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乱- 第21节

公主有些郁闷，转而是愤怒，她说：最接近理想的一次，就这样被你们搅黄了。

其他路人都像公主一样愤怒，都发誓一定严惩凶手。只是，刚才他们都只顾逐日去了，没有注意唱歌的是谁。一枝花这时候忐忑不安，生怕公主把她供出来。公主眼中的愤怒不断增多，都看到了火焰。突然，我感觉有人拍我肩膀，回头原来是举着圣火的书生。然后我再转头，明白公主眼里的不是怒火，她已经不怎么生气了。她是一个信命的人，一直觉得天意怎样就是怎样。

书生说：你们快跑吧，不然来不及了。

我说：可是你怎么办？

书生说：我已经退出了历史的舞台。方丈口中那个拯救世界的少年其实是你，我上次没有告诉你，是觉得要找到一个神圣庄严的时刻再说。现在来不及了，我必须说了。我帮你挡住他们，你帮他们拯救世界。

我们此时都被书生感动得一塌糊涂。公主更是看着吓跑她父皇的大英雄又爱又恨，都不知道该表达怎样的一种情感。书生不愧是一代巨侠，他看着公主，用耐人寻味的腔调说：回头见到皇上，你告诉他，我是忠于这个国家，忠于他的。我的生活，他的江山，都毁在一个误会上。

公主的眼眶里已经有泪打转，只是她咬着嘴唇，不让泪流出。直等到书生双手背起，仰天吟出一句“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公主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再看旁边的一枝花，早已哭成了泪人儿。

我想，这就是偶像的力量。

书生看了看她们，有些摸不着头脑，问我：她们是怎么回事？

我说：被你感动的。

书生说：好了，你们快走吧。

然后他站到人群中，郑重宣布，刚才是我唱歌。大家都大笑起来，说别逗了，刚才明明是女声来着。于是，书生清一清嗓子：你说下辈子如果

立刻，他被埋到了人堆里。我忍住悲伤，拉起已不再哭泣的两个姑娘往山下跑。途中，我们回过头，看到书生由人堆里挤出半个脑袋，神态坚毅，目光如炬。人声嘈杂，我们依然能够听到他说：生亦何哀，死亦何苦。

于是，两个姑娘又哭起来。

我们不停跑，身后的一切都逐渐远去，直至消失。一枝花她们还沉浸于悲痛中不能自拔，她们哭天抢地，好像这已经是故事的结尾，这是一个悲剧收场。我想，我才是这故事的主角，不能让书生抢了戏。可是，显然，我已经没戏了。不管如何努力，她们心里都有了书生存在，呼之即来，挥之不去。

悲伤过后，她俩都向着偶像牺牲的位置宣誓，一说要平定战乱，一说要救出皇上。她们要求我也说点什么，我想了想，说：赶紧走吧，一会儿他们追来了。

立刻，我在她们心中的形象更不及书生了。

我打算找个机会挽救自己即将破损的形象。虽然后来我明白，她们对我的感情和书生是不一样的，不过这一刻我并不知晓，还是寻找机会，伺机再起。终于，雪山脚下，机会来了。可能是山上人们殴打书生太过激烈，导致了又一次雪崩，而且这次更甚，里面明显夹杂了不少殴打书生的群众，隐约还有书生露了一小脸。我张开双臂，护住她俩，在暴雪将要吞没我们的前夕，大义凛然道：你们快走，我帮你们挡住。

公主突然甩给我一巴掌，然后她们都安静地站着，一左一右，等待死亡袭来。我听到一枝花悄悄叹口气，自语道：白痴，就靠你挡得住么？

公主则说：我不走，我不离开你

大雪席卷一切，我们三个漂泊向不同的地方。冲散时我明显感觉到公主抓了抓我的胳膊，却不知又是为何放了手。然后我被卷入一个黑洞，这里拥有巨大的引力，甚至吸去了我的思想。当我能够再次思考时，世界一片光明。以上场景不再出现。

醒来时，我看到一帮土匪跪在周围，军师此时依然坚持模仿诸葛亮，扑我身上哭得好似刘备死掉了一样。我推开他，他又扑上来，这次稍微收敛一些，好像是哭周瑜的时候。终于，军师不哭了，抹去一脸的泪，说：神仙啊，饶了我们吧。

我不解道：你说什么？

军师说：火都烧不死你，你不是神仙么。

我赶紧澄清，道：我不是神仙，真的。

军师说：那你一定是武林高手。大侠，教我们一招半式吧。

我说：你们不是会武功么？

军师说：我们都是国子监的，我是老师，他们是学生，哪会什么武功。

土匪们纷纷表示都不会武功，还说出来混很吃亏，经常被其他土匪欺负，甚至有时打劫反被劫了。军师告诉我，四天前，他们劫到一个姑娘，没想刚亮出家伙，就被痛扁一顿，而且还死掉两个弟兄。三天前，他们又遇到一个姑娘，跟之前那姑娘简直一个造型，都骑一匹快马，都一脸忧伤。所以他们觉得，这跟之前那个一定是一伙的，报仇！谁想这次还未亮出家伙，就被姑娘主动找来扁了一顿。姑娘临走还留下话说，以后但凡遇到男性一定要对他说，我在前面镇子等你。不照做见你们一次扁一次。

土匪们回忆起这段悲惨往事都心酸不已，心想都是大学生，辍学出来创业不容易，不料刚一来就碰到这么大的打击。改行吧，其他工作也不好找。一筹莫展的时候，准备回学校学点专业技能的时候，上天突然就送给他们一个水火不侵的高手，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真是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他们都看着我，希望我说点什么鼓舞人心的话。我酝酿了一会儿，说：你们还是回学校吧，社会很复杂的。

土匪们如坠冰窖，心如刀绞。

我接着说：第一个打你们的姑娘，就没留下什么话么？

曾经是学生会主席的土匪头子率先缓过神来，积极回答道：留了，她留了。她说怎么都装得跟他一个模样，文也不行，武也不行。说这段话时，她还流下一滴眼泪。我完全可以感受到，她当时是多么的伤心。

我想，第一个姑娘不好确定，或许是一枝花。第二个，应该是公主吧。

我说：她就没有留下诸如在什么地方等什么人的话么？

土匪头子说：没有。

看来只有接着找公主了。我问：你们有马没，找来一匹，我教你们骑术。

一土匪缓缓牵来一匹，说：就剩最后一匹了。

我说：好的。你们后退十米，注意我的动作。

土匪们纷纷后退，自发站成两排，一高一低，仔细观察，并有些人还在做着笔记。毕竟是接受过教育的，跟其他土匪就是不一样。我感叹一声，翻身上马，绝尘而去。身后好像很安静，回头望去，只见他们统一埋头认真记录着，军师还在一旁来回监督，不断呵责。我想，我都做了什么，有什么需要笔记的。

人群渐渐远去，我越过一座丘陵。

前面一座小镇已经铺开在眼前，隐约看到一些繁荣的景象。听学生们说过，这是百合镇。前朝的时候，这里出过一个才子佳人的故事，而且结局是难得的皆大欢喜。后来他们的故事还被某作家拿去写成书，只是该作家写书的时候可能思想不单纯，于是书出版后大家发现很黄很暴力，纷纷谴责，纷纷购买。后来该书被皇上下旨成为禁书。禁书的意思就是，以后这书就只有皇帝能看了。这是前朝的事。

待到我朝的时候，民间已经流传了许多该书的删减版，修订版。不过这小说，经这样一删二改的，市面上能看到的三个版本，两个比较离谱的，一成了武侠小说，这个是修订版；一成了XX文集，这个是删减版。另外一个稍微靠谱的，女主角却成了那佳人的丫环。这个大家琢磨是删减版，而且删的人显然水平一般，把主角都删去了。后来经专家研究，才知道原本故事里那佳人就是一丫环，这个其实是修订版。

当然，这一切都是曾是学生的土匪们讲来的。

走进百合镇，我立刻因它的繁华吃了一惊。一路走来，这里是除去幽冥村唯一让人看到希望的地方。这体现在它的许多状态上，比如车水马龙，比如高楼林立，比如人来人往。总之，这里充满希望。而我看到的最大的希望是，公主挥舞着双手，向我跑来。

公主来到我面前，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她说：我等你好久，你终于来了。

我说：你看，我最终还是来了嘛。

公主说：好了，走吧。

我说：刚来就走，让我休息一会儿。

公主说：不是，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有东西给你看。

公主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最后在一座妓院前头停下来。只见门口排了很长的队，人们都冲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把漂亮的剑，旁边贴了一张告示说，这里的花魁林霜姑娘要招亲，条件就是拔出桌上的七星宝剑。一个老鸨模样的大妈坐在旁边，监督大家按秩序参赛。我看到每个人都是看着前面一人垂头丧气地离开，然后兴冲冲地交上二两银子，自信满满上前，接着也是像之前那人一样地离开。情况就是这样，大家不断循环，周而复始。宝剑还是稳稳待在鞘里。

这队伍一直延伸到街尾，听说有许多人都是外地赶来的，这年头科考不举办了，全国运动会也没有了，大家都待在家里闷得慌，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娱乐活动，先不说奖品够丰厚，反正大家都积极自觉参与这场全民盛会，第一次真正体会到重在参与的感觉。

当然，这只是一般百姓的想法。也有许多武林人士赶来的，他们是觉得，圈里最权威的武林盟主选拔大赛不举办了，辛苦练了几十年的功夫也没人晓得，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展示一下自己深厚的内力，好藉此一炮走红。同时，顺便得到一个漂亮老婆也是不错的。于是，私下圈里人都将这当作本年度最大的一项赛事，大家已经默认拔出宝剑的就是武林盟主，可以号令天下。五湖四海没去当土匪没去救皇上的差不多都跑了过来。也是这个原因，百合镇一下子繁荣昌盛，欣欣向荣。想来这么多高手聚集于此，纵使武当少林这样的大宗土匪也不敢轻易来抢啊。

基于上述的考虑，镇长亲切会见百花楼的老鸨一行，他们就此项赛事进行了深入的交谈，镇长肯定和赞扬了老鸨为我镇作出的贡献，并提出工作中的一些要点。老鸨则对政府各级领导的关心和支持表示感谢。当天下午，送别老鸨一行之后，镇长亲自主持召开专题会议，希望各领导班子高度重视此次比赛，尽一切力量做好赛会期间的安全工作，同时保证比赛在一个公平公正的环境下进行。最后，他又重申了此次比赛的重要性。会议结束当天，由镇政府拨款，将大赛评委即百花楼老鸨坐的梨木椅换成镶玉的。

今天是第十三个比赛日，据说已经有三万多名选手被淘汰出局。当然，基于人道主义的原则，政府规定，只要交钱，可以重来。

公主告诉我：我出钱，你参赛。

我说：不行，万一我赢了，人家姑娘非要嫁我怎么办？

公主瞪了我一阵子，说：你放心，我都打听过了，林霜姑娘眼光很高，而且据说都有意中人了。要是她知道最终是你这样一个衣冠禽兽拔出了剑，她宁可死掉都不会嫁的。

我也瞪了公主一阵子，说：那她干吗搞这个活动。这样一来我就更不能拔了，把人家姑娘逼死多造孽。

公主说：他们搞这个也纯粹是出于商业考虑，我听说一旦林霜的剑被拔出，举办方马上会弄来另外一个姑娘举行拔刀招亲，总之是要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