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把水散去,让他们先走。”夫墨把小兽护在身前,又一指李少白九雅,“我们再找个地方。”
“都依你。”水神道,“你给我孩儿把伤骨接好。”
夫墨看看小兽,动手把它骨头接到位,轻声一笑:“记得我给你脑袋上加的护持吗?别想跑。”小兽仍被他拿在手下,想了想,哼唧几声,嘴巴鼓起来,咕哝一声哼道:“九雅……”
“你一个灵兽,少打些歪主意。当我看不出来?”夫墨右手一扣,分筋错骨的痛让它暗哼出来。
水渐落风渐平雨渐止,黑云过阳光出,眼前像换了一幕戏一样。九雅从李少白怀里钻出来,顾不得害羞忙放眼去找夫墨,一看那人还站在晃巍巍的铁链上,一颗心才回到它该在的地方;再看小兽,正委屈地望过来呢,忙使劲冲它挥手,大声问:“夫墨,夫墨,你没事吧?”
夫墨回头,看看她,恩了一声。那声音不大,九雅却觉得自己听见了——那一声如同响在耳侧,九雅不由高兴起来。看他没事多好。天又放晴,像换了个心情一样,这才转眼看见空气里悬浮的雪白神兽,不由欢喜地叫了一声:那神兽模样,像极了传说里的祥兽,给人间福泽雨霖的天兽。
“那是什么?”她扯扯李少白的袖子,这才发现他也是一身湿透,少见的狼狈模样,不由看看他,歪头一笑。
李少白驱剑飞远,隔着好长一截道:“那是水神,声音不要太大,那是神兽,不要惊惹了它。”
九雅张着嘴巴点头:“神兽啊?”
“先生要我们先走,他和水神有事要说。我们先走吧。”
“和水神有什么好说的?”九雅吃惊地问,随即摇头,“他不怕吗?”
“他是圣山传人,没什么好怕的。我们先走,找个高处看。”李少白说着驱剑去得远了。
九雅固执地回头看,只见雨后浅蓝的天空下,雨洗清凉的青山边,风平浪静的大河上,悠久古老的铁桥上,白色的祥兽倨空,红衣黑发的少年站在扶手铁链上,淡碧的小兽颓然坐在桥上,目送自己远去……她不由急起来,一手拉着李少白衣衫,一手朝它挥手:“小乖,快来,跟我们走……”
小兽只目送着它,也举着胖胖爪子冲她挥手,嘴里嘀咕着什么,却是一句也听不清楚。倒是旁边夫墨朝它脑袋就踢了一脚,这脚才下,白色神兽动了,一道银色水注倾注而去,随即有无色但镶有响石的玉带劈头打去。
夫墨一脚踏在小兽头上,从容轻灵而去,也飞上青天,手虚抓,便有巨弓在手,背现箭囊……水神不给他稍息机会,甚至没给他取箭时间,水注如影随形,玉带不离左右,更有水神声声祈念扰他心神,这种时候,夫墨仅有全力躲闪,不过十道水注就有四道打到身上,撕裂一样疼;那玉带更是打得他衣衫破裂,发带散乱……
不过他唇边却现出浅笑,只一力望着水神巨大却灵敏的身体,寻找时机。
他越避躲越灵活,渐渐那雨丝一样的水注带鞭落空的多,打中的少。
九雅巴在树上,使劲往前望,可是一山一水之隔,她能看见什么?不由急得跳脚,只能看见两个分合的身影,不知谁赢谁输。
“怎么样?怎么样?”她只好又去问李少白,不过李少白站在那松林之颠,人随风走,看起来潇洒不羁,可是听不到九雅的问话啊。九雅双手合在嘴巴边,问了又问,他半点反映都没有,只凝望远处。
九雅叹口气,只好又去巴着那棵树,那是她选的离河最近的树。要她跑过去看……那也不可能啦,她还不是怕!这里又安全又勉强可以看到,也还好,至少现在看来夫墨好象还在天上飞嘛,也不叫输了不是?
就是小乖,怎么没跟过来呢?
第 34 章
小兽慢慢爬到没木头的桥洞上,抬头看了看九雅那边的方向,一放手,扑通一声落下水里。莆一进水,就有群鱼涌至,拥着它顺流而下。
九雅从它一落水就看见了,虽然不甚清楚,但那么大个身子掉到水里是看清楚了,吓得跳了一下,大叫。她不知道它在水里更自在,只当它是遇难了,捂着嘴巴呆了半晌,然后才回神想着要出去看看,可是又好怕……慢慢又想起李少白来,转身就要去找他帮忙,一回身,那白衣人正站在她身后微笑:“灵兽落水了。”
“是,是,怎么办?”九雅拉着他的衣袖急急地问。这一会儿功夫,他已运功烘干了衣衫,又是一副翩翩玉公子的模样。
“别担心。”他冲九雅笑着,拉过她的手,“我们去看看。”
“好。”九雅看看他身后的双剑,感觉有底气了些,“……你走前面。”
两人飞快就到了河边,李少白自是步法精妙,没想到九雅也是步步如风。他瞄了眼九雅,有点惊讶也有些了然,那是崂山入门步法没错,没想到她也会,而且还极有潜力,几乎跟得上自己的脚步,他心念一转,却没说什么。
“那它掉水里了会不会被水冲走了?”九雅看着那水流奔腾,河面上隐隐的都是旋涡,担心极了,可她也不敢下去,这么急的险水……
“我们各走一边,去看看。”李少白脱了外衫,卷起裤脚就下水,回头一笑:“你就在岸上吧,我先下去看看。”他在水中不太深处走了些路,忽然一指不远处一沉浮物大声问:“九雅姑娘,你看那是什么?”
九雅手搭凉棚看去,有什么随水而去,有水浪轻托,颜色也带些翠色,不由急了,一脚就下了水,又走了几步半条腿淹在水里。她会游水,却不敢在这么急的水里拼命,一下水就看清楚了,不是小兽,不过是一截松枝,便摇头说:“不是它。”就要上岸。
可是有什么卷住她的腿,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大力带倒进水,那水及膝深,刚好掩住她的身形,随即被什么拖着往河中间走。她只知道命在旦夕,拼着一口气拼命挣扎,却在那大力面前根本无可奈何;李少白这时正看着别处细细寻找,根本没注意到她这边,她隔着水虚着眼,看那一袭白衣飞速远去。
就在她一口气憋得快爆,只当自己必死,心里已经在慢悠悠回想这一生的时候,心里悠悠然转过两个影子,一个是小姐的,那些年得了她许多的好,她还记得……不过那影子转瞬即过;再来就是夫墨了……夫墨对人好,那人就能感觉得到,夫墨对我最好了……
她慢慢张嘴,慢慢闭眼,在水里,看不见她眼角的泪簌簌落下,心里想的是:都要死了,我总可以哭了吧……
那拉她疾行的力忽地没了。九雅虚浮在水里,双手双脚无力虚放,到了弥留之时……有什么温暖柔软的存在拥住了她,随即有颗冰凉圆润的东西进了嘴里,滑下喉咙……然后,人事不知。
夫墨终于出了一箭,压力骤减;随即凌空又是一箭,又是一箭,三箭飞向水神,不死不休。夫墨凌空掠过水神,又是一箭搭上长弓……
“这就是你修炼的法器?”水神倒是气定神闲,没被那烦人的追箭扰到,“这也敢来献宝?”它挥爪打开一枝箭,那箭微颤,随即又飞来……它又扬手劈开,那箭尖颤得更凶,直围着一点圆心打旋,尾势已现不足。还没等它再追上来,水神再给了它裂金碎玉的一爪,长天箭竟被它一掌打成两半!
夫墨正搭弓瞄准,那一箭断时,心口忽然一阵生疼,忍不住松手脱力,狠狠按着胸口,生生吐出一大口血来。
他自下山,那混元弓长天箭出手从未败过,并不知道箭断后是什么后果,如今算是领教了。没等他回神,水神已双手分打,那箭一贴紧便使巧劲先打乱它的方向,随即一掌震断它。
夫墨悬在半空,捂着胸口一气吐了三口污血,气血翻腾无力站直,眼见水神一掌挟风惊雷,呼啸而来,那掌如此汹涌霸道,以至改变空中五行元素,隐隐有电花闪烁……
夫墨只能提手一挡,口中早就默念口诀,那一掌打来时正中胸口,激得他满口鲜血如雨,身子如秋风落叶飘摇而落,落到一半,却凭空消失……
“空循。”水神回望前掌,喃喃念道,“果真是攸予传人,只是心气未免太高,为人过于阴柔霸道,这一次,你不死也残!”
夫墨落下时,正是一片森林上空,一树的枝桠尖刺划伤他的衣衫皮肤,他无力遮挡自己,被树枝打得浑身是伤,重重落到地上,失去意识。
许久后醒来,左右转头望望他一笑:“果然是水神兽。”那笑容虽然还是清冷,却多了些人气。勉力抓着一条枯藤坐起,接连吐出十一颗元珠,看了看收了。再看这一片森林,他身揣花仙绣包,香气弥漫四周,因此不见毒虫毒蛇,倒也清净,只是掉的地方满是青苔,蹭脏了一身衣衫。
他背靠一棵树坐下,眉深深皱起,按着胸口一根根摸着数骨,只肋骨就断了三根,现在浑身是伤,只是红衣遮了血,闻得见一鼻子腥气味道。
若不是元珠护体,他早已没命。他靠到树旁坐下,默念几句口诀,虚空里抓出一只小小锦囊,探手进去摸了一只小瓶,倒了三粒小小药丸在手,两粒嚼碎了吞下,剩下的捏成粉末敷在胸口伤处,那里有只醒目的爪印。接着自己揉了揉,把那药粉揉进皮肤里。
其他的伤口也凝结成疤,不再流血了。
他靠在树上渐渐睡去,就听见有拨树踩枯叶子的声音,不由惊醒,戒备地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先生……先生……”那人一路喊着,声音不大,但传得极远,必是用上了内力的。
夫墨虚眯着眼,不动声色地靠在树上继续睡,直到那脚步声渐近,呼唤的声音陡然变得惊喜起来:“先生,先生,你怎么了?”
夫墨只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李少白便坐在一旁守着,也不碰他也没叫醒他,许久之后,夫墨自己睁眼:“是你?”
“是,先生。”李少白伸手扶他,“你怎么了?我看见你凭空消失,走的是西北方向,就一路追寻而来……”
“九雅呢?”夫墨打断他。
“啊?她?我正要说起九雅姑娘的事……”
夫墨盯着他,恩了一声:“你说。”
“灵兽掉下河的时候,九雅姑娘执意要去找它,不去不依,我只好下河帮忙找,不过下河才一会功夫,她就不见了,我怕是掉河里去了,顺着河流直下,驱剑找了一路也没看到……然后就看见先生你也不见了,找不到她人,只好一路先跟过来,是我的失误……”
夫墨皱起眉,捏个手诀就要查她下落,谁知才掐了几算,一口鲜血便喷出来,身子也咳得快伏到地上,李少白忙伸手扶紧他,一迭声地问:“先生,先生……”
“不碍事。”夫墨晃手挣出他的手臂,“休息一下就好,只是我现在不能妄用功。我们先出去吧。”
“我扶你……”
“用你的飞剑吧。”夫墨捂着嘴咳了几声,“快一些。”
“好。那先生现在想去哪里?”李少白温言问。
“找个安静地方先养伤,九雅……先找个地方吧。”
“好,先生。”李少白点头,随即试探着问,“先生觉得直接回崂山如何?那里什么都有,药也配得齐全,我的师傅师伯也可助先生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