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只有戾兽那凶狠残忍的血红色眼睛，以及与之相同的，叶莹雪那一双令她惊骇惧怕的眼瞳……
“呜……！”猛兽在低鸣，嘶哑着不属于人类的声音，利齿狠狠搅住相抵的手掌让那双手血肉模糊。叶莹雪眼神低暗，忽然双手上下狠掰猝然用力，嘭地一声，一颗异兽硕大凶猛的头颅，就这样在夏晓延面前被掰开两半！
血雨落下那刹夏晓延被人踢了一脚，整个人翻倒滚地向后而去，撞瘫在自家墙角。她后颈一痛软软晕了过去，失去意识前，叶莹雪那满身披撒献血的小小身影，满满占据她所有视线。
不，莹雪，不要……
不要再过去，不要，不要……
而那边眼看夏晓延昏过去的叶莹雪，缓缓长出一口气。
她转过身，再次面对那群已然完全癫狂的猛兽。总有这种无法预料到的情况发生……她按着自己肩头伤口，暂时安心于夏晓延晕倒那方无任何血色浸染。这种猛兽袭击对她来说并不意外，但是一次一次，这些只靠嗅觉与原始本能的家伙只会越来越疯狂地向她汇聚。不可能每次都能全身而退，而她现在杀着杀着，只觉气血翻涌，就要渐渐地控制不住自己。
沉沉吸气，却无法控制空气里满满四溢的幽香气味。那是赤血族血液的味道，不仅凶野巨兽，就连自己也会为之而疯狂！这种感觉真的真的可怕而又让她沉迷，一次一次，次次加重，就要推她跌入地狱血池深处……
“呜！……”那头最强壮的黑兽全身皮毛立起，狰狞的血目撕咬般向她看来。黑兽身后已被虐杀一半的披血白兽同样暴戾地呜鸣兽语，一步步向前，再次将她团团围绕。
好，要来，就全都一起来。
叶莹雪伸出舌尖舔舐嘴角血渍，微垂额角低低地笑了起来。一但开始，不到将另一方撕裂成碎片绝对无法停下。她和它们如出一辙，同样以原始本能为第一出发点，贪血，嗜杀。
那是，源于生命的渴望。
***
夏晓延被“咚”地一声巨响惊醒，未睁开眼睛就有一股浓烈血腥味扑入鼻端。她的身子自动自发开始颤栗，周围味道呛得她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一个附身，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呜，发生了什么？怎么……可以这样？
她狼狈睁开混着汗与泪的眼睛，骇然四望，发现自家院子已完全被野兽的尸体淹没，浓浓暗红血液混着尸块铺洒满地，断肢、内脏、残破的头颅，到处都是。夏晓延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看着这样震撼的景象呆立许久，只希望自己这是噩梦未醒。然而眼前的景象却是如此现实和残酷，她缓了很久，终于稍稍镇定了下来。
莹雪，莹雪……
她挣扎半天才爬起身，在一片惊悚残骸中寻找那个熟悉的影子。她不敢太仔细看那些可怕的残骸，找了很久才将目光定格，在重重血色后一个幽暗的角落。
叶莹雪坐在那里倚着院墙，全身血污遍布，几乎让人分不清与那些尸骸的区别。她单手按着受伤的肩膀长长呼吸，脑袋低着，整个脸隐在自身阴影中完全看不清神色。夏晓延鼓足所有勇气，深呼吸，再深呼吸，刚想挪步就听一道低哑声音道：
“别动。”
别动。
那声音如此幽暗，不容置辩，冷漠至极。夏晓延胡乱摇了摇头，一颤，险些再次栽倒在地。她动了动腿想要再次靠近那个小小的角落，却听那人忽然高声道：
“叫你不要动没听明白吗？不要靠近我，走远点！”
那声音竟然带着些许尖锐，几乎从未在那个人身上展现。夏晓延就见那头的叶莹雪按着肩膀向更暗处退了退，这么一个动作，又有鲜血从她肩头渗了出来。她好像在躲避什么，忽然笑了一声，黑暗角落里缓缓地道：“抱歉，把你家弄成了这样，我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怎么就偷偷跟到这里来了……”
她说着又在沉沉吸气，抹了抹额头血污，摆弄着自己肩膀似乎正在止血。夏晓延稍稍放下心来，就听那个人道：“你给邵奕打个电话，让他赶快过来想办法收拾这些残骸。估计你们今晚上得找个酒店住了，替我跟彭姨说声抱歉，真是辜负了她的信任，以后再不会发生了。”
“这院子里的东西，什么都不要碰。一定记住了，现在就进屋去，邵奕不到不许出来。”
那话说完她已扶墙站了起来，夏晓延还在发呆，就见她缓缓向门口走了两步，身子晃了晃又扶住了墙。她皱眉侧头看自己肩膀，却忽然有两声汪汪狗叫，让她整个人一愣。
叶莹雪垂下头，看见总爱在自己身边转悠的黑狗小白抬着脑袋巴巴地看着自己。这只狗身上也染了不少血，狗爪印从现在站的地方一直延伸到刚刚自己呆的黑暗角落，那个黑暗角落洒了一滩血，是自己的血。
叶莹雪忽然就觉得身体很重，一颗心缓缓下沉，一种压抑的感觉却直冲心头。她定了定神弯腰抱起那只狗，果然见那小狗嘴边残留些许血迹，那是它……舔了地上的血？
“小白……”叶莹雪低喃，刚刚出声，那只狗不知怎地忽然嘶叫一声张开嘴巴就向她手上咬去！“啊！”夏晓延在远处惊叫，叶莹雪一个激灵，身子一抖将那小狗摔在地上。“呜……汪汪汪！”夏晓延从没见过这样的小白，狰狞着一张扭曲的脸狠狠看着头顶上那个人，恨不得要将对方撕裂一般。那种眼神，那种眼神……竟然和刚刚那些可怕的猛兽一样，透着骇人的疯狂！
“小白！”夏晓延大叫一声就要走近，叶莹雪猛一转头，厉喝：“不要过来！”
不要过来！那四个字凌厉决绝，合着对方那可怕的眼神，牢牢将夏晓延钉在原地。夏晓延不知为什么就哭了，凶猛眼泪如江河决堤，刚刚看到那些猛兽都没让她如此害怕。她身子抖得厉害，恍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却拒绝相信内心中最真切的感受。叶莹雪转头看了她一眼，再缓缓附身，向地上已瑟缩成一团的小东西。
手上被咬的伤口隐隐作痛，叶莹雪闭了闭眼，慢慢抱起那已无力呜咽的小小身子。
轻轻抚弄那柔软的狗毛，小家伙身上暖暖的，却因痛苦而不停颤抖。叶莹雪忍不住将它抱紧了些，轻轻低喃，自己都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是吗，又害死了一个。所有和她亲近的都逃不过，所有一切，最终都会是这个结局。
小家伙那漆黑的眼睛里还是有亮闪闪的光，挣扎着，痛苦着，无助地向她望来。叶莹雪笑了笑，轻轻蒙上它的眼睛，在它耳边低低说了一声。
“一会儿就好了。”
……
“莹雪！”
夏晓延反应过来的时候，小白已经躺在了地上，叶莹雪头也不回，一步一步离开这血腥狰狞的小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总在外出差实在对不住各位了，本文结局在即，后面会努力更新的，fighting！
☆、第90章 美丽世界的孤儿
邵奕接到电话后第一时间就赶到夏家，对着那一地残骸一阵叹息，看着房间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夏晓延，只得将骆逸云和沈焰都叫了过来。收拾残局的任务艰巨而又压抑，寒渊也来帮忙，邵奕无奈，只得先利用警官身份封锁了消息。又一起可怕的案件令警界头疼，沈焰看着那满地残骸，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
要质问要理论先将这里收拾了再说，几个男人沉默地工作，骆逸云就只陪着二楼床上被子里的夏晓延。屋里开着暖风，夏晓延却冷得发抖，已然呆滞的脸苍白得可怕。刚刚她们两人亲手掩埋了小白的尸体，那只小狗早上还好好地，还活蹦乱跳着冲她摇尾巴，现在就已变作不能叫不能动的一团瘫泥。
想到那些，夏晓延抱紧自己的头，不可遏止地断续哭泣。
骆逸云揽住她肩膀，用怀抱给她最大温暖。夏晓延哭了一会儿忽然抬起了头，向着现在唯一在身边的好朋友：“逸云，你能不能去找找她？……去找找她好不好？”
说着眼泪横流，又抱着脑袋哭了起来。骆逸云微微有些讶异，不想她被吓成这样，依然如此关心那个人。夏晓延肩膀直抖，呜咽着道：“她受伤了，不知道还会不会遇到危险，刚刚她……根本就是逃走的！”
夏晓延低泣着又发起抖来，想着那个人最后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想到她那可怕的眼神。那种目光凌厉决绝，却还有一种不知所措般地仓惶。她就是逃走的，那样的莹雪自己从未见过，却非常明晰感受到对方那如临大敌般的无助。叶莹雪从来都不是那样的！夏晓延越想越担心，忍不住抓紧骆逸云手臂：“逸云，逸云！”
“好，我现在就去。”骆逸云很能理解夏晓延现在的心情，也没迟疑，站起身来就向外走去。她也同样担心那个人，心知现在已经快天黑，夏晓延妈妈应该很快就会回来。这样的事不可能瞒天过海，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坦白。也许……莹雪从前说的那个时候，已经到了。
骆逸云想着一声叹息，默默走下楼去。
***
“……莹雪？”
骆逸云站在人群里轻唤一声，不敢确认前方是否真是那个人。这里距夏晓延家已经有一段距离，夏家在近郊，这里却已经是车水马龙的城市路口。空气里始终都有叶莹雪身上那种低靡的暗香浮动，骆逸云想自己若不是眼睛看不见，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凭嗅觉找到这里。
“莹雪，你在这里吗？”骆逸云走上一座天桥，明显感觉那种熟悉的气息越来越近。她又问了一次，终于听到一声低低回应：
“在。”
低低柔柔的动听声音，仍是那样，似乎还带着一丝抹也抹不去的笑意。只那嗓音还是有些沙哑，混杂在周围吵乱空气中，给人一种幽暗感受。
骆逸云知道莹雪可以去的地方很多，如果她想躲着大家，即使把整个世界翻过来也找不到她。失明的女孩手扶着天桥护栏一步步走近，终于长长轻舒一口气：“莹雪……你还好吧？”
她摸到了叶莹雪的手，却即刻被对方抽了回去。叶莹雪手上应是缠了一些布条之类代替绷带的东西，摸起来有些凌乱，似乎缠的时候心情正十分烦躁。不知道她现在什么样子，肩头伤口包扎了没有。
骆逸云轻唤一声：“莹雪……”
“我没事。”叶莹雪那声音低低传来，如同一道不太真实的飘渺幻音。骆逸云只觉那声音冷静而理智，虽然幽暗，却依然不失那人豁达洒脱本性。但是到了这种时候，到底怎样才能做到豁达与洒脱呢？骆逸云忍不住黯然，轻声道：“放心，晓延没事，她家也还好。”
“嗯。”身旁那声音并未有什么波澜，却听得人隐隐心痛。一种酸涩滋味从心底升上喉头，骆逸云顿了顿，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用安慰我。”一阵冷风吹来，两个人站在天桥边听着桥底下的车水马龙人群喧嚣，而桥上，是一片繁华落尽的落寞。叶莹雪早就已经包扎好了伤口，身上衣服也换了，现在的她看来干净清爽，和正常人没有区别。天桥底下华灯初上，城市之夜即将苏醒，明晃晃街灯车灯为世界增添色彩，迷幻、美丽。在这样的景色之上遥望远方，会有一种超脱死亡的平静。
叶莹雪低笑一声，柔润的嗓音缓缓道：“不用安慰我，我什么都明白。从小到大，这种事情经历太多了。这次不过倒霉了一只小狗而已，至少……也没有太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