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字出口便哽在喉咙,因为她目光微转,即刻发现屋内床上还趴着另一个人——因为趴着,所以一时没看清。她完全呆愣,“李翊辉?!”声音顿时拔高三度,比刚刚的尖叫更为恐怖,并带着强烈的颤音。
叶莹雪在旁连受两波攻击,抚着心口一个劲抽嘴角,非常怀疑这位金主大人会不会其实是有内功护体。她咳了咳,翻白眼道:“我说大小姐,别这么大惊小怪行不行,这人刚刚顺了点气儿,你别一嗓子让他一命呜呼了啊!”
莫名出现在别人房间的人却一副天经地义,夏晓延无暇搭理她胡闹戏谑,视线一直在那满床的血污和少年背后血痕上打转:“他,他怎么了?!”
话问着唇角一抖,竟有些不敢知道答案。“他没事,死不了。”叶莹雪挑眼瞥她一眼,抬一只手正扶住金主欲瘫软的身子。“喂,你别哭啊。”
“谁哭了?!”夏晓延大叫,一抬头,正撞上前方那双似笑非笑的金色大眼。她有些窘迫,那人眼神坏坏的,不知为什么,却让她莫名定住心神。“谁哭了?讨厌!”
看着金主悄悄擦去眼角泪痕,叶莹雪耸肩一笑,不置可否。夏晓延站在床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放学时给他打电话还恶声恶气的,那时就有点不太对劲,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想到这里又有眼泪即将落下,心痛的女孩攥紧双手,低声问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叶莹雪淡淡:“这个白痴喝多了在外面和人打架,被打成这样。”
夏晓延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和那个女孩面对面:“那怎么不去医院?伤成这样,为什么不去医院?!”
质问的声音已现尖锐,一旁叶莹雪却似毫无所觉,耸肩轻笑:“去医院没比现在好过多少,何况他这种伤,到了医院还不够麻烦,上次逸云住院又不是没见识过。”
她说着挑起手里一只罐子中的膏体轻嗅,长篇大论连珠炮顺畅迸发:“要不是遇上本小姐这家伙今晚就一命呜呼了啊,到时明天头版就是不良少年横死街头,一帮匪徒被他拼死拉来做垫背陪葬。哦,现在新闻工作者都厉害得很,再挖出死者老爹乃首富李鸿飞,刚刚确诊脑瘤正准备手术,肯定精彩火爆让人兴奋不已。到时候爆料再爆料,没准你这个前女友也会被牵连在内哦。所以还不赶紧谢谢我,至少请客十次作为补偿。”
那话说完,继续自得其乐地蹲回地板捣鼓东西。
而夏晓延站在床前听着,抽嘴角无语。
心情终于平静了些,担心的高中女孩盯看许久床上少年,终于将目光转向。
“你在干什么?”金主孤疑。
——叶莹雪手里拿着一根筷子模样晶莹雪白的小棍,正在一个瓷罐里搅着什么。那瓷罐里是一些跟那小棍相似颜色的膏状物体,被她一搅,散发出阵阵清香,闻起来非常舒服。
“哦,你既然来了,帮我给他上药好了。”
地上的女孩没有答话,反而站起身来,将手里罐子递给夏晓延。夏晓延一愣,叶莹雪却已回过头去,拿来纱布和酒精。
夏晓延反应半晌才回过神,正想反对,一旁女孩已呲啦一声撕烂李翊辉背上衣襟。本来伤口就已裸。露在外,再这么一弄,血淋淋狰狞地摆在面前让夏晓延吓个半死。不过她也没有别的办法,知道骑虎难下都已这样了,只得硬着头皮在旁帮忙。
叶莹雪非常利落,消毒上药缠纱布,动作一气呵成,料想若没有夏晓延在旁一惊一乍战战兢兢帮倒忙,可能还会做得更好一些。
夏晓延被溅了满脸的血,拉不动李翊辉,见他在手底下痛苦得不住呻。吟,眼泪噼里啪啦又流了下来:“都说该送去医院了,连个麻醉剂都没有多疼啊,醒来他肯定骂我!”
叶莹雪手下不停,瞥眼轻笑:“又不是你疼。去医院的结果是他醒以后就会被押到警察局,你不是更心疼吗……”
“那也比现在好!”戏谑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被夏晓延坚决打断。女孩正色,一字一句吐出心中所想:“我宁可他去蹲监狱,宁可他被警察抓,也比现在好……真的……”她的声音又开始哽咽。晶莹泪珠,不争气地不住滑落——李翊辉,我真的讨厌为你担心,我很害怕,一直都很怕……
“好了好了……”叶莹雪叹气,放下药布,扶上伤心的金主肩膀,“他不会有事的,我保证,嗯?”
夏晓延愣上一愣,不由得点头,终于慢慢定下心来。
眼看床上的受伤少年昏昏沉沉,虽然不再流血,但身体火热,显然正在发烧。夏晓延还是放不下心来,虽然身旁这家伙曾经自诩神医,刚刚的承诺又是如此打动人心,但此人不靠谱的时候太多,让她不得不担心。
踌躇着,不自觉环顾自己的卧室:窗户敞着,衣柜门开着,到处都是血迹。床边地下堆着几件血衣,一件褐色外套和已经烂得不成样子的上衣是李翊辉的,还有件更加刺眼的染血白衫及裤子扔在旁边,看着让人吓上一跳。夏晓延思忖,那身衣服一看就不是李翊辉的,染这么多血,是怎么回事?
转头看依然忙碌的叶莹雪,穿的是自己睡衣,显然是擅自从柜子里拿的。夏晓延眼皮一跳,忍不住皱眉低问:“喂,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嗯?”叶莹雪眼皮也不抬一下,对她那问题恍若未闻。夏晓延目光落在她忙碌的双手——满手鲜血,衬上她那雪白细腻的皮肤,如此刺眼!
忽然莫名其妙一阵强烈心慌,闭上眼睛,打开房门那一瞬满屋的鲜红历历在目。那种可怕的感觉让人打心眼里恐惧,还以为……是来到了地狱。夏晓延无来由抖了一抖,张口,还是问了出来:“你……怎么救的他?”
她那话问得郑重其事,叶莹雪停下手中动作,向她看了一眼:“你觉得呢?”
夏晓延又是一愣,叶莹雪翘着红唇,慢悠悠道:“逸云是你们柔道社请来的高手,我比她还厉害的好不好?要救这小子比剔牙还容易,只要我愿意,别说几个流氓,就是上次校园爆破案里的恐怖分子也不会放在眼里。你还有什么问题,嗯?”
她说着向前凑近,挑眉扬唇一笑。那么一双金色的大眼近在咫尺,夏晓延只觉被那迷炫的颜色惑得无限迷茫,继而莫名其妙脸红起来。她甩甩头,拒绝再去胡思乱想。
现在这种情况,还是担心白痴李翊辉比较正确!
她又看看已经被包扎完毕的混蛋小子,踌躇:“你确定他真的不用去医院?”
“不用,他断手断脚断脖子我都有办法给他接上,这种情况,小case。”说话间叶神医的包扎上药工作全部完毕,药罐子一丢,拍拍手,很满意床上自己的杰作。“好啦,明天一早,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青梅竹马。你可以走啦。”
那话说得天经地义全和逻辑,夏晓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到房间门口。“哦对了……”仿佛想起什么,那小巧身影嗖一下返回房内抱了一团东西,正是刚刚堆在地板上的那几件血衣。
“这些拿去烧了,呃……”金色大眼坏坏地笑,咕噜噜一转,又想起了什么:“烧过的灰放马桶冲了,对,就这么干。”
自顾自定下结论,夏晓延还在张着嘴呆愣,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咣地一声,被关在在房间外头。
“晚安,做个好梦,拜~”
“……”
一脸黑线,抱着一堆难闻的染血衣裳,夏晓延站在门外反应了很久很久,才很无语地召回自己的魂儿。
“喂!这是我的房间!你敢不敢再过分一点,救人不能换个地儿吗?!”
夏晓延抓狂,郁闷的吼声掀破房顶也无人来问,在洋房上空回荡。
☆、第66章 梦魇
李翊辉躺在床上,陷入惊惧的噩梦之中。
血,到处都是血。一道一道粘稠猩红的东西在面前飞舞,月色如此惨淡,世界如此疯狂。他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不论结果地到处惹是生非!
血光之中,人影晃动,惊声四起,闪亮刀锋划过一人脖颈,有人在笑,似满足,似兴奋,舌尖伸出,轻轻舔舐刀锋浓艳鲜血。
李翊辉心里“噔!”地一声,混乱之中看清了那双含笑的大眼睛。
金色的……牢牢盯着自己,就要让人窒息!
……不!他想嘶喊,却恍恍然失去了意识。
昏昏沉沉,四肢百骸都在发痛。最混乱的莫过于一颗巨痛的头颅,轰鸣绞腾,所闪现的每一个画面都要将他逼入绝境。脑海中一道道声音往复盘旋,经久不绝……
“少爷你快回来啊!夫人她……就快不行了!她只想见你最后一面,快来!快来!快来啊!”
“她已经死了!你还来做什么什么?!我李鸿飞没有你这样的儿子,给我滚!你给我滚!!”
“李翊辉,和他们成了朋友,你很高兴?只是仅仅这样就够了吗?你心里真正想要的,仅仅只有这些?”
“要遵从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感受,翊辉,记住,遵从内心,永远不要忘……”
“……”
“李翊辉,其实你对我的感情,不是爱。”
“……”
不是爱……不是爱……
不是!
……
“不是!!”李翊辉一个挣扎,怒吼着坐起身来。
不是!他还想要大吼,但即刻一声哎呦惨叫让他动作一滞,他只感觉后背被什么压着,恍然梦醒,整个人都愣了一愣。
下意识回过头来,只看见身后有人正在摸鼻子,李翊辉讶然,转眼向四周看去。他只觉得身上伤口火辣辣疼得难受,全身上下没有一块舒服的地方,简单一个回头的动作竟如此困难。这里竟然是……晓延的房间?
……怎么回事?
意识有些恢复,有一片片血光似乎还在眼前乱晃。他皱起眉头,努力地看向——背后那道惨叫的发声者。
那个人摸着鼻子刚抬起头来。
“喂!你要死啊,起来不能看着点吗?”那人还在哀嚎,半长不短的头发乱乱地拿个发带扎起,灯光下发尾微微发红。李翊辉盯在那似被染出来的颜色不动,脑袋忽然被狠狠敲了一记:“喂!跟你说话那!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报答吗?”
视线下移,对上一双金色的大眼睛。果然,就是她,那个噩梦里笑得迤逦的白衣少年。
白色的衣衫,染满鲜红的血!
李翊辉下意识肩头一颤,对方却更是不悦,挤眉弄眼凑近他的脸。“看什么看?我脸上有老虎?”对面那穿着睡裙的女孩冷哼,从他背后跳下来,一只手指他头,另一只手里捏着一只细细长长的银针:“你撞到我头了知不知道?本神医正在给你施针那,你想死吗?”
李翊辉被她吼得一头雾水,只觉那颗混乱的脑袋更晕了。刚刚那是梦吗?自己都认为是那是一场噩梦吗?哪有什么少年,哪有什么染血的恐怖景象,哪有什么……
正想着,那双金色的大眼睛又凑了过来看他。
李翊辉迷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缓了很久,才有这样一问。面前那捏着银针的女孩冷冷一笑,挑眉道:“怎么回事?如果今晚不是有我在,你就变成尸体被人装进货车了,还在这里装傻!”
李翊辉重重一愣,那一句话就像是五雷轰顶,震得他瞪大眼睛。刚刚那些……不是梦,都是真的?!震惊中却只见女孩不悦冷哼,翻白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