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太安逸了,自然受得风霜少,再过几年就不会是这样子了。”一二个人说我没变老,那可以是当作是称赞,可是一但身边服侍十来年的丫环都说自己没变老,那就不一定是件好事,如果再过几年,还是如此,那可真要成了狐狸精了。也不是完全没有变化,只是时间在我身上似乎走得实在是慢,快三十岁的人,怎么看去也不象过了二十五岁的人。但一想到宫雪花五十岁了还一样去选港姐,我这自然不算什么。
“夫人要是再胖些就好,您实在是太瘦了”
二人聊着闲话,马车缓缓向前,来往的行人、车辆渐渐增多。大概离城门也不会太远。连环放下车帘,毕竟是人多目杂,行事不能太招摇。
“怎么呢?”连环拉开车帘问道,行人车辆很多,怎么也不见通行。“夫人,我先下去问下,您坐着别动,人多。”
我点点头,打开车帘向外望,人果然很多,行人神色焦急排着队,也不敢抱怨。离城门还有好大段距离,怎么这样多人?难道有人刺秦王。失神又笑笑,好象政现在还没有结太多的仇家,应该犯不到他身上吧。不过再慢,人潮也在慢慢移动。
好半天连环都没有回马车,还好车队动的速度快了起来。连环终于在快检查时上了马车,神情很怪。我看了她眼,她指了指城门的卫兵,示意一会再说。车帘被打开,一个卫兵上了车。见到二个女人。本是见我的眼还色咪咪的,眼光移到我挺起的腹,又嘀咕了几句。连环忙拿出一掉钱,悄悄塞于他衣袋。只见那卫兵捏了捏袖袋,满意点头,一摆手,下了车,也没再为难,顺利通让。
“怎么了?”
“夫人,就是那个嫪毐,与太后霪乿,车裂而死,事情过去三月了,咸阳城管制还是这样严,现在是进城容易出城难……”后面的话,我没有听进去。原来什么都没有变,历史的前行一刻也没有遗漏。那个高大的男人真的给五马分尸了。政,你何时变得这样残忍了,这十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事,让你成了这样。
“尉竭、内史肆,佐弋竭、中大夫令齐等二十人皆枭首。车裂以徇,灭其宗。及其舍人,轻者为鬼薪。及夺爵迁蜀四千余家,家房陵。”当年中学时,偶尔看《史记》,概叹古代的连坐制度。现今是血淋淋的事实。
“夫人,您怎么呢?脸怎么这样白?”
“没什么。”
“真对不起,不应该在您面前说这样血腥的事情,您现在有娃娃在。一会到了美人姝,一定要秋姨帮您好好收拾。您有十年没见她。想她了吧。”连环瞄瞄我肚子,懊恼说道。
“嗯,十年没见你秋姨了。没想到她到了咸阳。”勉强对她微笑。闭上眼。
十年了,转了一圈又转到了这个地方。我到底应该匆匆而过,还是把宝宝生下来再说了。咸阳城,你对于我,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想不透呀
“连环,一会到了巴府,你要巴仁偷偷去蒙府问问,看蒙恬在不在,如果在──”
“知道,如果在,就要他偷偷来见于您。”连环自以聪明说道。
真的要见他吗?这样多年不见,自然会想念,只是如果一见他,政会不会知道我返秦。他会什么态度呢?
突然想到多年前那个下午,夕阳如血,那个高大的男子背对于我沉声说道:清夫人,我只是一个犯奸淫的罪人……
混,我的归秦,是不是真的错呢?
“这大街上人可真多,可是到处都是兵士。”连环掀起帘角向外张望,嘴里咕噜道。
“别管这样多,一会到了铺子里,见到你秋姨,自然够你唠叨的,现在别到处张望,活象没到过咸阳城的,再说,这样容易引起人注意”二十出头,已是个几岁孩子的娘,有时还象个小孩一样好奇。
“也是,秋姨实在是厉害”连环放下帘,乖乖坐好。
“不过再厉害也没有小宝儿厉害,这次回到巴家,你就不用天天想日日念了。”摸摸小腹,儿是娘心一块肉,哪有不疼的理。
“嗯一年不见那小子,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这个娘。”连环把水递于我。
“心头肉,哪能不记得?先眯会儿,一会到了叫我”城里的路,宽大平坦,马车不再那样颠簸。
“好,奴婢也眯会,一会巴仁他们自然会请您下车。”
两人不再说话。耳边传来车轮的转动声,偶尔有人小声的言语,或者大声喧哗。半闭着眼,不想张开。眼前是白花花的亮光,如同在走一条长长的隧道。没有起始也没有终点。
“哐当”一声,马车停了下来。静静不动。张开眼,看到连环理理头发,慢慢掀帘向下爬,嘴里咕噜着,停了车也没有人来报告声之类的。静坐在车里,帘又垂下,不一会,连环放好凳儿,就会扶我下车了吧。离开巴家十年,不知道大家都有什么变化。
“连环,怎么呢?”帘外没有声响。安静得让人发毛。
“夫人,奴婢在准备扶您下车。马上就好。”帘外的人轻声回道。然后听到稀稀拉拉的活动声。
“夫人”一只手从帘外伸了进来,我掀起帘,搭上她的手,小心往下爬。这马车对于我这个孕妇来说,还是真有些高。紧紧抓着连环的手臂,万一摔下,宝宝可没命的。
好不容易下了车,拉拉裙摆,抬头笑着问道:“怎么一个个都这样安静?不喜欢我回──”话被生生卡在了喉咙里。这不是巴府,也不是美人姝。红墙绿瓦,假山花木。众持兵器的侍卫间,有一个身着黑锦的男人。白花花的光,我看不清楚他的脸。
强光使我暂时眼黑,下意识伸手挡光,想看得清楚,结果还是一片白。
“远飞的鸟儿还知道要回来吗?我还以为你永远不想回来了。”声音很冰,很冷。七月天,感觉在泼冷水。
“是政吗?”我喃喃低语,努力想看清楚。真的好奇怪,不过几米的距离,强光之下,我如何努力也看不清楚。
“放肆”声音依然冰冷。“谁让你这样称呼寡人的?”
“民妇见过大王”缓缓蹲下,跪地,双手压在滚烫的青石板上,头贴地。
他现在已是实权在握的秦王,区区一个民妇怎么还能当着众人的面,去称呼他的名讳。当年的小破孩儿,只是一场梦,一去不回。只是他怎么知道我的归秦,一进城就把马车无声息的拦截。他截的目地是什么?我不懂了。虽说我一再拒绝归秦,无视他的气愤。但是,政,你至于对我这样冷吗?七月的天,那声音冷得让人发颤。
青石板上的热气袭面,火红的日头当顶。正午的烈日下,我跪地,他站立。汗水顺着额头悄悄滴落到石板上。然而久久听不到他一声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跪在背后的连环倒抽气声。也不知道原因。只是眼花得很,身上又开始疼起来。包扎的伤口一直没有好,发炎在,再这样晒下来,汗水沁入,定是要化脓的了。
脚步声到了跟前,停了下来。不敢抬头,知道他在打量。扑面的热气,让人头晕。
“是不是准备偷偷回巴家生下肚子里的野种?你以为你的回秦,就神不知鬼不觉吗?从你踏上秦地一步,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这是送给你的见面礼”一包东西扔了下来,布包散开,一双血淋淋的手,还有二粒眼珠子,离我的脸不到一尺。
全身的血液凝固,这是……
“这是刚刚上车检查那个兵士的手和眼睛。你喜欢我这份见面礼吗?”声音如同地狱传来。
腹地的身子微微颤抖,他……他尽然活生生地挖下了人的眼睛,砍了人的双手。
“一个屠耆阏氏,身着破布,连头发都要用树枝来结,可真是风光呀。你怎么不死在塞外,还带着个野种回我大秦做什么?”
字字攻心,词词刺骨。伤得我体无完肤。
我的孩子不是野种,他一样也有爹。从没这样恨过一个人。混,我恨你,你丢下了我们母子,让我们倍受煎熬。天地之大,却没有一个可供我和宝宝的容身之处。我为什么要回来,当初就应该随你而去,活在这个世上,真的好累。
血,触目惊心,烈日,滚烫如火。肚子里的宝宝,你是不是也知道了娘的苦,开始疼痛了呢?
残破不堪的躯体抽掉最后一丝支撑下去的力量,眼前一黑。原来死并不是最可怕的。
“不能打掉?”有男人阴沉的声音。
“回大王,这肚子实在是太大了,都六个多月,本来母体就很弱,如果强行堕胎,恐怕只会一尸二命”一年老声音战战兢兢回答。
这是哪儿,丝被很柔软,身子感觉轻松好多,最重要的是这房间温度合适,不冷不热。但是他们在说什么呢?堕胎?猛然醒悟,咬紧牙,全身绷紧,一动也不敢动。他们要打掉我的孩子。
“她身上的伤是怎么会事,鞭子吗?”
“回大王,据大王的口述,应该是鞭伤无疑,现在有些恶化,老夫自会开些涂抹的药剂,只能慢慢来,汤剂最好少服,母体太弱,恐有闪失。”
“很弱?”
“此女子身带多年顽疾,应该是一直养着,如果恶化,扁鹊在世也难救治。”声音停顿良久,“如果老夫没有猜错,她应该是一直为肚子里的胎儿挺着在,如果不是胎儿,早就……”
好一会,听到男人吩咐下去的声音。听意思,好象是不会打掉我的宝宝了,心头一松,加上多日的劳累,又晕晕睡去。
二只血淋淋的手不停向我伸来,二只眼睛更是上下跳动,一凄惨声音对着我喊,还我命来。向后躲,奔跑,但怎么逃都没有用,声音围着打转。
“啊”
张开眼,原来是梦。喘着粗气,身上汗水涟涟。梦中的情景太恐怖。
只是手明明握得很紧的,怎么感觉不到疼痛?扭头望去,借着灯光看到床前坐着个年轻男人,正在打量我,而我的手,正被他握着。要不是满脸暴戾之气,他几乎是英俊的。
“政吗?”眼睛有些模糊不清,小心问道。突然想到血淋淋的双手和眼,身上不由打了个颤,他现在是大王,不再是那个孩子。慌乱挣扎起床跪拜,可是怀着宝宝的身子过于笨重,挣扎几次也没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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