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翦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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翦翦风-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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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怀冰说:“我们是应该集体去一次了,假若……”她没有说完她的话,但是,我们都明白她要说的是什么,假若何飞飞还活著有多好!那么,今晚的讨论就不知道会热闹多少。可是,如果何飞飞还活著,一切又怎会是今天这样的局面呢?“我们来具体研究一下吧,”祖望一向是我们之中最有条理的人。“报上说他是明天下午五时半的飞机抵达,我们当然要去飞机场接接他,要不要准备一束花?”

“准备一束菊花吧,”怀冰说:“台湾特产的万寿菊,有家乡风味。”“好,那就这样吧,花交给我来办,当天晚上,我们就请他去吃一顿,怎样?”祖望继续说。

“这要看柯梦南了,”紫云接口:“你怎么知道他当天晚上的时间可以给我们?人家还有父母在台湾呢!”

“我打包票他宁愿跟我们在一起而不愿和他父母在一起,他母亲又不是生母,而且……想想看,我们当初是怎么样的朋友!”怀冰又说了一次,有意无意的看了我一眼。

“好,算他可以和我们聚餐,晚上,我们一定有许许多多话要谈。那就别提了,一块儿到谷风家去吧,怎样?”祖望望著谷风。“当然,”谷风马上应口:“一定到我家去!和以前一样!多久没有这样的盛会了,我和怀冰准备消夜请客!”

“第一晚去谷风家,第二、三、四晚他要在艺术馆演唱,当然我们每场都要去听的,是不?”祖望问。

“我负责买票的事好了。”小俞说:“听说票已经都订完了,我要去想想办法。”“第五天到第七天他都没事,我们一天去情人谷吃烤肉,一天去乌来,一天……”“别太打如意算盘,”小张说:“他现在回来是名人了,难道就只陪著我们疯!”“我打赌他这一个星期都会跟我们在一起,他那人又重感情又念旧,说不定一星期后,他根本不回意大利了。”小俞说,“瞧吧,假若我的话不灵,我宁愿在地下滚。”十年过去了,他那动不动就“滚”的毛病依然不改。

“那么,我们明天是不是分头去机场?”小何问。

“还是到蓝采家集合了一块儿去吧!”谷风说:“我们这支欢迎队伍要浩浩荡荡的开了去才过瘾,也给柯梦南壮壮声势!”“你们猜他看到我们会不会很意外?”纫兰问。

“说不定,”紫云说:“他一定没料到我们会有这么多人去!”“我真希望马上就是明天下午,”彤云说:“真希望看看出了名的柯梦南是副什么样子!”

“我打赌他不会有什么改变,”小俞说:“一定还是那样温温和和的,亲切而又热情的!”“我真想听他唱!”纫兰说:“等不及的想听他唱!蓝采,你猜他会不会在演唱会里唱那支‘有人告诉我’?”

“我们建议他唱,好不好?”彤云兴奋的喊著:“为我们而唱!”“他一定会唱的!我打赌!”小俞叫著说。

“我也猜他会唱!”小何说:“还有那支‘给我梦想中的爱人’!”噢!明天!明天!明天!等不及的明天!柯梦南,他可曾知道我们今夜的种种安排吗?他可曾知道空间和时间都没有隔开他的友人们吗?柯梦南,柯梦南,你多幸运!

夜深了,我们的讨论也都有了结果,一切要等明天见了柯梦南再作进一步的计划。我的客人们纷纷起身告辞,我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去,在他们兴奋而热情的脸上,我彷佛找回了一部份失去的欢乐和青春。望著那飘著细雨的夜空,我的情绪恍惚而朦胧。水孩儿留了下来,我们坐在火炉旁边,静静的凝视著对方。“蓝采!”好半天,她轻唤著我。

“嗯?”“想什么?”“没什么。”我摇摇头。

“我希望——蓝采,”她深深的望著我:“你能重拾往日的感情,这幕戏——应该是喜剧结束。”翦翦风25/26

“你不懂,”我再摇摇头:“水孩儿,你别忘了,十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很多的东西,我已经不是当年心情,也不是当年的我了。”“可是,你并没有忘怀他。”她静静的说。

“你呢?”我问。“我?”她淡淡的一笑。“我早就把什么都看开了。对人生,我的态度是‘淡然处之’。”

“我也是。”我说。我们对视著,良久良久,她笑了,说:

“无论如何,蓝采,我祝福你,诚心诚意的!”

“我也祝福你!”我们都笑了,炉火熊熊的燃烧著,窗外有风,低幽而轻柔。

21

我们准时到了飞机场。

飞机还没有到达,但是机场已经挤满了人潮,人多得远超过我们的预料,彷佛都是来接柯梦南的。整个一个松山机场的大厅里,有采访记者,有摄影记者,有教育界和政界的代表,还有举著欢迎旗子的各音乐团体,什么音乐学会,交响乐团,合唱团,国乐团……等等。我们十几个人一走进机场大厅,都被那些人潮所湮没了。没有欢迎旗子,没有划一的服装,又没有背在背上很引人瞩目的摄影机,我们这一群一点也不像我们预料的那么“浩浩荡荡”,反而显得很渺小。不过,我们也有份意外的骄傲和惊喜,小俞首先就嚷著说:

“哈,这么多的人!咱们的柯梦南毕竟不凡啊!”

我们四面张望著,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三剑客和无事忙等都高高的昂著头,大有要向全世界宣布我们和柯梦南的关系似的。人们都在议论著柯梦南,每听到他的名字被提起一次。我们就更增加一份骄傲和喜悦。怀冰捧著一大束万寿菊和黄玫瑰,笑得好得意好开心。拉著我,她不断的说:

“蓝采,你想得到吗?柯梦南会轰动成这样子!”

人群熙攘著,把我们往前往后的挤来挤去,虽然外面还在下著雨,大厅里却热烘烘的。我心中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越接近柯梦南抵达的时间,我心里就越乱。我想,隔著衣服,都可以看到我心脏的跳动。柯梦南,柯梦南,他毕竟要回来了!衣锦荣归,他还是以前那个他吗?见了我的第一句话,他会说什么?我又会说什么?十年前他离台的前夕,我说过:

“你回来的时候,我要去飞机场接你!”

现在,我站在飞机场了,我没有失信,我和他勾过小指头,一言为定!见了他,我怎样说呢?或者,我该淡淡的说一句:“我没有失信吧?柯梦南?”

他会怎样呢?他还有那对深沉而动人的眸子吗?他还有那个从容不迫的微笑吗?他还是那样亲切而热情吗,在这么多这么多人的面前,我们将说些什么呢?

机场的麦克风里突然播出×××号班机低达的消息,人潮一阵骚动,全体的人向海关的门口挤去,我们差点被挤散了,怀冰紧抓著我的手,嚷著说:

“来了吗?来了吗?蓝采,这束花可得由你送上去呀!”

“不行!”我很快的回答,心脏已快从口腔里跳出来了,我的脸在可怕的发著热。“我不干!还是你送去自然一点!”

人群拥挤著,呼叫著,成群的人跑到我们前面去了,三剑客在人堆里徒劳的推攘,警察在前面维持著秩序。我们无法挤到前面去,摄影记者、采访记者、电视记者、和广播记者簇拥著几个政、教界的知名之士,站在最前面,我们要踮著脚才能越过无数的人头,看到海关的出口处。接著,又是一阵大大的骚动,我只听到耳边一片乱七八糟的喊声:“来了!来了!穿灰色西装的就是!”

“在那儿?在那儿?那个外国人是谁?”

“还有个外国女人呢!是他太太吗?”

我踮著脚,脑中昏昏沉沉的,眼前全是人头,什么都看不清楚。怀冰高举著花束,就怕把花碰坏了。无事忙像刨土似的用手把人往后刨,惹来一片咒骂声。小俞个子最高,踮著脚,他嚷著说:“我看到他了,比以前更帅了,好神气的样子!他身边都围著人,好多好多人,那个高个子的外国人大概是他的经理人,有个外国小姐,一定是报上登的那位史密斯小姐,是帮他钢琴伴奏的……”我伸长了脖子,只看到一片闪烁的镁光灯,和拥挤的人群。小俞又在叫了:“好了!好了!他走过来了!”

“哪儿?哪儿?”彤云在叫著:“我看不到呀!”

“我也看不到!”紫云跟著喊。

“他也没看到我们!”祖望在说:“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过来了!过来了!”小俞继续叫著:“他走过来了!”

人群让出了一条路来,于是,我看到他了。我的心跳得多么猛,我的视线多么模糊,我满胸腔都在发烧。他穿著件浅灰色西装,一条红色的领带,微微向上昂的头。我看不清楚他的眉目和表情,只恍惚的感到他变得很多,他没有笑,似乎有些冷冰冰。他的经理人高大而结实,像个守护神般保护著他,遮前遮后的为他挡开那些过分热心的人群。

已经有好多人送上花束了,剑兰、玫瑰、百合,应有尽有,他却一束也没有拿,全是他的经理人帮他捧著,一路被人群挤过去,那些花就一朵朵的散落下来。许多学生拥上前去,拿著签名册,都被那个经理人推开了。那几个政、教二界的知名之士,正围绕在他身边,不住的对围过去的人群喊:

“柯先生累了,需要休息,请大家不要打扰他!”

广播记者的麦克风也被挡驾了:

“对不起,今天晚上我们有记者招待会,柯先生很疲倦,现在无法发表谈话,请各位晚上再来!”

他走得比较近了,我可以看清他的脸,他紧闭著嘴,漠然的望著那些人群。穿得挺拔、考究、而整洁,神情严肃、孤高,而不可侵犯。完全是个成名的音乐家的样子,漂亮,自信,高傲,冷峻。我的心脏不再狂跳,我的血液不再奔腾,我望著他,多遥远哪,隔了十年的时间!

“柯梦南!柯梦南!柯梦南!”三剑客喊起来了。

“柯梦南!柯梦南!柯梦南!”祖望和紫云也喊起来了。

“柯梦南!柯梦南!柯梦南!”无事忙也叫著。

他没有听到,喊他的人太多了,他的目光空漠的从我们这边扫过去,没有注意到我们,他严肃的脸上毫无表情。

“他听不见我们,”无事忙徒劳的在人群中挤。“这样吧,我们数一二三,然后一起叫他!”

于是,我们高声数著一二三,然后齐声大叫:

“柯梦南!”一二三!柯梦南!一二三!柯梦南!一二三!柯梦南!我们周遭的人群对我们嫌恶的皱著眉头,甚至发出嘘声。大家依然叫著;一二三!柯梦南!一二三!柯梦南!一二三!柯梦南!他听见了!他的眼光转向了我们,我屏住了呼吸,他看见我了!但是,很快的,他的眼光又调向了别处,他没有认出我们吗?他没有认出我们吗?他的那个伴奏的小姐紧偎著他,他的目光冷峻的望著前方,他走过去了,没有再对我们注视一眼。顿时间,我们谁也喊不出来了。

人群跟在他后面跑,我们也下意识的跟著跑过去,怀冰手里还紧握著那束始终没有机会献上去的花束。我们跑到了大厅门口,摄影记者还围绕在他身边抢镜头,他周围全是人,我们拚命挤著,挤著……直到他被簇拥进了一辆豪华的小汽车,直到那小汽车很神气的开走了,直到一连串跟随著的车子也开走了,直到人群散了……

我们站在大厅门口,人群散了之后,才感到周围是这样的空旷。风对我们扑面吹来,卷来了不少的雨丝,我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怀冰手里那束花,已经被人群挤得七零八落了,花瓣早已散落在各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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