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转身到柜子前拿药。
拿了药瓶,走回他身前,站在他打开的两腿中间,动作有些暖昧,可他想这样,她又能如何?
看他一眼,何桃花读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可至少他的眉毛没打结,代表他的心情还可以吧。
抓起他的手,她打开药瓶,有点酒味,这是去淤消肿的药,他是练武之人,身上多少会留些青紫淤伤,这药她替他推抹,早抹得惯了,还记得有一回——
“好好的,干么去打架?”她口里埋怨,心里有淡淡的甜也有浓浓的不舍。
“你没见那些登徒子,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管他们有意没意,只要叫了酒,乖乖把酒钱付出来就成。”
“你是笨蛋啊,看不出那些杂碎的眼光吗?那是意淫!”
“我笨,他们也笨呐,他们看不出我的眼光袒全是贪婪,我并不是真心‘欢迎光临’,只欢迎他们口袋里的银子。”
“不行,聘几个人手吧,以后你别那么辛苦了,只要教人酿酒,其他的事,全交给别人去做。”
“你当我开的是大酒馆啊,小本生意,我一个人忙和就行了。”
“简单。把小酒作改成大酒馆不就成了。”
“我哪来的本钱?别忘了,我连欠你的本金都还没偿清呢。”他是好人,连利息都不收,她怎能不快点把钱还清。
“你欠我的只有本金?”他斜眼一睨,让她不爽。
“知道、知道,我欠你的可多了,这辈子做牛做马都还不完,放心,我何桃花不是那种有恩不报的人,往后你有苦有难,我一定站在你前面挡着。”
他的不屑全窝在脸上。“你怎么挡?我的苦难全在战场上。”
“那你带我上战场啊!我很有力气的,若你肯教我武功,花个三年五载,说不准,天羲王朝除了一个兰将军,还会多出个桃花将军!”这话,逗得他咯咯笑不停。
爽了,盯住他说:“你看不起我?!”
“我说了吗?糟,我怎么把心底话全掀出来。”她呕,使了劲帮他上药,痛得他哀哀叫,叫得越大声,她越是心爽。
“你想谋杀我吗?”
“谋杀兰将军可以扬名天下吗?”
“当然,说不定还会有人雅举你当武林盟主。”
“那好得很,你继续叫吧!”她嘴里这么说,手上的力道却轻了。
‘你想谋杀我吗?’
‘谋杀兰将军可以扬名天下吗?’话自然而然接出口,何桃花才猛然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
兰赫希莞尔。知道她想起同一段回忆。
“当然,说不定会有人推举你当武林盟主。”他本来很开心地接下这句,但她又“守份”了起来,是不惹他生气不舒服是吗?冷脸,他抽回手。“脖子也抹一抹。”他脸色难看的命令。
“脖子?”她弯下腰,低头瞧仔细,没看见他的脖子有伤啊。
他瞪她,抢过药瓶,挖出药膏,手一伸,抹上她的脖子。
那里……轰地,何桃花脸红了。
“记得自己受伤了?”
“哪里是受伤。”她轻声嘀咕。
这才对,何桃花不是逆来顺受的料。
反手,他一把抱住她的腰,往内屋走去。
“你要做什么?”
“你说咧。”他挑眉,邪气又暖昧的。
接下来的事,就不是邪气暧昧这么简单了。
这天,他再不放她下床,就算完事,大手也是一勾一缩,硬是把她压在身体下方。
他纠缠她,下午连着夜晚,这是他一年多来,睡得最好的一夜。
第7章(1)
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些不同了?应该是,自从他把她留在床上,不肯放她回房之后,有些事悄悄地改变。
当然,她还是做着奴婢该做的事,还是受着下人们的冷言冷语,当他们口里的下贱女子,并没有被扶正为夫人,但赫希对她,不再冷漠忽视。
有时候,她甚至误会过去那段时光回流了,温柔体贴的赫希回来,把愤世嫉俗的赫希给挤掉。
不管如何,何桃花很满意现在两个人的相处模式。
她卖力擦着桌子,把换下的床被拿到外面清洗,趁着天气晴朗,她还想把满屋子的书册拿到园子里晒,把书蠢给晒跑。
嗯,说做就做。
搬这么多书是大工程,她可不敢指望有人帮她,或许做这活儿,有人会批评她讨好弄巧,但……又如何,难听的话,她还听得少?
先到外头捡石头,一颗颗集成堆,再把柜子里的书一叠叠往外搬,摊开、铺平,压上石头。
接下来就是太阳的工作了,何桃花拍拍手,趁空把书柜擦洗干净,等她一口气把所有事搞定,才发觉自己腰酸背痛。
呼……最近体力差了些,老是贪睡,这可不行,何桃花,加把劲儿,别老让人家以为你是来当夫人的。
她对自己笑笑,看着头上的太阳,暖洋洋的,好不舒畅。
搬出一把椅子,她靠在门边,一面盯着书册不被风吹走,一面晒太阳,晒着晒着,却把瞌睡虫硒上身了,像贪懒的小猫,窝近门框,睡眼迷蒙。
兰赫希下朝回府,见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被风吹翻的书页、靠在墙边沉睡的女人,她的发丝被风吹起,飘在脸颊上,应是有些许儿痒,可人睡得太沉,也就任由它去了。
她真是只打不死的蟑螂,有苦不喊、有冤不囔,平平适适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这段时间,他渐渐看出来了,她并不是逆来顺受、委曲求全,而是选择了一种最轻松的方式,在众口铄金的环境里自保。
本质上,她并没有改变,还是那个努力向上,让自己生活得安适精彩的女孩子。
风呼啸而过,一本书没压好被风刮走,他飞身掠过,把书压在地上,未捡起,似曾相识的场景浮上。
“快点、快点,《通志》快飞走了!”何桃花指着在地上翻筋斗的书本大叫。
兰赫希一个鹞子翻身将书检到。
“啊……你的《战国策》!快快快,快飞到关羽他家门口啦!”她又叫。
他上窜,两个足尖点叶,俯身,抓到手。
“不行、不行,《贞观政要》快跟我们说再见了!”眼一飘,他追了几步,把书抓起。
他们挑了个烂日子晒书,晒得书满天飞,他把刚刚捡好的几本书交给她,还没说话,她先嘟囔起来。
“照理说,不对啊……”
“什么不对。”
“怎么飞起来的全是这些重得不得了的书?”她一本本抓过,检视一遍,皱了皱鼻子。
“重得不得了?”
他怀疑地把她手里的书接过来,据据重量,半点都不重啊,是她没把石头压好吧,胡赖。
“还不硬不臭不重?你瞧,每本都难看得要命,真要飞,也飞飞那些诗集文选,软绵绵、讨蜜蜜的书呗。”
她对古圣赞半点专敬都没有,老说那些大道理,是吃太饱的人才会讲的。
原来她的“重”是这么回事?
他笑弯腰,说:“幸好你不是男子。”
“书臭和男子女子有什么关系?”
“如果知辛嫌这些书硬臭又难看,这辈子就和状元与缘啦。”她吐吐舌头,回他一句。“幸好我是女子。”
“为什么?”
“如果我和这些八股老人同个性别,我一定痛不欲生。”“尔就不能草重尊重这些圣赞?”他好笑地捡起石头,把书一本本压好。
“如果他们满肚子的大道理能帮我赚银子的话,我考虑。”他说一句她顶十句,她绝不是温良恭俭的好女人。
“银子银子,满脑子发财梦!”
“能梦见发财,我才不甘愿醒来。”
“受不了你。”
“受不了也得受。”
“为什么?”
“是你花钱把我买下来的,用钱交换的友谊可是份外珍贵呢。”又是银子!面对这么市侩的女人,谁都要厌烦的。可他不,他就是爱她的市侩,爱她把贪婪表现得这么可爱。
还没来得及把她的话对回去,一阵鼻天大雷响起,雨水跟着落下,她又开始大叫大囔。“收书、收书!”
她喉咙一扯,府里的下人总管全冲出来帮忙,抢书的抢书、救书的救书,乱成一团,等他们回到屋里时,两个人都变成落汤鸡,他看她,她看他,互指着对方大笑。
“你……堂堂大将军淋了雨也一样,狼狈。”
“堂堂大老板淋了雨水难道就不狼狈?”
“至少我身上有酒香。”那可是她引以为傲的,得天天蹲在酒容袒才煎染得出来呢。
“真的假的?我闻闻看。”
他抓住她的肩、凑近、闻了,闻到酒香、发香,也闻到处子馨香,雨水把她的身体曲线勾勒出来,这是第一次,他对她产生欲望与遐想。
今天会下雨吗?兰赫希抬头望了望天。应该不会,她有了经验,知道挑什么时候晒书最好。一哂,他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好轻,她又瘦了,她要瘦到什么时候才能反弹跌停?
她大概真的累坏了,下意识地埋进他胸口,在那里找到一个舒服位置窝着后,睡得更沉,看着胸前的女孩,他轻轻笑开。
最难过的关卡在他自己吗?
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再无法欣赏她的市侩与贪婪,他挂记着她对他的背叛,提防着身边每个人,他告诉自己,不交心就没有背叛,这样的兰赫希很辛苦,也很累。
但他无法阻止自己,尽管他明白这样不对劲,可是……好吧,或许那个伤口需要时间抚慰。
等着吧,耐心等着事过境迁。
他将何桃花放上床,自己也跟着上床,圈住她,恋上她在胸口时的心安。
何桃花单独上街,想买绣线,府里的线不是不能用,但那色泽绣不出她要的感动。
感动?没错,赫希说过,她绣的物品常让他觉得感动。
她知道自己的手艺是极好的,那些年,她感激赫希和小卿收留他们,给了他们兄妹俩安身立命的地方,所以一攒到银子,就上街买绣线布料,给他们裁衣裳、绣荷包,她这人啊,最不爱欠人家。
可不爱欠人的她,偏偏欠了赫希,还欠下那么一大把,教她怎么还才还得清啊?
只盼大哥和小卿过得幸福,那么这债,她便还得心甘情愿。
这回她帮他做了件玄色披风,她想在后摆处绣一只苍鹰,眼神锐利、神态高傲的老鹰,那才适合高高在上的兰将军。
才出府没多久,远远地,从对街走过来的兰赫希就看见她。
她要去哪里?
他没追上前与她并行,反而默默跟在她身后。又偷窥?或许他已经迷上这种无聊举动。
何桃花进了常去的布庄!剪好布、挑足绣线,本想赶紧回府的,但在门口。教一个高大男人给挡了下来。
“姑娘慢走。”
她停下脚步,疑惑。这男子不似中原人士,颤骨高耸,双目内凹,黝黑的肤色闪着光亮。“有事吗?”
“我见姑娘从镇远侯府出来。”他咧开一口大白牙,单纯的笑脸上有着诚恳。
“是。”
她打量他。他……是好人吧?人说相由心生,拥有这种微笑的男人,不该是坏蛋,松下心防,她还他一个笑意。
“姑娘可认识兰将军?”
“他是我们家大人。”
“我是他的旧友。”他又笑得开心,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喔,公子要不要到侯府里坐坐?”
“我们才见过面,我只是有些担心,赫希他……不太信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