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尚未全部离开,姜氏心疼她,就让她先去歇着。
她也不客气,直接回了清风小筑。
春分几个今日也忙得不行,服侍她沐浴更衣后,便让后厨煲了羹汤,要给阮玉解解乏。
立冬端着麻姑献寿粉彩盅回来的时候,恰遇上千依。
千依拦着她说了几句话,特别强调了在如花惹祸一事中自己的英勇表现。
立冬着急回去,就小嘴甜甜的喊了几声“千依哥哥”,把千依乐得直摸脑门。
立冬转身离开,却没有看到千依回了头,冲她诡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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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居内,穿着杏子红半透明的云绡小衣,系柳花裙的璧儿将一包粉末颤颤巍巍的倒进青瓷三彩小盅里。
她太过激动,以至于不少粉末撒到了茶托上。
她急忙拿手抿了,又用汤匙飞快的搅动茶水,使得那粉末终于溶解在水中。
她丢了纸包,将茶盅放在红木雕拐子纹大方桌的右手……平日金玦焱伸手端茶盏的位置。
今儿四爷喝了酒,定然口渴,而百顺传回来的消息,是正在返回的途中。
就是今天了!
太太听说上次她失了手,又把她好一通骂,说给她个抬举的机会她都抓不住。
这能怪她吗?
她是女孩子,又不会那些狐媚手段,四爷若是不动,她又怎么能……
于是太太大骂一番四爷也是个“不懂事的”,便决定让四爷“动”了。
太太给了她一包药粉,说只要下到茶里,四爷喝了,保准她一举成事。
她在红杏那里听说过这种药,一时间脸红心跳手哆嗦。
可是想想四爷的英俊,想想四爷的精壮,想想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为半个主子,想想自己这么多年对四爷的渴望……
她深吸了口气,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忽然脸一红,掀开石音色的锦锻帐子,一头滚了进去。
帐帘一合,满室寂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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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玦焱大步而归。
进了门,就开始解领上的褡绊,口里喊着:“璧儿,璧儿……”
没人回应。
视线一扫,落在桌边的茶盅上。
一摸,还是热的。
脸上的恼色便不翼而飞。
端起茶盅,一饮而尽。
还觉得不够,正要添茶,千依在外面唤了:“四爷,老爷请四爷到四奶奶屋里去一趟……”
璧儿比金玦焱反应还激烈,险些从帐子里射出来……这个工夫,去四奶奶房里?四爷可刚刚喝了“茶”,万一……
她想出来阻拦。
可是她怎么出来?她这一身打扮……还有,她怎么出现在四爷的床上?千依还在外面……
金玦焱皱了眉,不过也知道老爷子为什么这么安排,无非是今天有关皇商的选拔终于毫无悬念的落在了“金玉满堂”,这不能不说是阮玉的“功劳”。
他冷笑一声,重新穿上袍子,大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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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房内,春分拼力将阮玉唤醒,连说待劝的给她喂下了冰糖燕窝羹。
阮玉困得不行,闭着眼睛把春分打发了出去。
春分刚一出门,院里就进来一个看着面生的小丫头,说女客们要走了,大奶奶请四奶奶一同相送。
春分打量着阮玉刚睡下,如果叫起来一番打扮客人也该走得差不多了,再说,她也舍不得姑娘受累。
于是唤了夏至跟霜降,打算替阮玉圆圆场。
她们可是相府出来的丫头,能劳她们大驾,也是给这些人面子了。
留了立冬看屋。
千依瞧着人都走了,就凑过来跟立冬说在外面得了几样小玩意,给她看新鲜。
立冬自然高兴。
可是这档,金玦焱上门了。
立冬便有些犹豫。
千依道:“四爷是自家人,奶奶都不拦,你拦着干什么?况且有四爷在,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立冬想想也对,便开开心心的抱着如花跟千依去瞧新鲜。
期间,如花挣扎异常猛烈,可是千依一拎它的后颈皮,它就束爪无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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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玦焱进了门,只觉满室安静,一脉幽香。
“阮玉……”
“阮玉……”
他唤了两声,没人答应。
不在更好。
转身欲走,忽听内室传来一声轻响,还有椅凳翻倒的声音。
循声走去,好奇的掀了海棠春睡攒珠的帘子……
阮玉正立在桌前,上穿蔷薇粉银线浣纱寝衣,下着白绫细摺裙,料子皆是单薄,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优美的曲线。
金玦焱只觉脑子轰的一声,眼前像着了一团火,整个人都跟着烧起来。
恰在此时,阮玉手里的白瓷染青花的小矮壶又落了地。
她有些奇怪的看看自己的手……怎么手脚好像都不听使唤了,不是打翻了茶盅,就是踢倒了绣墩?而她,不过是想喝一口水。
真渴啊!
再抬了头:“你怎么在这?”
话一出口,惊觉这声音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软靡,轻柔,妩媚,还带着点点沙哑,很是魅惑。
她摸了摸颈子……她病了?
岂料这个动作落在金玦焱眼中就是严重的挑逗。
他只感到喉结艰难的上下滑动一下,然后放下帘子,脚步自觉自动的向阮玉移去。
阮玉觉得自己应该离开,可也不知是身子不归控制,还是想瞧瞧金玦焱要做什么,就那么定定的立在那,看着他走近。
一步一步,血液在体内奔涌,好像要冲出来呐喊。
金玦焱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他想离开,可是偏偏要向阮玉靠近,他想调转目光,可是视线不停的落在她的精致的脸上,小巧的耳朵上,修长的颈项上,再,落到丰润的浑圆上……
那对浑圆仿佛感觉到了他的注视,竟颤了一下,令他的心也跟着揪紧,颤动,然后满身涌动的热流忽然“哗”的一下,直往身下冲去。
☆、077中计了!
在这一瞬,他忽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中计了!
可他是怎么中的计?是何时遭遇的毒手?
对了……
香,一定是香!
他刚刚进门的时候,闻到一股非常好闻的香气,定是传说中的合欢散!
阮玉,你好卑鄙!
不,是无耻!
不,是卑鄙!
无耻!
卑鄙!
在这样的呐喊中,他已接近了阮玉,本想给她重重一击,可是不知为何,他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用力一带。
怀中霎时感觉到了一种浸入骨髓的温软,激得他几欲怒吼,几欲撕破眼前这层轻薄的阻拦。
他费了好大劲,才控制住自己没有抓向那一直挑逗他视线的浑圆,只掐住了她的脖子。
然而触手温软,细嫩,柔滑,像是最好的瓷器,吸引人指尖的留恋。
“你干的好事!”
他凑近了她,却闻得幽香扑鼻,直入心肺。
不好,她的身上也有合欢散!
然而放不下,还使劲的嗅了嗅,鼻尖触到她细腻的肌肤,他竟有一种一品芳泽的冲动。
还有她的耳朵,那么柔软,那么细嫩……
手下发力,强迫自己清醒,却听她艰难的叹了一声。
指间急忙一松,对上她的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水雾氤氲,烟气濛濛,似看得清一切,又似将一切笼在梦中,仿似烟花三月的江南细雨,只一眼,便让人沉溺其中。
他在心里默念……温香,温香……
可是不管用,那双眸子就像有魔力一般,形成了漩涡,绞碎了温香的影像,反要把他吞进去。
他挣扎再挣扎,咬破了舌尖,才从漩涡中脱身。
他恨恨吐了口浊气:“贱人!”
阮玉自打他接近就陷入一种混沌,仿佛浑身无力,仿佛灵魂在四处冲撞,却是冲不出,只在体内叫嚣,令她浑身战栗。
平日看起来讨厌的人此刻似乎笼着一层别样的光芒,分外的高大俊朗起来,将她心中的厌倦一点点的驱散,又注入一种奇特的期待,让她渴望接近,渴望燃烧,渴望融化在他火热的掌中。
指在她的颈间、耳畔游移,气息于她的唇边、腮旁徘徊。他的每一点触摸都好像带着远古的奥秘,令她想要探索,想要深入。他的每一丝轻叹都好像携来梦幻的幽境,令她想要前进,想要追随。
这真是一种古怪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就要醉了。
直到他一声怒喝,带着沙哑的沉闷,却足以惊醒她。
贱人?
他在骂她贱人……
可是他为什么还跟自己挨得这么近?为什么不放开她?他的唇为什么还要一点一点的摩挲着她的鬓角,眉梢……
“贱人!”
他再一声怒喝,想要推开她,反而更紧的抓住了她。
“解药,解药呢?”
什么解药?
她好像再次陷入混沌。
“贱人,你怀了别人的孩子,想拿我来顶包吗?你给我戴了绿帽子,如今还想让我一戴到底?别忘了,我是要休了你的,我要休了你!”
这一声“休”,顿令阮玉清醒。
她在干什么?她怎么会跟这人在一起?她这是……
天啊,他在干什么?他的手放在了哪里?
她立即推开他。
金玦焱没有想到阮玉会这般大力,更没想到她会推开自己,一时之间,一股无名之火自心中腾起。
“贱人,解药!”
“什么解药?”
阮玉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她怎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贱人,你下了合欢散,竟然还装疯卖傻?”
合欢散?
阮玉听到了个新名词。
不,不是新的,她好像……
她立即瞪大眼睛。
怪不得她的感觉这么古怪,原来是……
可怎么会这样?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她开始四处打量,又看到翻倒在桌上的茶壶……
水,她想喝水……
金玦焱一把将茶壶扫落在地:“解药!”
他怒吼:“你还装什么无辜?别以为我不知你打的是什么算盘,你想赖在金家?赖上我?办不到!什么皇商?我金家不稀罕!任谁也休想把一个烂货塞给我!哪来的回哪去!我才不要帮别人养儿子,背黑锅,受尽嘲笑!阮玉,我金玦焱被人瞧不起,都是拜你所赐!你休想跟我在一起,你不配,不配!”
看着一地碎片,冷笑:“竟使出这种下作手段,你可真贱啊!我走遍天下,也没见过你这么贱的人!啊,你要干什么?”
金玦焱扑过去。
然而阮玉一把挥开他,雪白的手臂已经现出一道血痕,而她的右手,正攥住一块碎瓷,边缘染血,正滴着鲜红。
“你是想死在这?你想害了我们金家?”金玦焱再次恶狠狠的扑过去:“你想让我可怜你?逼我就范?”
阮玉毫无表情的看着他,那双如江南春雨的眸子渐渐泛出清冷,冷得他心头发颤。
“不想被我栽赃陷害就滚远点!”
瓷片一闪,臂上又现一道血红。
金玦焱抓住她的右手,怒吼:“你疯了?”
“我没疯!你以为你是谁,值得我用这种下作手段?告诉你,纵然你是天王老子下凡,你也不配!”
金玦焱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阮玉要抽出手臂,怎奈无论如何也挣不开:“放开我!我没有解药,我也不想跟你在一起,我不想!”
声音依旧带着药后的软靡,却透着凄厉。
金玦焱看着她,不知道为何心生恐惧。
他放开她的手,渐渐退后,看着她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