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菲跟在他的后面,随他进入他平日里居住的寝居中。
他将门给关上,取出一幅画轴,在桌上展现开来,梦菲清楚地看画上的女人,和自己……竟形同双生姐妹一样!不过唯一的区别是,她的眼角
有一小小颗黑色的泪痣,比之自己,更为动人。
尉迟君目光幽幽,他叹息道:“十五岁那一年,我随哥哥去麓云山寻找宝藏,我被一只猛虎所伤,是她救下的我,她的脸色很苍白,经常咳嗽
,她说她能遇到我,死也无憾了,我却总是心慌,我不想她死,可是我却阻止不了病魔对她的纠缠,她躺在我怀里,说喜欢我……我知道,她
想听我说一声‘我喜欢你’,可是我没有说,我离开了那个山林。”
“后来呢?”
“半年后我再一次去看她,却发现她比半年前气色好,我打心底里为她高兴……我想悄悄地离开,就像我从没去看她一样,可是她却看到了我
,她说那天是她的生辰,要我陪她一起过,我不忍心拒绝她,我留下了,喝了她在酒中下药的酒,我们……有了肌肤之亲……醒来的时候,我
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害怕,她说是她主动的,不关我的事,也不需要我负责,我却骂她犯贱不要脸……”
梦菲心中一揪:“你为什么害怕?”
“我出生那天,天上星宿正逢五百年才出现一次的“七星连珠”,所以我是天煞孤星转世,我身边的人都会被我克死,可是因为我出生的时候
时辰很好,所以大师说我只会克妻,将来一生注定孤独终老,靠近我的女子,只要被我喜欢上,都不会有好下场……在我和她有关系后的第二
天,她就离开了人世。”
“你喜欢她。”
他的手指抚上画中人的脸:“我喜欢她,可是我却害死了她。”
“也许,那并不是你的错,她的去世也许就是一个意外,什么孤煞星转世,我不信。”梦菲敛着眉道。
尉迟君勾了勾嘴角:“可我却相信。”
“你……”梦菲气结地咬了咬牙齿:“于是你真的准备一生孤独到老?”
“那又有什么不好……”从认识她开始,已经过去七年了,他一直都是这么过的。这些往事,不为人知,就连哥哥也不知道,他却和她说……
也许是因为她有一张和她相似的脸吧,他犹然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心中那股震撼,只不过他喜怒不形于色,不会轻易泄露自己的表情。
原来,这就是他无条件对她好的原因,源于另外一个女人,也许是他对死去那个“她”的缅怀,也许是他对“她”的歉疚,所以他补偿了自己
照顾了自己,就能心安理得一些,这个男人,何其的傻,也何其的可怜,什么天煞孤星,她真的一点也不相信。
“你口中的那名大师一定是神棍。”
尉迟君却不以为然。
梦菲坐下来,认真地说道:“你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我一定帮你找出他!”
尉迟君收起那那一幅画,然后将画给收好:“你真天真,找到他又如何,能改变什么?”
“……”她是好心,被他当做驴肝肺,尉迟君,简直就是一个冥顽不灵的大猪头!
别看她冷冷淡淡的,缠人的功夫那叫一流。
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只为要那个大师的名讳,不耐烦的他当然是据实相告。。。。。。
而梦菲记住那个叫“神算子”的大师,她发誓,她必定将他找出来,要他把对尉迟君所说的话吞回去,而她也好还了尉迟君的人情!
天朝,皇城南城门。
六月中。
天朝的皇帝,在林骁回城之际,颁布一道“退位让贤”的圣旨。
忠肝义胆的林骁,要以何名诛灭雁痕天?那是皇帝的圣旨,皇上的意思!皇帝是君,他是臣!
回皇城的目的,本是救出皇帝,再助其树立君威,可如今他跪拜的新皇是雁痕天,曾经的摄政王!
雁痕天,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俯视城门下的林骁,以及他的将士……
他不想和林骁开战,林骁回京,也从某种程度上加速了他登基为皇的速度……皇上的圣旨,谁敢反抗?而且皇上现在抱病在身,前段时间,更
是逼得民怨四起,他让位,让燕王登基,也实在是顺理成章。
雁痕天很清楚,既然他现在是天朝的君主,那林骁势必会效忠于朝廷,忠于他,他也不担心,林骁会再有异心,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林骁却
在城门下,向他请辞告乡!
林骁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雁痕天怎能放其离开?所以他以君主之命,驳回林骁的请辞!并命其继续镇守边关,依旧担任大将军之职。
得此命令后,林骁甚至没有在皇城再呆一日,即刻起程前往边关,他可以忠于朝廷,却不可以再面对燕王。
{林骁,话虽如此,但你我都是臣子,为人臣子,全力以赴辅助皇帝,才是你我的使命。}
林骁想起这句话,不得已苦笑,他说他会全力辅佐皇帝,结果呢?是他太低估他吧,他何其的野心勃勃,自认识他起,就觉得他是一个做大事
的人,很好,称帝为王,这不正是大事吗?
雁痕天是皇帝,他是天朝的将军,从此,再无兄弟情义,只是君臣关系。
……
……
……
称帝,登基,封妃。
梦菲靠在树荫下的藤椅上乘凉,听着身后男子所说。
她不由得打断他:“尉迟君,对这些事情,我已经失去兴趣了,你难道不知道,于我而言,他早就死了。”
尉迟君冷笑:“你若真能忘掉,也不会总是看着这支木簪发呆。”他拿出一支木簪在手中把玩着。
梦菲豁然直起身子:“你偷我簪子!”
“我是捡来的。”
她伸出一只手:“还给我。”
尉迟君翻了一个白眼:“死人的东西留着干嘛,不如……”他双手握住簪子一角,准备掰断它。
梦菲心中一急,她飞快地起身,行动自如完全不像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伸手就去他手上抢:“快点还给我!”
他把簪子举得高高的,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明明放不下。”
梦菲鼓着腮帮子:“你还不是留着那名女子的画像,还来说我……!”
“我承认,我放不下,问题是现在,你不承认。”
梦菲狠眼一眯,抓起他的左手,就是张嘴咬下,狠狠地——
“啊——”
一声惨叫,出自某人的口中。
“臭女人,你上辈子是狗吗?上次咬一口还不够,你是咬上瘾了?”尉迟君牙痒痒的。
“什么什么上次,我什么时候咬你了!”梦菲大呼冤枉!
他拿下右手,摊开衣袖,指着上面的牙印道:“上面是你的齿痕,你敢说这牙印不是你的……”
“不是我的,绝对不是。”她真的不记得什么时候有咬过他?
尉迟君胸口起伏着,然后他将两只手臂摊到她面前:“上面的牙印一模一样……”
梦菲看到所谓的证据,呃了一声,尴尬地干笑两声,然后脸一板:“是你欺负我,不关我的事!”乘其不备快速地抢过他手中的簪子,微微一
笑!
一阵风吹过来,让他嗅到了她身上的幽幽荷香,一阵心烦意乱,他在她拿着簪子转身准备坐在藤椅上之际,上前一步,隔着衣服,在她肩膀上
狠狠地咬下一口,梦菲痛得嘶的一声低呼,“尉迟君!!!”
“你欠我的。”
她转身,准备扁他,而他早已不知所踪,她缓缓地抚上自己的肩膀……
心中莫名一酸。
男人,为何总是咬她的肩膀?……
她转着手上的簪子,想起了山洞他给自己绾发的情景,今生,只怕再也找不到肯为她亲手绾发的人。
他如今是天朝的皇帝,而她和他……在本就不可能在一起的基础上再加一个“不可能”……
她,永远都不会做皇家的妃子,永远不会。
今生难觅一知己,宁可孤身到终老。
知己?她还能遇知己吗?她还能追求幸福吗?素手抚上隆起的腹部,她微微一笑:“孩子,你希望娘亲给你找一个爹爹吗?”
小家伙似听到她的话一样,重重地踢了一下她的肚子,不知道是抗议还是赞成,她忍俊不禁,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好生粗鲁!”
皎洁的明月挂在天际中,像是一轮玉盘……
琉璃瓦上泛着清冷的月光,他坐在屋檐上,清风拂面,鬓发飞扬……
一支碧绿的长箫,置于唇边,凄凉如水的箫声,是他的心情。
“梦菲,你寂寞吗?”他望着那一轮明月微微勾起嘴角,浅笑跃然脸上,然而眸中沉淀的却是伤痛。
“我很寂寞,没有你,我很寂寞,就连灵魂也是寂寞的。”他自嘲地笑了笑:“离开人世,是你对我的惩罚,对吗?你曾说过恨我的……”
他低垂着头,望着被夜风吹得飘曳的花丛,枝叶弄影,地上闪烁着鬼魅般的黑影。
睫覆下来,在俊脸上呈现着剪影般的投影,记不清多少个夜晚,他总是坐在这屋檐上,看着富丽堂皇的宫殿,他是一国之君,可是他的内心却
是愈发的寂寞了和孤独了……
失去了梦菲,失去了樱紫,失去了林骁这个兄弟……
爱情,亲情,友情,可笑的他一无所有,居然一样也没有抓牢!
“哈哈……哈哈,这是上天对朕的惩罚!”
他张开双袖,像个疯子一样笑着,然而没有人会说他是疯子,因为他是皇帝。
“皇上,沧国皇帝求见……”一身蓝袍的太监,手持拂尘,匆匆来报。
雁痕天止住笑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今日,我不以一国皇帝的身份来见你,而只是一名普通百姓。”这是那站在仁和殿外,穿着一身银白色袍子的尉迟月和雁痕天所说的第一句
话。
雁痕天嘴角微勾,“沧月皇,开门见山就好。”
“好!天朝皇帝果然是够爽快!”尉迟月微眯着眼,眸中寒霜凝结,“紫烟她虽然是前朝公主,可她在我心中,有着非比寻常的地位,她曾经
是你的王妃,你却没有照顾她,让她失足跌下山崖,今日,我要和你来一场决斗,如果我输,我即刻离开这里,不然——”流泄的月光,如银
霜一样铺照在尉迟月的身上,显得他整个人都是清雅脱俗,恍若谪仙,不过那若朗星的双眸,眸底隐隐带着一丝狠辣,给人一种无比毒辣的感
觉。
假王妃,替身,这些事情,雁痕天都不想再提起,梦菲已走了,他不想再多一个人去恨她。。。。。。
这一场决斗,他若不是尉迟月的对手,去陪梦菲也是好的,对于生命,已太过释然。
“好。”雁痕天爽快地点头回道,一旁的太监担心地道:“皇上,这恐怕不妥吧。”
雁痕天扫去冷冷的一瞥,手一挥:“沧月皇这边请!”
“请!”尉迟月,率先走在前面,眉梢间,凝聚的杀气越来越浓重!
四处环绕的树林,中间是一块四方形的场地。
听闻此事的羽林军统领萧墨寒急速而来,他走到雁痕天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把一柄宝剑递到他的面前:“皇上,你一定要尽力!”
燕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吩咐宫人退后————
两个男人,两国君主,打起来,那叫一个惊心动魄。
不要命了的往对方身上砍,狠狠地砍,血花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