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慕名而来,喜欢和他来往,有的结为朋友,甚至成为知心。当她们临走之前,都曾劝他
东渡南飞,有的甚至声泪俱下,依依惜别。现在人去楼空,不见伊人,程科长感到非常惆怅。
她们一个个身影,芳容,千姿百态,万紫千红,像特写的镜头一样,展现眼前。闪烁而过……
“呜鸣!”巡逻车在城北公馆区内悲鸣,呼吁的北风怒吼着,萧杀的寒风卷起落叶向程
科长迎面扑来,他那破碎的心灵更加伤感和孤寂,不知明年春催桃李时,又是一番何等的景
象!
他回到警局,已经下班了,除了值班的警员之外,里面静悄悄的。回想当日鼎盛时期,
大家以局为家,热衷事业,争取前途,“内勤人人有事 外勤事事有人”,到处充满朝气蓬
勃的气象。这情景,如今是一去不复还了。
程科长一个人站在空旷清冷的科长室里,感到孤单傍植。今夜何处,度此苦闷的寒宵?
他沉思良久,终于决定洗个澡,到秦淮河畔凤凰餐厅,单斟独酌,欣赏丽丽的歌声。
他洗完澡,换好衣服,突然电话铃响了,他无精打采地拿起听筒。
清脆娇润的声音在话筒里响着。“你是北区警察局吗?请程科长听电话。”
“我就是,你是谁?”
“我是谁?离别没多久,连声音都不认得了[奇++书网//QISuu。cOm],真是贵人多健忘!”
“啊,你是锦芳!”程科长精神顿振,显得十分激动。
“不要太激动了,科长先生!”
“你怎么知道我激动?”
“听筒的音波振得很厉害,我的耳膜受不了啊?”尾音带着“噗哧”的娇笑声。程科长
也开怀大笑。
“你在哪儿?”程科长迫不急待地问。
“国际饭店原来那个房间。我在那里全军覆没,今天远道而来,特地凭吊古战场。你有
空吗?可爱的胜利者!”
“不敢当,不敢当!我马上就来!”
“你一定来,我等着你!”
意想不到的电话,带来了春天的气息,程科长心里一阵高兴一阵甜。大喜过望,使他不
知所措,对方的电话早已挂断,他坐在桌角,手还提着听筒,怔怔出神。
放下话筒,他马上换上西装,下令备车。为了不露行踪,他乘着吉普在挹江门下车。车
子开走后,他又转回头到约定的地点去。
国际饭店二楼二○一房间,是该店最上等的房间,原是接待国际贵宾用的,没有相当来
头的人是住不进去的。
程科长见门虚掩着,便轻轻推开。
花锦芳见到程科长,高兴地欢呼:“啊,你来了,实在太高兴了!”忙帮程科长脱帽宽
衣,像一位体贴的太太。
程科长边脱边说:“我想你想得好苦啊!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怎么会不来呢?黄昏相约,君子言重如山!”
程科长看着花锦芳,心花怒放。她穿着霓虹般的晚装,全身线条毕露,那窈窕的身材,
白嫩的脖子,丰满的胸脯,纤细的腰肢,微隆的臀部,修美的长腿,无处不充满女人的魅力,
道士式的发型,衬着漂亮的脸蛋,明媚清新,青春焕发。
程科长接过花锦芳手中的香茗,两人并排坐在沙发椅上。他兴奋地巡视着房间,家具排
设与前几个月差不多,只是被布置得宛如新婚的洞房。程科长一眼触到衣架上挂着一件男睡
衣时,心脏欢愉的跳跃着,他狡黠地对花锦芳一笑,说:“昨夜梦见仙女下凡,今天果然她
来了!”
“在哪里?”花锦芳故意问。
程科长笑而不答。
程科长觉得房间布置非常熟悉,不禁触景生精,陷入沉思。
机灵的花锦芳已经猜透程科长内心活动,她笑道:“我这次到南京,算是旧地重游,你
到这个房间,也可算重游旧地吧!因为这里的陈设与安排对你有着深刻的印象,这是马家流
派,大同小异,没有多大区别。”
程科长听出她语合双关,正想发言,花镜芳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看来你的肚子也
饿了,我们还是先吃晚饭再说吧!”
“好,我们到餐厅去!”
程科长正要站起来,花锦芳马上止住:“别忙,一切都已安排好了,今后三餐都用不着
你操心。”说完,她按了一下电铃,吩咐茶房开饭。
三个茶房张罗了一阵,端来许多山珍海味,摆在桌子上。程科长定睛一看,有芙蓉鱼唇,
花菇鲍鱼,红炖海参,软溜草鱼,油爆明虾,鸡丝鱼翅,发菜干贝,清炒螺片……
花锦芳笑道:“这都是你家乡的名菜,特地为你而准备的,而且厨师也是你家乡的。”
“谢谢你的盛情厚意,但是反客为主,我于心不安哪!”
“这一点点东西,何足挂齿。受惠必报,施惠莫忘,这也是马家的家教,这种味道,你
也不是没有尝过的,何必说得那样客气呢?”她调皮娇笑,弦外有音。
茶房撤去残席,花锦芬酒意正浓,情态动人。贴在耳朵上的钻石耳环,晶莹闪烁,与她
红润的脸颊,冰清玉洁的鬓边耳际,互相辉映,好像含露的牡丹,熠熠发光。程科长心想,
真不愧是绝代佳人,远看、近看、正看、侧看,都会令人陶醉!
花镜芳见他失神之态,不禁好笑,冲着他问:“喂,你魂不守舍,究竟生什么邪念?”
“我看着你,记起来词里一句:‘牡丹含露珍珠颗,’便浮想联翩,想起你信中曾说:
‘夜来一笑寒灯下,犹忆乘人之危时’的情景,不禁心往神驰。”
“啊,亏你想得出!你要知道,当时在权与法的威胁之下,不得已让你占尽了便宜,现
在你还想重温这种甜蜜的美梦,文不对题呀!”花锦芳的表情似恼非恼,似笑非笑。
“我认为权与法始终斗不过你的机智,当时你一‘晕倒’,无形中我就陷于被动的地位,
最终的胜利还是属于你的。”程科长装着尴尬的样子。
花锦芳眨眨一只眼,俏皮地说:“这样看来,还是我主动罗,你这位正人君子,是被迫
接受的!”
“话不能这么说。但当时房间里只有你我两个人,根本找不到真凭实据,那只有天知,
地知,你知,我知。”程科长说着有点洋洋自得。
“你找不到真凭实据 我倒有办法找出你的罪证。”花镜芳说完,从皮包里拿出一张纸
条,递给程科长。她眉梢一挑,说:“喏,你看!”
程科长接过一看,愣住了,这是李丽兰当时给他的“第二号锦囊妙计”。他感到奇怪,
这纸条为什么会落到她的手里?程科长一时记不清在哪里丢失的,事出突然,觉得很尴尬。
花镜芳哂笑说:“这是铁的事实,赃证在前,何容狡辩!这说明你早已存心不良,按照
纸上写的:‘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两句诗,顾名思义,就是不道德的行
为。好端端的一朵花,长在树上,为什么凭你一时高兴,要折就折,这岂不是糟塌天物吗,
因为你有特殊的权力,才能乘人之危,要把初绽之葩恣意攀折,还颠倒黑白说人家有意以色
勾引你,现在罪证既在,你何以自圆其说?”花锦芬抓住真凭实据,理直气壮。
程科长干脆来个不认账,他笑对花锦芳说:“这张条子,不是我的,你不信,可以检验
我的笔迹。”
“对,它不是你写的,但也等于你写的。这张纸条当时就是在这个房间的沙发床上捡到
的,当你乘人之危时,也许兴奋过度,忘乎所以,一时大意,把它丢掉了。这是我捡到的,
你还想抵赖吗?”停了一下,她接着说:“我也相信这张条子不是你写的,因为笔迹不符。
为了寻找这张条的元凶,我踏破铁鞋,走遍天涯,花了不短的时间。但终于被我找到了。这
个幕后策划者,是你的情妇,她出卖了灵魂,也出卖了肉体,她吃里扒外,是一个地地道道
叛逆者。她卡住了唐通,供出了线索,连师父的最后一点骨肉都出卖得一干二净。更毒辣的
是出了这个鬼点子,指使她的情人乘人之危,而达到奸污的目的。美其名曰:‘花开堪折直
须折,其待无花空折枝。’真乃斯文扫地!”花镜芳的话清脆有力,但俏皮不怒。
程科长乘机接口说:“想不到她的师姐神通广大,她折了一根‘撑竿’,马上又抢到一
根‘撑竿’,终于跳过了难关,不但没有被攀折,而且保全了名誉,又得了钻戒,远走高飞,
杳如黄鹤,真不愧‘金枝玉叶’,敝人甘拜下风,佩服之至。”
“啊……你言下之意,认为我失了唐通,又抢了你!”花锦芳哧哧而笑。
“对!没有我这根‘撑竿’,你也跳不过这道高墙。所以说,红花虽好,还得绿叶扶持,
像你这样一朵天香国色的牡丹,起码要配上我这样绿油油的叶子,互相衬托,才能相得益彰,
你说对吗?”
“你呀,你这套软功夫着实厉害,怪不得李丽兰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啊?你见过李丽兰?”
花锦芳自悔失言,迟疑片刻,笑道:“实不相瞒,我不但见过她,而且我和她的感情胜
过同胞姐妹!我俩几乎无话不谈,无情不诉,所以你们俩的关系我了如指掌。你救了她,你
热恋她,但是你为了她的安全,却劝她离开南京,自己宁愿忍受孤寂的痛苦,这样全始全终
的精神,一般人是办不到的。尤其像你这样的警界人物,有如此忘我的风格,更是难能可贵
的。她对你深感五衷,无恩可报,所以找来了一个替死鬼。我是受她所托,不顾利害,干里
迢迢,来到这里,也许是自罗网吧!”
程科长苦笑说:“我不忍牺牲她,还会牺牲你吗?”
花锦芳一脸正经地说:“我是抱着最大的决心来的,不管祸福吉凶,既来之,则安之,
料你也不敢把我吞下去!”
花锦芳的话,引得程科长哈哈大笑。
这时,花锦芳从皮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她,封面上写着:“面陈 慈航亲展”,下署
“内详”。程科长一眼认出是李丽兰的笔迹,欣喜异常,他急急拆开信封,抽出信笺,摊开
一看,信内写道:
慈航科座:
近来战局急转直下,大势难以挽回,中央要员纷纷南撤,金陵王气全消,南京岌岌可危。
你要当机立断,万勿眷恋秦淮,此间非乐土,速去为佳。
师姐锦芳,此次专程来京,实则劝驾南下,望你立即离却是非之地,免遭无谓牺牲。师
姐为人机智灵活,不愧吾师真传,数年在港,早已留心经济,着意商业,白手起家,拥资巨
万。我俩在港数月,往来密切,无话不谈,无情不诉,虽非同胞,情同一体。当日锦囊妙计,
用心良苦,今日良缘天定,幸勿错过佳期。
目下沈家游资悉数调港,数目可观,实力雄厚,你若到此,大有可为,进则鹏程万里,
退则一生吃穿不尽。人生几何,青春有限,有此条件,务要及时行乐。否则魂断秦淮,梦绕
钟山,情天远隔,千秋同恨!转眼祸福,惟君图之。
戚家父女,已离桃源,安抵香港,近况极佳、此乃先师血缘,她临终之际,念念不忘,
不及引渡他们出山,衔恨而殁。我与师组,完成此事,虽费九牛二虎之力,然可告慰吾师在
天之灵。顺告。
相见在即,恕不多书。
丽兰百拜
花锦芳一直注意程科长的表情动态。
程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