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江之郁对着她虚弱地笑着:“白白,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江白色不说话,垂着头,一开始羞辱愤怒的心情不知何时转变成隐含了些许期待的守望,她抬起头,满脸泪水:“……江之郁,你告诉我……你……没有出卖过自己……”
江之郁的眼睛骤然瞪大,眼神慌乱,声音破碎:“……白白,你怎么会知道……白白,我……”
彷佛被人打了一巴掌!他刚刚那段话明确地表示了,一切的一切都是事实!
江白色睁大一双眼,身体有些僵直,心痛化为藤鞭,凌厉地攻击着她的全身,凄厉的叫喊似鬼魅:“为什么?江之郁!为什么?”
江之郁眼里的慌乱收起,无奈地勾起嘴角:“白白……你不明白,现在这个社会,要活下去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况且,我是你的父亲,我有责任给你幸福的生活。”
江白色的眼里全是泪珠,她捂着头,骇人大吼:“江之郁!为什么不让我去死?为什么要管我?”
江之郁笑笑,眼光含泪:“我怎么能不管你……白白,你是她的女儿啊……”
“……”沉默良久,江白色像是自嘲一般的,悲伤地笑着,“原来,如此……”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从来不是为了我。江之郁,你真是好狠的心。……不过,如你所愿,你永远都会是你的好女儿。
江白色坐在地上,后仰着头,不敢去看刺目的阳光,然后双手环住自己,大力地揉着绞痛的心口,不觉自己的这个姿势有多么狼狈。
还有一分钟就要上课了,江白色坐在操场边看着,同学们都急急忙忙进了教室,看着,看着,眼神就恍惚起来。
铃声响起,依旧无动于衷。
学校安静下来,操场里空空荡荡只落下她一个人,像在满是尘埃的角落里,像在深不可测的水渊里,身体仰面倒下去,没有人在意。
没想到倒头的那一刻,撞上一个好温暖的胸膛。
江白色抬头想要看,这人却笑了,两个人都没有半点反应,他的笑也就沉默着消失在空气里:“江白色,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我都在你后面站了10分钟了,你是在想我吗?”
江白色看他的脸,眼神淡漠:“上课铃声已经响过了。”
许君然深吸口气,而后露出一贯的无赖笑容:“我知道。”
“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江白色,你有资格这么问我吗?”
“……”
江白色把身子往旁边移了移,目光看着他,没有期待也没有拒绝,平静的如同深潭古水:“许君然,你喜欢我吗?”
许君然一惊,人呆在那里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脸上竟然飘着几朵红云,把头偏向一边:“少、少自作多情!谁、谁喜欢你了!”
江白色眉心微皱,睫毛颤颤悠悠着打开,漂亮的瞳孔里映出他慌慌张张的影子,那样深沉的眼神,叫人看不透。
许君然的脸上红地滴血:“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老是心不在焉的?”
“你不是不喜欢我吗?那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江白色一笑,转了头。
许君然尴尬的不知如何回应。
“哈——真不想去上课!好无聊啊!许君然,我们来聊可爱一点的话题吧。”
许君然看着眼前的人,容貌秀美,一头乌黑的长发,迎着阳光散着细碎的光,戏谑地看着他:“啊?可爱的话题?”
“是啊,有没有?”
“咦……你要、要听、听什么……”许君然的脸突然红得不像话,害羞地垂着头,说,“我我我……我……我喜欢你……”
脑子里有些怅惘,江白色红着脸:“哈?搞什么啊……谁让你说这个了……”
“……”
他想要的,尽管还没有完全要到,但他让她知道了,他,许君然,愿意陪着江白色,一辈子。
可是,她和他的相遇,仿佛一场长久的游戏,没有攻略,没有伙伴,没有时间,玩了那么久,转了那么多圈,找不到正确的出路。
时光易逝,爱情易老。
没想过,江白色的心,像极了玻璃花瓶里吸干了水的玫瑰花,花瓣已经开始枯萎,不能触碰,轻轻触及,全是粉身碎骨的伤口。
天,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江白色被淋湿了,她跪在雨里,雷电交加,浑身湿透,长长的发丝狰狞地贴着脸颊,白皙的皮肤惨白,乌黑迷朦的眼睛惨淡。
不哭,没什么好哭的……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后悔……
许哲打着墨黑的雨伞,面无表情的走到她的面前,雨水凄厉,他的身上却没有一丝雨意:“阿姨同意了,明天就会把你的父亲转到最好的病房。”
江白色嘴角勾起微笑,身体一瘫。
“阿姨还说了,二十万,换你永远在君然的世界里消失!”
江白色咧开嘴大笑,强忍的泪水终于随着雨水一起落下。
许君然……你看你有多可悲……你爱我,我却利用了你的爱……恨吧,我不怕你恨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为了救他,伤害了你又怎样……
爱情本来就是一件残忍的事。
你爱我,你还爱我吗?对不起,可是我……不爱你……
61消失的那年。(回忆篇)
从苏安那里离开后,江白色回了老家,说是老家,其实只是江之郁的出生地,那个地方没有自己的位置。
高楼里灯火辉煌,放眼都是绚烂的夜景,路旁牵手走过的情侣,看着有多甜蜜……
天气很冷,下着雪,街道上都是残雪,只有一种萧瑟的感觉……
江白色在混乱的街道上走着,每走一步,心里就疼一下……
脑海里全是混沌的咒骂,再也装不出轻松的样子,她的嘴角挂着惨笑,心口又痛了,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
她抬起头,看雪,看天,却怎么也看不清眼前。
江之郁,你是不是正在天上看着我呢?江之郁,你看到了吧?你的家人把你的死全部怪在我的身上,他们骂吧,我接受,因为他们说的都是事实,是我害的你魂飞魄散……江之郁,有的时候,我真得恨你,你又不爱我,为什么要为我之此?难道,在你心里,只要跟她有关系的人,你都会珍惜?说到底,你还是只爱着她而已……
说到底,我还是一个多余的人……
江之郁,我知道的,我一生下来我就知道的。妈妈她……花梦落她根本不爱我,江之郁,你也应该知道了吧,这么多年了,毕竟她一次也没有来看过我……
有的时候,我在想,既然她不爱我,又为什么要生下我?生下我又抛弃我,害了我,也害了你。江之郁,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不明白,我真得不明白。
幽长的暗道,堂皇的大厅,华丽的灯光,奢侈的装饰,这就是顶级娱乐会所——繁花似锦。
喧嚣的内厅里,动感的音乐,帅气的DJ,妖娆的舞娘,满场都是男人惊艳的眼,女人妩媚的眸,魅惑的身体相互摩擦,香水的味道化作无形的魔手,缭绕着,沉迷着,勾引着,形成了一个个致命的诱惑。
豪华包房里,柔软的沙发上坐着几对男女,或搂或抱,红唇白胸,迷乱了人的眼睛。
其中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怀里抱着娇艳如花的女人,他毫不避讳的把肥手伸进女人的裙子里,淫笑:“丽丽,今天晚上跟我走吧。”
女人的面上一点酡红,就势往男人的怀里一倒:“李老板,人家出台费可是很高的。”
“多少都没问题。”
“呵呵,李老板真大方,好啊。”
包房的门被人推开,进来一个身形瘦弱的服务员,她走到桌子边,跪下,把酒瓶一个一个码上去,不知为何手一抖,其中一个酒瓶骨碌骨碌从桌子上掉下去,好巧不巧正好砸在李老板的脚上。
李老板当场就怒了,面色铁青地挥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干什么吃得!你眼瞎啊!敢得罪老子!活得不耐烦了吧你!”
那个叫丽丽的女人马上上前劝解,用白花花的胸磨蹭着男人的身体,媚笑:“李老板不要生气嘛,这个小丫头是新来的,还没训练好,气坏了身体可怎么好,给人家看看,手打疼了没有,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啊,人家会心疼的嘛。”
“还是我的丽丽好,给我亲一个……”李老板立马换了一张面孔,搂着女人的腰,笑得狡猾,又看了一眼一直蹲在地上的服务员,“你!快滚!”
服务员这才站了起来,垂着的头终于扬起来,一张容貌清丽的脸,尤其是她的那一双眼睛,好似透着一股淡淡的光芒。
李老板一下子抓住她的手,眼里满是惊艳:“你长得到是挺漂亮的,一晚多少钱?”
“李老板!”丽丽生气地撒着娇,“你不是说好了晚上要我陪的嘛,怎么这么快就看上别人了!李老板,丽丽好难过!”她不动声色的打掉了李老板抓着服务员的手,惹恼地说:“你还不走!真要和我抢李老板嘛!”
服务员一声不吭地走开。
李老板还不死心:“喂!你叫什么名字?”
“李老板!人家真生气啦!”
回到后厨,服务员躲在角落里,手轻轻摸着被打红的左脸,但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
一条毛巾出现在她的眼前,服务员抬起头,喊道:“柚子姐。”
只见一个三十出头的艳丽女人,红色的长发,浓妆艳抹,眼神一撇,漫不经心的一问:“被打了?”
服务员接过毛巾:“是我自己笨。”
柚子颔首:“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打工?你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风尘里的人,你根本就不适合这里。”
服务员轻轻一笑:“我只是想过一过这样的生活……”
“……”柚子一愣,笑笑,掏出烟,点上,“小白,你还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孩。”
服务员抬眼,笑颜如花的江白色。
江白色把手里的毛巾放下,看了一眼身上的工作服,轻轻淡淡地说了一句:“柚子姐,明天,让我出台吧。”
柚子抽烟的手倏地停在那里,转头看她,眼神复杂,朱唇微启,却好长时间没说一句话,半晌:“你说真得?”
江白色点头,面无表情:“嗯,真得。”
“不行!”柚子大力反驳,“我说过了,你不适合做这一行。”
“……”
柚子抬起眸子,似笑非笑:“小白,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宁为死,不为妓,你明白吗?”
“……”
“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不过我要告诉你,不到哀莫大于心死,都不要走这一条路,知道吗?”
“……哀莫大于心死……”江白色喃喃自语,“……那他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什么?”
江之郁,是什么让你觉得比死了还悲哀?是什么让你心如死灰?是什么让你甘愿堕落之此?
大厅里灯光四射,红男绿女肆意的在舞池中扭动发泄。午夜的钟声响起,所有的灯光都聚到舞池里,爆发力十足的舞曲再次狂热响起,全场沸腾起来,混乱一片。
黑暗的角落里,一对男女搂抱在一起,女人有着火红色的长发,高耸的胸部和完美的轮廓都在彰显这具年轻热情的肉体对于男人的无穷诱惑。
突然一个艳丽的女人慌忙跑过来,穿着高跟鞋,她的大腿有点发颤:“柚子姐!出事了!”
女人把男人的脑袋从胸部推离开,迷蒙着眼:“……丽丽,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