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重新绷紧神经,战战竞竞地踏进厨房。
「哎呀,这不是步吗——怎么了?」
那里有位穿着围裙的女性。她是个绝世美女,具光泽的长长黑发绑成了一束马尾,脸上总是摆着一副耿直凛然的表情。
拥有存在感的大胸脯、苗条身段以及女性特有的凹凸玲珑曲线……无论什么时候看,无论看几次都不会腻。我感慨的叹息不知不觉就冒了出来。
她凛然的表情和缓了稍许,柔软的唇里冒出温柔的声音说道:
「就快好罗,请你在客厅等。」
那种甜蜜的声音,应该是她打从心里发出来的吧.瑟拉会用听起来如此温柔甜美的语气对我说话,这种事发生的次数,我看即使在一整年中也能算得出来。
不过,我非讲不可。
为了在背后的优——为了我——为了瑟拉——我要履行身为一家之主的责任义务!
我再度板起差点松懈的脸色。
「瑟拉。」我发出的声音,比想像中还要接近重低音。
「有什么事?」
瑟拉的声音好开心,开心得和午休时兴冲冲东张西望的粉领族一样。她平时都很酷,对我的冰冷态度更好比冰河时代的南极,正因为这样——唔!她现在的声音未免太可爱了。
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非讲不可。我毅然眯起眼,用认真的语气告诉瑟拉说:
「瑟拉——你……可以不用做料理。」
沙沙沙……刹那间,气氛被黑暗笼罩了。瑟拉脸色一改,神情变得比马特洪峰的山势还要险恶。
「我只不过…是在腌酱菜而已——这有什么问题?」
充满威吓感的声音,让人陷入脖子上仿佛被刀架着的错觉。
「……原来你是在腌酱菜啊?」
我发出安心的叹息。
瑟拉做的料理,根本不是「差劲」两字可以形容。感觉只有已死的我才吃得下她那种料理——倒不如说,她未曾煮出过任何食物。不对,我看那就是杀人武器啦。明明手艺很烂,她却三不五时地会想像这样跑来做料理,所以才让人困扰。
优也很清楚这点。可是,像优这种温柔的女生,根本没办法劈头对如此开心地做着料理的女孩子说「不准做」——或者,优是感受到了生命危险。
换作平常,目前人在玄关的呆毛少女都会强行阻止瑟拉,但她正在讲电话。于是我就代替优过来告知了。
可是既然她做的是酱菜,也不会失败得太夸张吧?看来是白紧张一场。看瑟拉待在厨房就以为她正在做杀人料理,显然有些操心过早——
「我才刚焊接完。」
「……」
她说……什么……?我感到冷汗好像从所有汗腺冒出。
「怎么了吗?你的脸色好恶心。虽然原本就这样了。」
「……我想,你遗是连腌酱菜都别做了。」
「我腌的是你爱吃的义大利栉瓜喔?」
「我还没有喜欢过义大利栉瓜的味道啦!」
「是这样啊,失礼了。记得你爱吃的应该是虾——」
「对对对。」是虾子没错,但我认为那应该不适合拿来腌。在我接着这么说出来之前——
「——稻种惠比寿长相的山椒鱼(注:日文中,福神「惠比寿」(えびす)的首两字,与「虾子」(えび)拼法是相同的)对不对?我也有腌喔。」
「稻种惠比寿长相的山椒鱼,是让人挺想见识一下啦!」
「呵呵,你这人还是一样有意思——就长相部分。」
「做料理 应该交给步和春奈」=「真是的,瑟拉你这样坏坏唷!料理就交给步他们去做吧——好不好嘛。」
穿铠甲的银发少女,大概是对我和瑟拉之间鬼打墙的对话内容失去耐性,走进厨房的她将一张便条纸拿在面前。
「可是我的身分毕竟是食客,不做点工作,会过意不去。」
「正因如此 你更不该妄动」=「你~不~准~做!」
「可是——」
「瑟拉不是已经帮我们做了很多吗?像是打扫和洗衣服。」
「……可是。」
要怎么说,才可以让还在迟疑的瑟拉放弃做料理?我和优彼此相视。
「对了,瑟拉。」
「怎么了?」
「你可以做料理。」
我说出的话,让优用裹着手甲的手朝我的腰捶了几下。我对优交代一句「不会有事啦」,然后朝瑟拉微笑。
「那么,我马上继续来做义大利栉瓜加象牙的出埃及记风味酱菜——」
「只不过,不准做你那些原创料理。我想想看……要是你肯去买做料理的书,并且照食谱来做就行。像你就不会搞错材料与份量吧?」
「你说……食谱?我的确没有买过那种书。」
「……你到底是怎么学会做料理的啊——瑟拉小姐?」
「技艺这种东西,就是要自己创造或者向别人偷师。」
所以她全都是自学啊——伤脑筋。
「总而言之,请你吃吃看。」
「咦?——真的假的?」
「我的料理有没有差错,请你吃过以后再论断。」
这是怎样的自信啊?瑟拉掀开木桶盖,把料理递给我——或许今天的料理吃起来真的没问题。
没错,从瑟拉脸上,看得出和料理漫画主角不相上下的绝对自信。
「还是别吃 比较好」=「哥哥!打消主意啦~绝对不能吃的。」
优一副落寞的表情。但是——我凝视瑟拉的眼睛——
「好吧。」
我从木桶里拿出义大利栉瓜。我拿出义——呜喔喔喔,我拿——我拿不出来。
唔哦!居然焊接得这么牢!只能直接用啃的吗!
算了!听天由命吧!……………………我咬!
「笨餐」=「真是的,就跟你说过了嘛。」
瑟拉为什么会这么想要做料理——真希望能为她做些什么。我抱着这种淡淡的想法,然后昏过去了。
——隔天,待在因为吝于开暖气而有些寒冷的教室里,我正被女同学瞪着。
那是位漂亮的女性,和瑟拉一样有副威风凛凛的表情。瑟拉要是再凶一些并且解开马尾,感觉应该就像这样。
她叫娑罗室,是瑟拉所属的古怪组织「吸血忍者」的部队长,地位相当于瑟拉的上司。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会和我同校——我也搞不太清楚。
总之先不管缘由,现在娑罗室正拿着忍者风格的卷轴,同时手叉胸前摆出不动如山的架势,俯视着坐在位子上的我。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瑟拉好像是拜托娑罗室,请她拿了类似食谱的卷轴来学校,而我应该要收下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娑罗室却拖拖拉拉地不肯交出来。
「我还在想,她怎么会紧急连络要我准备好东西——真受不了瑟拉芬那蠢蛋。」
「你也知道瑟拉做出来的料理是怎样吧?我是希望能让她煮出端得上桌的料理啦。」
娑罗室突然笑了一下。
「这种事,My达令能办得到吗?」
「能啊,我会成功给你看……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改掉那种叫法?」
娑罗室曾说过她喜欢我,我真的搞不懂为什么。不对,正确说来她喜欢的是我的臀形。因此虽然我们明明没有交往,不知为何她却开始叫我「达令」。
「呵,你分明在高兴还说这什么话——可爱的家伙。」
以前她根本不是这副德行,不知不觉中却变得这么娇滴滴的……
「你还是一样傲娇耶。」
「唔?我没听清楚,但你不会是在愚弄我吧?视你所用的字眼,我也可能让你和海带一起漂在海底喔。」
「没事。好了啦,你快把东西借我。」
「好吧,臭达令。不过呢——据说这道马铃薯炖肉的食谱,可是出自葛饰北斋(注:江户时代后期的浮世绘画家)的手笔——你要慎重保管哦。」
真的假的!那位有名的浮世绘画家会煮马钤薯炖肉!唔,让我戚兴趣得口水都流出来了。可是——
「听起来好假。」
「终究只是传闻。不过,也没证据能说这不是真货。」
什么话嘛。我和娑罗室朝彼此笑了出来,此时有一名少女过来了。这名少女的笑容,有如绽放的向日葵般开朗。
「相~川,那是什么?」
她是名叫「吉田友纪」的吸血忍者,和瑟拉以及眼前的娑罗室同一种族。虽然她们感情似乎不是很融洽啦。
友纪对总是在教室留到晚上的我来说,是宝贵的聊天对象。
「噢,友基。据说这是马钤薯炖肉食谱啦。」
「看起来真是有模有样耶。」
毕竟是卷轴嘛。以普通食谱来说,确实是挺有模有样的。
「那么,我把东西交给你了。期待瑟拉芬会有所成长——再会。」
娑罗室拿出手机走出了教室。我没多说话,举起手目送着她离开。挲罗室也轻轻举手回应我。
和娑罗室一来一去的友纪,则跑到我的座位上。这家伙即使在冬天也是活力充沛。
「听说这似乎是葛饰北斋大师的食谱。」
「好好哦~好好哦~我也想要这种食谱。」
友纪眼睛发亮着。我内心也一直在想,假如真的是出自葛饰北斋手笔的马钤薯炖肉,那无论如何绝对要吃一次看看。
由于我实在太好奇,总之就把卷轴当场打开来看了。
内容——完全看不懂。笔迹龙飞凤舞到让我看不出在写什么。
「友基——」
「嗯?什么什么?」
「这个你看得懂吗?」
「呃……」
友纪探了头过来确认内容之后,露出自信的笑容。
「嘻嘻嘻,相川~你该不会看不懂吧?」
我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有被友纪当成笨蛋的一天。
「你这傻瓜,居然看得懂这个——」
「别看我这样,我也是忍者耶。再说也有人会用这种字写指令函。」
看来不管再怎么呆,只要肯用功还是有救嘛——话说回来,她巴望的眼神好吓人。
「……我…我跟你说喔,相川——」
「怎么样?」
「虽然有点不太好开口,可是,我希望今天可以跟你借那个。」
「你不讲我也有隐约注意到就是了——今天?」
「对啦。今天啊,我请了师父来教我料理……但我还没有决定好要学哪种料理。不过——嗯,假如是做马铃薯炖肉,现在我家冰箱就有大部分的材料。」
这么说来,昨天春奈有在讲电话。原来她是和友纪通电话啊。
春奈和瑟拉正好相反,对料理几乎拿手到叫她古今无双的名厨也不为过。指望那份手艺的友纪,似乎三不五时就会和春奈学料理,而她们的师徒关系就是这么来的。
这份卷轴,是娑罗室特地为瑟拉准备的东西。可是——看着双手合十跟我拜托的友纪——我就会想:「应该无所谓吧。」
怎么办?我略作思索后的结果是——
应该无所谓吧。
我刚从学校回家,就一直跪在由玄关通往厨房的走廊上。
「所以——你把东西交给她了?」
问话的声音,尖锐得宛如一把出鞘的刀自头上砍下。
「是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