦然拉着她,不由分说地往学校外走去。
一路上,他问她,“想吃什么?”
“随便。”
“去试试新开的海鲜餐厅?”
“好。”
“下午陪我?”
“有课呢。”
“逃课。”
“不好……吧?”
“那就今晚陪我。”
顾眉生眨眨眼,看着他,忽然警觉地双手抱胸,“那不行。”
栾亦然,“……”
一个小时后,两个人吃饱喝足从餐厅里走出来。栾亦然拉着她的手,问,“几点的课?送你回学校?”
“没课了呀。”
栾亦然狐疑地看着她。
顾眉生双手一摊,说,“不是逃了吗?”
栾亦然看着她,问,“你几点的课?”
“2:00。”
栾先生:“现在几点?”
“1:15。”
“学过修辞吗?”栾先生批评她,“你语文果然没学好,将来时跟过去时都傻傻分不清楚。”
顾眉生很虚心地接受着栾先生的批评,见他停下来不说了,她才开口,“那啥……”
栾先生耐心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时态难道不是属于语法范畴吗?跟修辞应该扯不上关系吧?”
“……”栾先生清了清嗓子,问她,“修辞是不是语法?”
顾眉生点头。
“时态是不是语法?”
还是点头。
“同理可证:时态就是修辞。”
顾眉生,“……”
栾先生忽然话锋一转,说,“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研究这个?”
“那研究什么?”
栾先生说,“你为什么要逃课?”
顾眉生,“……”她决定她还是去上课吧,跟眼前这位先生实在没办法愉快地沟通了。
栾亦然好不容易见她一面,又怎么会真的让她走?
碰巧帕塔给栾亦然来了电话,顾眉生说,“那就去泰拳馆吧。”
结果他们来到泰拳馆,四处找了一圈,都不见帕塔的踪影。栾亦然看了眼身边的女孩,“既然来了,玩玩?”
“好。”顾眉生走进更衣室准备换衣服。她正要关门,却看见栾亦然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
顾眉生将手里的包放下,侧眸看了他一眼。
栾亦然一脸豁然,对她说,“你换你的。我坐在跟你说说话。”
顾眉生看着他,“有你这么占我便宜的吗?”
栾亦然想了想,“那我一会儿也脱给你看?”
顾眉生轻声叹息,倒也没多别扭,直接当着他的面脱去了身上的外套,露出里面的纯色内衣。然后很快的,她就换上了贴身舒适的运动装。
栾亦然坐在她背后,问她,“我们几天没见面了呢?”
顾眉生转过身,看着他,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道,“5天?”
栾亦然凝着她,口中轻啧了一声,“8天。”
顾眉生走到他面前,一边挽起自己的头发,一边道,“哪有这么久呢。”
栾亦然坐着,顾眉生站在他的两腿中间,两个人虽然身体完全没有任何接触,但举止却是极亲昵的。
他闻着女孩身上清浅的香气,越发清晰地明白,自己究竟有多么挂念她了。
栾亦然握住她轻轻放下的手,放在唇边,迷恋地嗅着独属于女孩的气息。
他想起好友石岑的话,心中无声地再次叹息:在顾眉生的面前,他大约真的有些老了。
她这么久不来见他,他怎么心里还隐约觉得有些生气了呢?
栾先生说,“8天,街旁的梧桐凋了半树,整座城的绿意淡了一半,荣城已经换了一个季。”
“还有一个男人,他以前总觉得自由太过重要,现在却忽然觉得时间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多了呢?”
“早晨醒来的时候,看过时间,他会想:女孩大约已经坐在图书馆里了吧?屋子里的虞美人在夜里新开了一个花骨,他又想:女孩怎么连她怎么买来的花都不闻不问了呢?”
“他时时将手机装在口袋里,因为会担心有个人忽然在某个时间里给他打电话:她也许是想念他了;也许是累了想要倾诉;她也许会想告诉他一些令她觉得快乐或是难过的琐事。”
顾眉生极安静地凝着他。
良久后,她轻声对栾亦然说,“我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什么?
栾亦然轻握着女孩的手,问她:“不知道我会挂念你?还是不知道你也有可以随意倾诉的人?”
顾眉生听着极其温柔的话语,她凝着他深邃地仿佛可以随时将她吞噬的双眼,忽然觉得自己的双眸怎么好像有些湿湿的呢。
她垂下眸,无从诉说。
顾眉生根本不懂什么叫做倾诉。她从不敢将自己的真实心事说给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听。
栾亦然拉着她,让她靠得自己更近。他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手温柔地婆娑着她的面颊,“不要觉得愧疚。我说这些,不是想令你觉得亏欠或者内疚。”
“顾眉生,我这么喜欢你。你要对我好一点。”
顾眉生望着他轻轻投诉的样子,扬起唇,眼中笑容极暖。
她说,“我尽量。”
栾亦然失笑,将她拥进怀里,手心悠然地轻拍着她的背脊。
顾眉生温顺地靠在他怀里,疲倦感在栾亦然面前似乎总是来得很快。她对栾亦然说,“我最近常常做梦梦见何美琪。”
“梦见她在我的梦里无声地流着泪。”
栾亦然的双手贴着女孩的背脊,无声地听着。他对顾眉生说,“你梦见的不是何美琪,而是你的潜意识里惧怕的自己。”
顾眉生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她觉得他的心脏跳得真有力,听起来笃实又可靠。
“别怕。”栾亦然说,“以后再做这样的梦,就给我打电话。”
“任何事情,你都可以给我打电话。”他说。
晚上顾眉生有课,栾亦然说,“我陪你。”
顾眉生被他牵着手走到荣大的校园里,身旁不时有三两成对的恋人姿态亲密地走过。
栾先生很一本正经地教她,“你看人家女孩,会对着自己的男朋友说许许多多的琐事,你也可以这样。”
顾眉生摇头,她做不来。
栾亦然轻声叹息,他知道要让顾眉生习惯自己以后的生活里总会有一个栾亦然,还需要足够的耐心。
*
蒋梨最近显得有些诸事不顺。
白锦恒的病痛不仅折磨着他自己,也在不停地消耗着蒋梨的精力和时间。
白沫先总是不在家,蒋梨因为儿子的关系,也已经没有过多地精力去关注自己的丈夫。
这一天,蒋悦然来白家找蒋梨。
白家的工人将蒋悦然引进客厅,正巧蒋梨从白锦恒的房间里走出来,看到她,“悦然,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蒋悦然微笑,道,“我来看看白锦恒,他怎么样了?”
蒋梨轻叹口气,“还是那样,脾气臭得要命,都是被我们惯的。”
“那难怪他吧,”蒋悦然说,“遇到那样的事,换了谁都不好过。”
蒋梨喝了口水,看着蒋悦然,“那一天你也在医院,就什么可疑的人都没看到?”
蒋悦然眸色平静,直视蒋梨的双眼,“姑姑,您是在怀疑我吗?”
蒋梨扬唇一笑,“当然不是。我也就是随口一问。”
蒋悦然从背包里取出几张彭青的照片,放到蒋梨的面前,“这个人叫彭青,他是我们学校金融系刚刚转来的新生。学校的人都说他家境极好。”
“可是我花钱找人查过他,彭青是姑父月前从葡萄牙带回来的。”蒋悦然一边说,一边留意着蒋梨脸上的表情,“几天前我去小姑姑那里,知道他们打算用这个彭青来对付你。”
蒋梨觉得有些好笑地轻扬了眉,“蒋婕想用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来对付我?怎么对付?”
蒋悦然看着蒋梨,“如果这个来路不明的彭青也是姑父的儿子呢?”
蒋梨轻轻拧了眉,问道,“你查到什么?”
“我只知道姑父将他保护的极好。”
蒋梨重新又拿起桌上的照片,仔细端详起照片上的那个名叫彭青的年轻男子。
他看起来比白锦恒要年轻几岁,模样端正,笑容开朗。
蒋悦然无声欣赏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她知道,蒋梨已经对彭青的身份有了怀疑。
她只需要动一点点手脚,令蒋梨彻底相信这个彭青就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