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顺便为她定了条计:“如今也别把十二星座都印在一个册子里卖。一部分还同从前一样,一部分拆开分着卖,各取所需,怕是还能赚上一笔。”
芸娘使劲拍着阮玉的手,全失了平日的端庄模样,乐得牙花子都出来了:“金四奶奶,你说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呢?金四娶了你可真是天大的福气!”
阮玉垂眸:“若是没有方大哥跟嫂子相助,这事怕也不成。”
“金四奶奶,你可真是谦虚了,如今这京中的书局都跟我家那位打听是怎么认识的高人,能不能也介绍给他们见上一回,还打算入上一股,跟我家分成,又美其名曰的说什么‘树大好生根’……”
撇嘴:“不过你方大哥说了,这事得听金四奶奶的,金四奶奶说分,咱就分!”
见阮玉就要开口,急忙截住:“这是他们男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商量去,嫂子跟你还有别的事说。就是你上回提的什么‘花嫁姑娘’,我也给你找到人了……是绿云庄的绣娘,无论是剪裁还是缝纫、绣工,虽不能说一等一的好,可在这京里也数得上。因为你也说了,若是要最好的,咱们得的银子怕是还不够给她们发工钱的。所以我就把你的意思跟这帮人一说,她们开始还犹犹豫豫,然而待见了你画的那几个娃娃,简直喜欢得不行,直言这东西只要一摆出去,定是会被哄抢一空。所以今天我一是来给你送这个月的分成和红利,一是来取下个月的书稿,再有呢,就是问你要图样。你不是说,这‘花嫁姑娘’要成套的卖才赚吗?所以……”
手上已经多了一沓纸,芸娘一翻,乐了。
紧接着又看了“姑娘”的衣服样子,发现连首饰什么的都没落过,画得那叫一个精细,就跟活了似的,不由啧啧称赞:“我就跟你方大哥说,金四奶奶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子,偏偏全天下就金四有这个命!金家这回的事若是先经了金四奶奶……”
忽然意识到即便拍马这也是个不愉快的话题,顿时打住,拈起一张簪子图:“你看,是不是按你说的,无论是衣服料子还是首饰的材质,都要先分出个三六九等?”
俩人越聊越高兴,越聊越投机,最后在清风小筑摆了宴,你一盅我一盅的喝起来。
席间,芸娘曾问:“金四奶奶,这些主意都是你出的,可是你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一直隐在幕后,为什么不把钱都攥在自己手里而要跟别人分利是吗?
这个时空的人不怕出名,就包括女人,只要有足够的能力,便可受人追捧。
只是自从遇了那个冰人馆的掌柜,阮玉忽然发现,身边似乎的确隐藏着许多穿越人士,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冒出来,而且毕掌柜话里话外的暗示,好像只要她愿意,随时随地的都可以离开这个时空。
她想离开吗?
以前是的,而现在……
所以,她想把自己藏起来,因为谁也不能保证,将来会发生怎样的意外。
于是她开始翻来覆去的嘱咐芸娘一定要保密,芸娘亦口齿不清的应了,俩人继续干杯,直喝得双双趴在了桌子上。
芸娘被方家的车接走,阮玉则由丫鬟抬着进了房。
霜降抱怨,还从来没见主子喝这么多,简直是烂醉如泥,嘴里还念念叨叨,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然而关门的瞬间,她听到无比清晰的一句:“金玦焱,你个混蛋!”
姑爷也不在啊……
主子一定是幻觉了,一定是!
接下来的左一个三天右一个三天里,阮玉的情绪简直比六月的天变得还频繁,偏偏她还觉得自己挺正常,但是下人们都说,主子的性子越来越古怪了。
立冬作为另一个留守女士,又是个热爱动物的人,一直渴望跟新来的鹦鹉建立友好关系,可是阮玉平日里对金钱等物大方得不行……比如这个月,全院上下,连烈焰居都没落过,都打赏了三次了,全不管李氏等人嫉妒得眼冒红光,可是偏偏这个鹦鹉,她不让人碰上一下。
立冬说:“我保证不揪它的毛……”
“我保证不扯它的尾巴……”
“我保证不弹它的头……”
“我保证不跟它亲嘴……”
“我保证……”
“我保证……”
“我保证……”
可是不行,不行,还是不行!
鹦鹉现在也拽得不行。它给自己找了个栖息地,就是阮玉妆台上的镜子,时不时还勾下头,对着镜子歪歪脑袋,咕噜咕噜的,一副顾影自怜的模样,后来还学会了叹气。
要么就是蹲在阮玉肩头,跟着她四处巡视,趾高气扬的像个将军。阮玉若是觉得有什么不合理之处,它还帮着训上两句,那嗓音粗嘎得跟老鸹似的,比金玦焱的笛音还要刺耳。
阮玉便摸摸它的毛,以示赞赏。
鹦鹉眯起豆眼,喉咙里不停咕噜,极是享受。
然而若是宠爱过度,就容易恃宠而骄。
都说这只鹦鹉会找东西,阮玉心情好的时候还表演过两次,引得下人们啧啧称赞。
可是最近,她们发现自己的东西开始不翼而飞。
先是小件的耳坠、戒指,然后是稍大的头花、发簪,再然后是袜子、绣鞋,总之都是颜色鲜艳惹眼的物件。
大家开始彼此怀疑,猜忌,还吵了两架,皆被阮玉罚了,直到有一天,问珊睡梦中觉得有一股风在吹自己的脸,于是迷迷糊糊的醒来,然后便见鹦鹉鬼头鬼脑的衔了她刚刚完工的玫红色肚兜,迈动两条短腿,吧嗒吧嗒的往窗口开动。
她一声惊叫,鹦鹉嗖的一下从窗子飞出去了。
而这一声惊动了霜降,惊动了左右房间的丫头。
众人齐齐追出去,但见鹦鹉衔着肚兜展览般的在院子上空绕圈,一会高一会低,吸引人去捉它,可偏偏捉不到。
最后,它落到院中的柳树上,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把肚兜栓在了最高的那根树枝上,还拿一只爪子踩住,嘎嘎乱叫。
众人搬来了梯子,可是没人敢上去,后来还是百顺蒙了眼睛摸上去取下那迎风招展的肚兜。
问珊一把抢过,回屋就剪了,然后哭了一上午。
阮玉再宠鹦鹉也要赏罚分明,于是将小四关在笼子里思过。
小贼被抓,剩下的时间,满院的人便翻天覆地的找东西,可是也不知鹦鹉将东西都藏去了哪,她们怎么也找不到。
有人想出了好主意,拿剥了壳的松子贿赂鹦鹉。
鹦鹉倒来了脾气,将尾巴对着人家,摆出“别理我,烦着呢”的架势。
后来还是阮玉出马,鹦鹉才半推半就的走出笼子,又回头冲跟着的人尖叫,扎起脖子上的羽毛,简直就像个小型斗鸡。
立冬急忙拦住大家:“它是不想让咱们发现藏宝的地方,否则以后就没得玩了。咱们先回去,待到明天,大家的东西就回来了。”
众人将信将疑的离开,而待到天亮,东西果真回来了,还摆在了原位,这鹦鹉真是神了。
可是也有人发现自己的物件依旧不知所踪,思来想去,原来是自己没有贿赂鹦鹉。
这小东西,连记仇都记得这么清楚。
于是接下来,鹦鹉成了众人讨好的对象,这种丢失再失而复得的事件每天都在上演,倒也为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阮玉看着小丫鬟又哄着鹦鹉去寻镯子,不禁笑了笑,再一次睇向烈焰居紧闭的桐木门。
半个多月过去了,金玦焱还没回来,也没有什么音信,不知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其实事情结果如何她倒不是很关心,她最近添了新的毛病,就是总惦着他会出事,尤其是吃饭的时候,李氏咋咋呼呼的嚷着外面有多危险,人心有多险恶,金四又是第一次出门,身边又只带了个千依……
众人的目光便射向她,好像她才是导致金家陷入困境的罪魁祸首。
卢氏要么是不阴不阳的抱怨,要么就是劈头盖脸的训斥,直言她不懂心疼相公,最后更授她以“扫把星”的美誉。
钟忆柳自是要添油加醋的,柔声细语的把卢氏的火勾得更旺。
若是以前,她会想,反正将来是要离开的,她们就算把天拆了她都无所谓,可是现在……
她当是要跟金玦焱共度一生了,那么她接受的不仅是他这个人,还是与这个人有关的一切。
可是这一切她都不喜欢,她该怎么办?
☆、280疑神疑鬼
分家?
她给小圆出过这个主意,小圆郑重考虑了,只是庞七是个孝子,怕是……
而她这边,且不论金玦焱是否孝顺,单凭他是金家唯一的嫡子,这种单飞的事,阮玉估计自己也只能想想而已。
她叹了口气,正打算回屋,夏至从外面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个姨娘,叫什么是不记得了,只看那风情万种的样子,当是金玦淼身边的人物。
据说自打秦道韫有了身孕,金玦淼收敛了不少,这些姨娘们目前只能靠数铜钱来度过漫漫长夜了,但不知夏至何时跟她们搅在了一起,还一副亲亲热热的模样。
阮玉不打算跟她们照面,岂料她刚转了身,那个姨娘的笑声就妖妖娆娆的飞过来。
“可不是?那个戏子就是三爷在出门的途中收下的,还是英雄救美的戏码,然后就来了个金屋藏娇。本来应该半月就归,偏偏在外面耽误了一个多月。这男人呐,摆在你眼跟前的他未必看得上,就算看上了,久了也腻了,哪有这一见钟情的好?再说,像咱们这种好人家调教出来的,哪有那专门学着跟男人眉来眼去的会勾人,能拿乔?这都三年了,可是三爷哪个月去不那边住上几日?别看我们奶奶有了身孕,我们这是都孤零了,那边可是小酒儿喝着,小曲儿唱着,小舞儿跳着,快活着呢。要说我,这男人呐……”
说到这,俩人大约是想说悄悄话,于是往这边看过来。
阮玉一惊,倏地一下就钻进了屋里。
她背靠着门,想起刚才的狼狈,有些懊恼。
她又不是偷听,怕什么?可是想起那个姨娘的话……
不错,这正是她的另一个担心。
她现在犯了所有女人在恋爱中都会犯的毛病……多疑,多虑,多思,多心。
金玦焱在的时候尚不觉,可是伴着他的离开,离开的时日渐长,这“四多”便严重起来。她甚至开始想象那一个或几个女人的样貌,编织一个个他们携手走过多年然后突然有女人带着一个或几个孩子上门找爹爹的情节,或者是她突然发现了他隐瞒的真相,彻底的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晴天霹雳的悲壮。
她告诉自己不可能,但是无法遏制。故事每天都在变,只要她一闲下来,它们就在她脑中上演,发挥。
她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跟他一起走,不管是现实还是故事都把它们掐死在摇篮里。
可是又想,凡事都要顺其自然,强迫不来,若是他非要……她又能怎样?
对了,若是当真有那么一天,她该怎么办?
春分进门时见她白着脸,急忙扶她坐下,又倒了杯热茶给她,然后睇向窗外。
夏至不知又跟三房的姨娘聊了什么,捂了唇,笑得妖娆又妩媚。
这个小蹄子,这些日子跟各房的姨娘走得特别近,神神秘秘的,可别是在搞什么鬼。
心思一动,就想把一件事说出来,可是看着阮玉渐缓的脸色,又咽了回去。
心道,夏至,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否则……你可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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