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乱- 第30节

我说：你不会喜欢四处漂泊的生活。

雨露说：我喜欢。

我说：我有很多事情要办，我答应你，我会回来接你的。

雨露说：前些日子，就有一个大哥哥这样应允过我，他还送我一个签名，说是决不食言。你要不要也送我点什么呢。

雨露拿出一张东西来炫耀，我一看，这不是师兄的咒符么。由于师兄的字奇丑无比，丑出了国际水平，一般看过一眼的人都不会认错，更何况我是看了十几年的。突然，我感觉师兄就在眼前，还是那副模样，却露出一脸慈祥的笑。我一下子就热泪盈眶，激动不能语。

（文）雨露说：你别哭呀，要是实在拿不出东西，我就不要了。

（人）我说：送你签名的大哥哥，你知道他在哪儿么？

（书）雨露说：你也要找他要签名呀。听他当时唠叨，要找他师弟的，可是要先去一趟洛阳，说是有要事要办。

（屋）我塞给雨露一把师兄下山时硬塞我怀里的他做的咒符，说：这是那大哥哥的签名，都给你，回头我们再见。

一翻身，我跳窗而出。背后，传来雨露的哭声。这声音居然随着我的远去而加大，在离开百合镇的时候，我又听到了先前那种震耳欲聋的效果。这哭声仿佛来自心底，挥之不去，断断续续，一路陪我到洛阳。

连年干旱，兵荒马乱的，他们现在干脆都直接短命了。这是一百年前就已有的情况，发展到如今，洛阳经过一个世纪的新陈代谢，只剩下一些年轻的小伙和姑娘。他们要生活。于是，洛阳到处都是“妓女村”和“杀手村”，这两种产业在此地稳步发展，因为一种产业促进经济，一种产业维护治安，洛阳也难得在乱世中一派繁荣。

重点说一说洛阳的杀手，毕竟是在全国出了名的。这两年国内经济形势不好，他们纷纷前往东南亚及欧洲、非洲各国谋生，为中国经济走向世界贡献了自己的力量。究竟这些杀手们有多厉害，有这样一个传说为证，说是在一个叫极布桑基拉赞几亚的非洲小国，国王想娶另外一个叫拉极亚撒土马卡亚的小国的公主，可是第三个叫苏巴拉莫库比松达的小国的王子也想娶这个公主，并且他是属于第三者插足的性质。无奈这个王子的小国比那个国王的小国还要小那么一点点，所以他一时也插不进去。一筹莫展时，王子的心腹向其推荐了一位来自中国的杀手，王子看着这个瘦弱的中国人半信半疑，别无他法只得让他去试一试。再说国王，也预料到了这一点，专门找来三十个高手日夜保护自己，不料还是于一夜睡着后再也没有醒来。据说他死时胸口插着一把刀，上面串着一张纸，纸上写有六个字，由于当时没有翻译，没人知道这是些什么字。根据现在的行规，这想必是杀手留的“此乃XX所杀”罢了。总之，这件事情让洛阳杀手名声在外，声名远扬。

毕竟隔着一片海，这件事还是有不少人质疑的。不过下面一件，却是千真万确，无人怀疑。这是洛阳走出去的一个十分有名的叫作无名的杀手，无名之所以有名，就是因为做了这件事。大概是五年前，一个曾经缔造过一刀砍死五十高手的巨侠，虽然比之传说中的书生差了许多，但是他在江湖上已经是仅次于书生的第二高手，甚至一度被圈内人士看作是书生的接班人，业内人士更是将其比为关公转世，可是只一瞬间，所有属于他的荣誉就都消失了。人们谈论他时的语气由崇敬变为惋惜，这一切的消失及转变开始于江南三月一个梅雨纷飞的早晨，巨侠这一日刚起床就砍了三十好几个人，还想再砍一些凑个整数，可是他已经不再能砍了。因为他被人砍了，只一刀，从头到脚，生生将其劈成两半。砍他的人正是杀手无名，所有人都没看到无名这一刀是怎样出手的，甚至连当时即将被巨侠砍的以眼神犀利著称的快眼吴都没能看清。最后，大家总算看清了无名是怎么收手的，只见他将宝剑收入鞘中，缓缓地离开。当时，险些被巨侠拿去凑整数的那几个人都吓出一身的冷汗，快眼吴更是直接尿湿了裤子，幸好雨不小，没人看出他们的丑态。他们看着无名消失雨里，都感激这雨下得真好。

无名还做过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是在西北某个叛乱的王国，无名只身一人闯入禁宫杀死了国王，正当大家猜测这件事情是谁指使的时候，无名却只是带着国王的一名妃子离开了；正当大家恍悟无名原来是为了一女人，同时猜测这女子是何许人也，能被杀手无名爱上的时候，该女子却被无名两剑杀掉了；正当大家恍悟该女原来与无名有仇，同时猜测该女是无名哪个仇家的后人让无名如此痛恨，居然破天荒地用了两剑的时候，无名却为该女修建了坟墓，并且守墓三年。大家彻底糊涂了，还没搞清这乱七八糟的关系时，无名就消失了，从此不再江湖露面。

有人说，无名会回来的，他是在等待。等什么，没人知道。

一路上，我听到许多关于大侠塞上飞鹰的故事，这是一个新近冒出来的大侠，武功盖世，智勇双全。其中有一个他智取少室山的故事，说是山上有三百多的土匪，其中有几个头领武功甚至不输给飞鹰，但是飞鹰只用一计，便歼灭了他们。原来该伙土匪的藏身处四面生有成片易燃的野草，他们又在山洞内囤积了大量的粮草，更要命的是，这些土匪搞什么科技创新，堵住洞口，发明出一个升降梯用来进出。飞鹰知晓这些后，当机立断，先是毁掉升降梯，接着一把大火烧山，土匪们就这样被全部歼灭了。飞鹰声名鹊起。

还有飞鹰勇夺董家堡的故事，是说一队叛军围攻董家堡，虽然飞鹰搞不懂叛军何苦攻打一穷二白三无人丁的董家堡，更搞不懂叛军如何连一个没人的地方都攻不下来，不过他还是决定前去援救。他来到董家堡，看到堡外扎堆的叛军，接着翻身入城，发现真是一个人影都没有。于是他打开城门，打算和叛军谈判。这门很结实，而且是锁死的，飞鹰费了半天工夫才打开。门开的那一刻，所有叛军几乎都要流泪了，攻打了三天的城门啊，终于开了。他们也不管飞鹰还在门口，一股脑全冲了进去。本来飞鹰开了门先露出一张笑脸，不料立刻就被人撞倒踩踏起来。脸上挨了几千脚，嘴里吃了一阵土，一张脸被踩成猪脸，然后城也丢了，飞鹰十分郁闷，决定不谈了，直接打。当站到城墙下，看到齐刷刷一百来弓箭对准他时，飞鹰觉得还是谈判好。

于是，飞鹰扯了嗓子吼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没人回应。

飞鹰接着吼，这次措辞严厉了些，他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立刻，飞鹰险些被飞来的一大捆羽箭击毙。他大怒，觉得这些人真不给面子，打吧。飞鹰先是由臭水沟潜入董家堡干掉了几个士兵，被人追击时他及时躲入了粪池，然后于次日清晨乘拉粪车进入军营，杀掉了叛军首领。接下来的情况有些争议，有人说飞鹰全歼了叛军，有人说飞鹰放走了叛军。总之，飞鹰成功拿下了董家堡，名声大振。

接下来，是关于飞鹰的一段爱情故事。在我看来，这个故事纯属虚构，因为故事的女一号是塞上一枝花。说是飞鹰和一枝花都在塞外那会儿，一日由西域来了一番僧，垂涎一枝花的美色。众所周知，一般说成是西域来的都一定武功极高，且是邪门歪道，同时思想邪恶。一枝花自然是敌不过他的，就在她将要被调戏的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飞鹰出现了。谁想当时窝在塞外的飞鹰头发很长，见识很短，不晓得番僧用的什么武功，于是也被打败了。

正当他看着番僧要将罪恶的双手伸向一枝花时，虽然他内心很期待，可是一定要表现出痛苦万分，他还打算挤下一滴泪，以配合一枝花的泪流满面。由于眼睛一直大睁着，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番僧猥亵一枝花的细节，所以他这滴泪挤得相当艰难。就在泪将要出来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剑客，杀死了番僧。不料这剑客也是西域来的，不用说也是武功极高，思想邪恶，于是他接替番僧将要调戏一枝花。

飞鹰刚才还一声叹息，现在发现好戏原来没有结束，欣喜若狂，立刻又摆出痛苦的表情接着观赏。就在剑客将要得手时，旁边一卖羊肉串的抄起一板凳拍晕了剑客。这小贩是刚来的，以为一枝花是表演什么节目的，只要干掉前面的人谁都可以上她，于是小贩兴高采烈正要上的时候，被飞鹰一剑刺死了。这次是飞鹰看不过去了，因为他看到这小贩浑身油腻，满脸污垢，手里还抓着几串羊肉串。飞鹰想，这多不雅观，这观众还怎么观看嘛。

然后他抱起一枝花，虽然内心多少有一点遗憾，但总归是高兴的。一枝花将头缩到飞鹰胸口，偷听他的心跳，她心里满是感激和欣喜。她想，早就喜欢这小子了，没想到这小子也喜欢我。现在干脆向他表白吧。但是不能表现出我是一直喜欢他的，要弄出一种我是为了报答他的效果。于是一枝花酝酿了一番，说：我曾经说过，谁救了我，我就嫁给他。

飞鹰问：你什么时候说的？

一枝花说：记不清了，总之我是说过。

飞鹰决定展示出大侠的严谨作风，他说：这个是一定要弄清楚时间，这关系到你的终身幸福。你想想，当时有什么人在场？

一枝花也没办法，只能将谎圆下去。于是说：我真记不得，你难道不明白我说这话的意思么？

飞鹰想，我当然明白，你是要考验我是不是一个合格的侠。于是他说：我明白，我帮你回忆，一定有人在场的，你想想。

一枝花急了，换了一个角度说：你想过成家么？

飞鹰说：没有。国将不国，何以为家。

一枝花彻底绝望，从此不再提结婚的事。他们在塞外辗转了许多年，直到有一日，飞鹰听说皇上被困的消息，毅然前去营救。而一枝花追随爱人的脚步，也入了中原。

飞鹰的故事远没有结束，各种题材层出不穷，甚至有过飞鹰于同一时间的不同地点分饰两角见义勇为的故事；还有飞鹰大闹洛阳城，做到了手刃洛阳全部坏人没有误杀一个好人这样的故事。总之，飞鹰一夜之间红遍大江南北，甚至一枝花都对她是女一号的那段谣言津津乐道，飞鹰的偶像实力由此可见一斑。

进入洛阳，两侧是成排的不甚齐整的楼房，零零散散的一些人行走在街上。几处小吃摊占据一块空地经营着，生意冷清。这里远没有百合镇繁华，作为一个地级市，居然不如一个乡镇，实在是没有道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现在情况都算好的，因为挨着锁龙岗，这段时间来了许多人；当然，又因为挨着百合镇，许多人都跑去招亲。

找到一个卖馅饼的小贩，我问他：大哥，有没有看到两个姑娘同骑一匹马？

小贩说：没有，两个姑娘同牵一匹马算不算？

我说：也算，她们去哪儿了？

小贩说：买我两块馅饼，我就说。

于是我买了两块，然后小贩一指我左边，说：这不，都在呢。

然后我们看到了旁边的一枝花她们。她们不解地问：你干吗呢。怎么也没看到我们，我们大老远都看到你了。

我顿时明白自己是被这小贩骗了，可是又不能让她俩知道，以免影响形象。我晃一晃手中的饼，说：你们看，我买饼呢，给你们买的。

她们接过饼，都非常感动。一枝花问：你怎么不吃？

我咽着口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