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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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花梦- 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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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拳打脚踢,再没有时间给我重温好梦。他们七手八脚,把我绳索解开,穿上衣服,套上脚
镣手铐。我精神稍定,知道还在那个女人的房间里,可是女的不见了,但却意外地看到一个
人,他就是严中甫。我好像绝处逢生,一时感到振奋。严对我盯了一眼,我会意地低下头,
一声不吭,任凭他们摆布。
  “我被押到和县刑警队,又是一场拷打,大家都骂我淫贼,一再追问那个贵妇的下落。
有的说我谋财害命,有的说我奸杀了她,有的要追我同党。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我亟口呼冤,但有谁能相信我呢?
  “那个队长叫一个探员递一面镜子给我,骂道:‘你看,你的罪状明明写在脸上,还敢
强辩?’
  “我揽镜一照,天啦,我两边脸颊上,一边写一个字,左边‘淫’字,右边‘贼’字,
而且还是红色油漆写的,十分显眼。
  “这时我才回忆昨天晚餐后,我从楼板窟窿上看下去,看到这个女的叫茶房进来,吩咐
他为她出街买东西。一会儿,茶房替她买回一罐红漆、一支毛笔和一根麻绳。当时我真不明
白她买这些东西做什么,万想不到原来专门都是来对付我的!这个女人简直是一尊女神!为
什么有此先见之明呢?我不断思索,实在不解。
  “接着,那个队长发令,叫刑警把我通身上下抄一抄,他们从我身上抄出一个小纸包,
献给队长。解开一看,里面包有一小撮木屑锯糠,用双张方块的道林纸包着,两张方纸上都
有一段警语。第一张写:‘数点木屑,散在我的地板上,你失败的原因就在这里。干这一行,
胆要大,心要细。你不配当强盗,赶快回山,面壁十年,再来问世。’下署‘一奇’二字。
第二张方纸上写着:‘既想行窃,又要强奸,奸淫偷盗,五毒俱全,贪财好色,不败才怪,
离经叛道,理应严惩。’下面又是署着‘一奇’二字。她说得对,骂得好,连我失败的答案,
都替我写出来了。这是我有生以来所未遇过的劲敌,自认服输,甘拜下风。我虽失败,暗地
里对她拜服到五体投地。
  在座的杨玉琼、柳素贞听到这里,十分惊奇。她们不约而同地嘘一口气,两人相识而笑。
  程科长频频点头,暗中也感佩服,笑道:“她是黑道之祖‘江湖一奇’,人称马太太,
神通广大,你在她面前班门弄斧,该当倒霉!”
  王存金接口说:“对对!你毕竟识多见广,拜服,拜服!当时,我不知道,以后才晓得
她是马太太,这个女人堪称一奇,我当时就死在她的手里,也心甘情愿。”
  这话又引得杨玉琼、柳素贞笑出声来。
  程科长接着问:“你知道你师父的‘五鼓鸣鸣香’的制法吗?”
  “我只晓得它的主药是‘曼陀罗’,此药是木本的,产自皖南黄山,我曾经随师父到黄
山采过此药,至于如何制法及配药,他不给我知道。”
  “好,你再继续说下去。’
  王存金接着说:“他们拷问我大半天,问不出名堂来,只好把我暂羁押在看守所里。这
个监房当时只关我一个人,监房建筑十分牢固,我戴上脚镣手铐,栅外加上一把大锁。他们
认为我即使有天大的本领,也是插翅难飞的,因此戒备并不森严。
  “我坐在牢房,垂头丧气,想到昨夜的情景,没有尝到羊肉,却沾得满身膻气,十分懊
恼。最可惜的是当年师父遗留下的唯一的一瓶‘五鼓鸡鸣香’,也被那个女的带走了,这是
盖世难寻的东西。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
  “正当我懊丧之际,突然听到‘咔嗒’一声,有一小包东西丢到我的脚边,我赶紧用脚
踩住,看看四下无人,便俯身把纸包检起。打开一看,内有三把锁匙,纸上写有几个字:
‘八月十五晚上七点,在乌江铺映月楼东边房间等我。’附注四字:‘看完吞下’,没有署
名。我知道是严中甫暗中救我,惊喜交集。我立即把纸撕碎,放在嘴里,嚼烂吞下去。半夜
趁着他们不备,开了脚镣手铐,再开栅门,乘机走了。
  “隔了几天,就是八月十五日,我如约前往,果然在映月楼碰到严中甫,双方见面非常
亲热。我向他道谢搭救之恩,并备下几样酒菜,相对谈心。
  “据严中甫说,当天晚上,他在县刑警队值班,一清早,电话的铃声就响了。他亲自接
听,对方是女人的声音,响亮清脆,她说中南旅行社二楼第一号特等房间,发生大窃案,现
在窃犯已经抓到了,已被捆倒,放在床铺底下,一切现场都已保留完整,请他马上派员前往
接收。这个大盗是西梁山的掌门人飞贼王存金,此人本领高强,要特别注意。严中甫听到是
我,怔住了,只好答应对方,马上派员前往。对方的电话挂断了,他一再思考如何对策,方
能保我脱险,他想瞒天过海,自己一个人到达现场,以便见机行事。
  “不久,电话的铃声又响了,严中甫以为是别人打来的,没有闲情去接,想不到又是这
个女人打来的。这个女的,十分厉害,她怕警匪勾结,因此第二次又打一个电话来。这次的
电话,是方副组长接了,对方又把上列的情况简单扼要地复诵一望遍,等到对方电话挂断后,
方副组长就向他报告电话报案的情况。严中甫听了暗中叫苦,心想,电话不该让方副组长接
了。他问方副组长有否说出窃犯的姓名,方副组长说没有。严中甫当时心生一计,他到队长
公馆报告情况,请队长即速派员前往。
  “严中角趁着这个机会,骑上一辆自行车,先到中南旅行社,直奔楼上,叫茶员打开一
号房间后,要他在外面等候。茶房知道他的身份,自然不敢怠慢。
  “严中甫到房间,马上从床下找到我,看我赤身裸体,人事昏迷,四马扬蹄,反绑手足,
胸前贴着一张字条,上写:‘西梁山掌门人大盗王存金,积案累累,罪恶如山,应加严惩。’
  ‘严中甫马上把这张条子撕下,摺好塞在口袋里。他一再摇我,我沉睡不醒。他正想把
我身上绳索解开,想不到队长已经亲自带了一批刑警乘车赶到,严中甫只好把方才的情况报
告他。
  “以后套问茶房,这个女人何时离开?他们异口同声说不知道。他们还说,当严组长来
时,他们以为这个女的还在睡觉。因为他们都认为她是一位派头十足的过路太太,所以对她
特别客气,半点不敢惊动她。
  “说了这些,严中甫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摺好的纸条递给我,对我说:‘这就是那个女人
贴在你胸前的纸条,你在和县积案如山,刑警队千方百计想逮捕你,因为都不认识你的本来
真面目,所以你才会平安无事。假使迟了一步,这张纸条肯定落在队长手里,那就麻烦了。
不但和县老家呆不住,起码有好几年的监牢让你坐。’他说的都是真实的话,并没有半点吓
唬我的意思,那时我对他非常感激。在酒兴正浓的,他建议和我结拜兄弟,这是我求之不得
的,我当然十二万分地赞同。
  “从此以后,我和他暗地里经常来往,无所不说。去年冬初,一天,他跟我谈到当年在
南京失败的原因,他说,他罢了官,丢了职,判了刑,受了侮辱,坐过牢,都是你程科长当
时一手造成的,因此对你恨之入骨,要我一定要为他报仇雪恨。当时,我真想报他搭救大恩,
就毅然答应了。
  “我这个人说干就干,回家后安排妥当,就启程赴南京作案。开头我行窃不得法,地区
界线不明,有时越区行窃,所偷的对象不是要害人物,因此无法动摇程科长的地位。为此,
严中甫亲自来京,暗中布置、指挥一切,以后我的行动,都按照他的意志办事,他是我的幕
后策划者。”
  对于王存金揭发严中甫的这段供词,杨、柳二人,迅笔记录;同时余、罗两警官在隔壁
房间,把它全部录音。
  王存金被带走后,大家都集中到科长办公室来,他们都对王存金方才的口供相当满意,
认为它足以促使严中甫低头认罪。但程科长却双眉紧锁地思索着,大家都感到奇怪。
  程科长说:“我与严中甫相处半年,他的性格,我很清楚,这人非常狡猾,没有人证物
证摆在他的面前,他是不会低头认罪的。现在人证我们已经掌握到手,但是缺乏物证,他还
会抵赖,你们不要太过乐观。”
  听到程科长的活,大家都愣住了,笑容立即从脸上消失。
  坐在桌边的杨玉琼,看着大家疑难的神色,她眉毛一扬,得意地笑道:“一定要物证吗?
我这里有!”说着,她翻开桌上的“文件皮夹”,从供词纸张底下,抽出一封信来,递给程
科长。
  大家以好奇的心情,不约而同地围到程科长的桌边,伸长脖子,注视着程科长手上那封
信,信上写着:

  存金贤弟;
  你此次大显身手,震动京都,使程某亡魂丧胆,疲于奔命,此正是我辈扬眉吐气之时,
可喜可贺!
  奈因贤弟地域不熟,一半作案,落于别区,这是美中不足,做成责任均摊,未能制程某
于死地,实感遗憾!
  我定于正月初七赴京,与贤弟互相合作,同心协力。程某不倒,誓不收兵!胜利在握,
幸其勉之!
  祝你
  连捷!
  盟兄知不具

  看完这封信,程科长拍案叫绝:“这个物件太好了!它正是严中甫的手笔。如今他可抵
赖不掉了。”
  大家松了一口气,共享着胜利的喜悦。
  程科长面对杨玉琼,笑展剑眉说:“玉琼,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这封信哪来的?”
  杨玉琼掠了一下头发,懒洋洋地说:“科座,人家都说你是三头六臂,难道大家一手都
没有吗?”在大家的一阵笑声中,她的嘴边,也泛起惬意的酒涡。
  她接着说:“其实这很简单,这封信是严中甫初期写给王存金的,信由黎丽丽处转。出
事前几天,声中甫想强奸黎南南时,丽丽迫于无奈,只好哄他事成之后,答应他的要求。其
实丽丽非常厌恶严中甫,她说严中甫满脸横肉,胸前长毛,态度粗俗而傲慢,使人见了恶心。
她担心大功告成后,声中甫会纠缠住她。她深思苦虑,想方设法要抵制他的邪念。她想来想
去,最后想到这封信,抓住他亲笔的罪证,作为以后反击严中甫对她非礼的法宝,退他的淫
念。在被捕的前一天晚上,她从抽屉里翻封信来,反复看后,把它放在大衣的口袋里。昨天
上午,我到她房间找她谈话,她提到这桩事,便马上把这封信交给我。不算深山探宝,不是
海底捞针,顺手牵羊而已。”
  “下一步棋,你看要怎么走?”程科长以信赖的口吻问。
  杨玉琼满有把握地回答:“你既然把全权托付给我,那我就要负责到底。下着棋必须是
双重的‘叫将’。事不宜迟,请你马上调兵遣将,到山西路菜市场二十九号赵玉栋家里,先
把严中甫逮捕归案,立即审问。”
  大家听了,疑信参半。
  杨玉琼猜到大家的心理,笑着解释:“赵玉栋当年是严中甫的部下,是他的得意门徒,
他年龄最轻,跟严中甫最紧,可算是死党。
  “严中甫被捕不久,四区刑警队撤销了,合并在四区刑事科,大部分人员都归本科,只
有几个调走,赵玉栋也是其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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