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贺我啊,还能有什么意思。”
我陷入了沉思。几日前,李建成差人送来的第一份里中,有一封他亲笔书写的信。他告诉我,我独自在这里,没有娘家人,自是不能风风光光。若我不弃,他那里便是我的娘家,若是受了委屈,可随时去找他。当然,娘家的嫁妆自然不可少,这几日接二连三送来的,都是他为我筹备的嫁妆。
胭脂被差去李世民府中取东西,想必是供婚礼使用的。整个刘府似乎都忙得团团转,只有我像个没事的人,闲暇时看书、抚琴、荡秋千。
当秋千落地时,我看见寒月阁门口站着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唐夫人一脸慈祥地看着我,好似我是她待嫁的闺女。
“唐夫人!”我赶紧下了秋千,将唐夫人搀扶进屋子里,嘱咐丹青给她倒茶。
“萧姑娘,老身终于看见这一天了,姑娘切莫见外,同肇仁一般,唤老身绘姨吧。”
“那绘姨也同先生一般,唤汐蓝便是。只是,绘姨怎么会在这里?可是先生让绘姨来的?”
“肇仁写信告诉老身,他很快会迎娶你过门,他一则希望老身可以过来参加你们的婚礼,二则也希望老身过来陪伴你些时日。”
“倒是辛苦绘姨了。”
“汐蓝言重了,几年前老身同姑娘说过,切莫辜负肇仁,想不到姑娘如此将老身的话放在心上。见得今日姑娘即将过门,老身很是欣慰,也替肇仁开心。过些日子,等姑娘再为肇仁添个胖娃娃,就一切都圆满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唐夫人解释,若直接说她想多了,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倒不如顺着她老人家开心,让她自己去想象就好。
突然,唐夫人支开了丹青,又将屋门关严实,还东张西望了片刻,神神秘秘地坐到我面前。
“汐蓝,恐怕这个没有人交给你,所以老身就自作主张跟你讲了。”
看着她那个眼神,我想我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新婚之夜,夫妻圆房,有些事情是要提前知晓的,可以更好地侍奉夫君。阴阳之术也是一门学问,肇仁了解的肯定不少,可是你也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我想,若是一般的隋代姑娘,若是听到唐夫人说这个,恐怕早就是羞红了脸。当唐夫人看见这种羞涩后,怕是会越讲越欢乐。只是现在,坐在她面前的我,却比她还淡定,显然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汐蓝,你可知圆房需要做什么?”
“知道。”
“那……”唐夫人想好的话,也许被我的表现打断了,一时间,她不知说些什么,我也不知如何去回答她,我们只能四目相对,气氛好不尴尬。
好在先生回来的恰到好处,推门而入的他化解了屋内的尴尬。
“绘姨,肇仁命人备下晚餐,不如就送到汐蓝这里,我们一同享用。”
唐夫人赶紧点点头。
之后,先生陪唐夫人话家常,聊到很多先生小时候的事情,有些还挺窘迫的。聊得起劲,他们也一定要我说说我小时候的故事,我总不好说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跳舞时,裙子在舞台上掉落的事,只好拿小时候跟男生打架的事情搪塞他们。
唐夫人虽然面露惊讶,可还算是掩盖的快,先生倒是不以为然,似乎觉得我做了什么都是有可能的,反而打趣我。
“我到认为,大公子欠我一个人情,如此悍妻被我娶走,他可是幸运得多。”
“先生言重了,汐蓝现在还算是小鸟依人,也许过门后,变成罗刹、夜叉也不一定。先生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就这样,一夜欢笑。
婚礼当天,因为我本在刘府,所以省去了迎亲的环节,只是挑了吉时拜堂。唐夫人充当了媒婆的角色,胭脂和丹青搀着我。喜服很是累赘,头饰也很重,再加上厚重的盖头,我似乎被压得喘不过气。
刘府应该来了很多客人,至少听声音就知道很是热闹。依稀判断得出,唐王李渊一家都出席了,还有一同征战时的几位将军,当然,还有裴寂。当听见众人给杨侑请按时,我也有些惊讶,竟然连皇帝也来了。只是蒙着盖头的我,除了自己的脚,什么都看不见。
拜堂很简单,只是因为刘老夫人不在长安,所以我们拜了杨侑和李渊,之后我被众人搀扶进了犀梅苑。
也不知道喜宴何时结束,又实在好奇杨侑的模样,于是我让丹青去给我找了套小厮的衣服,虽然她极力反对,可是最终也没有拗过我,只好听从。她实在不明白,我究竟要去前院看什么。
最终,胭脂在房间里披上我的衣服,丹青在屋外守着,而我悄悄溜到了前院。
传说中隋皇室的人样子都是极美,杨坚本就是出名的美男子,独孤信的美貌更是有侧帽典故证明,萧后美到让数位君王垂涎,想必结合了这些人血统的杨侑也不会差。这个号称云集帅哥美女的皇室,虽然只能见到杨侑一人,也是值得的。
因为还是有很多人见过我,我只能躲在不显眼的地方去观望宴席上的人。先生倒是很显眼,一袭红色礼服,比任何人都要夺目。宾客都要找他喝酒,他也是一杯一杯不停地喝,曾经知道先生酒量不差,可如今看去,怕是可称得上海量。
宴席上,每个人都好像挂着笑脸,都很开心的样子,唯有一人,纵然微笑,却透着无限的苍凉。
此时的杨侑年纪很小,根本就是一个孩子,他虽然身着龙袍,被众人簇拥,可谁都能看得出,他不过是个傀儡。李渊坐在他的旁边,而他无论做什么,都要观察李渊的脸色。众人虽尊他一声皇上,可是谁也没有真正把他当回事。在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夺取大隋江山的人,他们已经成功了一大半,没有不开心的理由,而也正是这些人,让年幼的杨侑去面临了即将亡国却还不得不强颜欢笑的事实。若此时在那里坐着的是杨广,或许我心里会好受一些,一个孩子,承担了超出自己年龄的东西,或许这便是那“欲带皇冠,必承其重”的含义。
也许是因为看见杨侑而心生同情,我的眼睛已经模糊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最终,还是没有再呆下去的勇气,却又不想回到犀梅苑,我走出了刘府,一直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几天前的那片荷塘。
荷花依旧没有盛开,可是已经有了跃跃欲试的势头。我坐到荷塘边,看着眼前的景色,脑海中却又浮现出杨侑的模样。我不了解李煜,可是我想此时的杨侑和几百年后的李煜应该很相似,他们的脸上,都浮现着那东流的一江春水承载的哀愁,也瞬间明白了山河破碎风飘絮的落寞。
不知道我坐了多久,总之当我回过神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瞬间意识到此时的我不应该在这里呆着,只有飞一般地跑回刘府。当然,进门后我已明了,宴席已经结束,我又完蛋了。
犀梅苑里,先生的房门紧闭,院子里不见一人。当我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才看见胭脂和丹青跪在地上,先生坐在茶几旁,半点酒意也没有,倒是怒气十足。我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转身跑,正犹豫不决时,已经来不及了。
“萧大小姐,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我只有硬着头皮进屋,几乎是用爬的速度行至先生跟前。
“我突然有点心事,就想出去吹吹风,这不是回来了嘛。你让他们都下去,有什么我们单独说。”
我示意下二人都下去,她们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立刻散了。我关上门,坐到先生跟前。
“要不要我去把衣服换回来?”我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先生,希望他不要太生气。
“我算不算第一个在洞房中看见新娘这副打扮的新郎?”
“先生等着,我立刻去换。”
“免了,平安回来就好,若你再不声不响地乱跑,我就真的要罚整个刘府的下人了。”
“你们这些人,动不动就拿下人出气,就不怕什么时候他们往你的食物里投毒。”
“你若是真的同情下人或是担心他们下毒,就不要给我制造罚他们的理由。他们没有看好你,任凭你胡作非为,尤其是胭脂和丹青。我进犀梅苑的时候,看见丹青在外一脸焦虑不安,就觉得事情不对,进到屋里,看见蒙着盖头坐在床沿的人全身发抖,掀开盖头,毫不意外地看见了满头大汗的胭脂。你倒是解释一下。”
“我在拜堂时听见皇上有出席,很是好奇,就想去前厅看看天颜,可是一身礼服实在是不方便,所以就换了小厮的衣服。可当我见到皇上时,心中莫名地伤感,总有说不出的同情,心里难过,便去了上次去的荷塘。本想坐一会儿就回来,却忘了时辰。”
“皇上虽是一国之君,却也是个孩子。一个孩子要挑起这样的担子,确实有些超出他的承受范围了。你本就心地善良,看见如此情景,也不免得伤感。可是,这不能说明你在新婚之日跑出去是正确的。”
“先生责罚汐蓝吧……”
“都拜了天地,你若是再不改口,被有心人听见,可就不是小事了。”
先生看我的神色凝重,可是又总觉得带着一点点的玩味,一时间我竟不知道改改口唤他什么。
“夫……君……”
“这没成亲前唤得那般顺口,怎么这下却结巴起来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羞涩起来,也不知道下面该干什么,若我和先生是寻常夫妻,此时恐怕是要行周公之礼,可当下……
思索许久,抬起头却看见先生镇定自若地看着我,我知道自己又胡思乱想了,只有很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
“夫君先歇着吧,妾身告退了。”
我正要起身出门,先生却拉住了我。
“府里几十双眼睛盯着呢,新婚夜你不留在我房内,想落人话柄不是?”
我无奈地摇摇头。
“又不是没有同塌而眠过,那时你是姑娘家,都不害臊,我着实被你的勇敢征服了,今日倒是奇怪了,顶着刘夫人的头衔,却害羞起来,这可不像我认识的萧汐蓝。”
先生说这话时,几乎是强忍着笑意,我被他说得又羞又恼,索性脱下外袍,穿着中衣躺到床上,扯过被子捂住头。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顿。
听声音,先生倒是在一旁愣了半天。之后他躺到我身侧,盖了另一床被子。
“不嫌被子里闷吗?若是不嫌弃,你尽管捂着好了。”
我伸出头,先生已经吹灭了蜡烛,屋里一片漆黑。
“夫君晚安……”
这一夜,我并没有入睡,似乎先生也是。
第二日清晨,我第一天以刘夫人的身份醒来,自然要受一番府中众人的礼,虽然与众人没多少交集,可受礼还是让我浑身不自在,好在先生在旁边紧紧拉着我,给了我强大的气场支撑。
之后跟先生回到犀梅苑,他从书房取出一个盒子,说是送给我的新婚礼物。
“这是?”
“这个叫同心结,是用你我的头发编织而成。之前在突厥牙帐,很抱歉没有护得你周全,让你被削了头发,还希望夫人不要怪罪为夫。”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断发,对于古人来讲,是何等大事。“先生,我虽知发不可轻易而断,可在我生活的濮部,并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