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面似乎还有一个男孩十一二岁,周子谦这一看才瞧见这大哥和小弟相像,那少年长的一点也不像他两。
周子谦瞧着那男孩一脸惨白,很正常的神情,可当他一瞥那人的凤眼,却是眉头一皱,这双眼他未察觉惊惧之色,却似平静如秋水。
“二哥,他要杀大哥!”男孩焦急的望着说道
“他娘的李庾信,老子要死了,你他娘的也不吱声?老子就这么遭你恨着了?还是我为长子就他娘的欠着你的?”那大哥沉声道,似乎惊惧已被怒意淹没。
十一二岁的少年依旧坐在那里,不吭一声,凤眸依旧盯着周子谦,他感觉不到杀意,所以他不会杀大哥,他可以确定,越是装出惊惧的神情这男人越不会下手,他不是会随便杀人的那种人。
“二哥,你是老鼠!”虎声虎气的虎娃子吼了一声后,扑向周子谦朝他咬上他握着剑的手臂。
那一刻,所有人皆是一震,周子谦更是怔在那里,以至于他未曾听到身后不远处急促匆匆的马蹄声,那么近那么近,他却未曾听到,只因为那一瞬他大脑一片空白,他似乎是想起他心爱的女子,还有他们的孩子,那个孩子若能活下来,也该这么大了。
哒哒的马蹄越来越近,他身为习武者敏锐的听力本能的趋使虽在一瞬麻痹,此刻他仓皇抽出在那孩童口中的手,再回眸时候,那马队已离他们很近了。
精壮的马匹,一身漆黑,都低带着斗笠……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伙人万分危险,可是想抽身已来不及了,此刻越是动,越是被人一眼看出。马车上的少年们亦是被这阵势吓到了,这又是哪里来的一群人?
那十一二岁的男孩已有些发抖,周子谦再看向他才读懂他凤眸里,此刻是真的恐惧。难道是冲着这少年而来?可是这三人即位兄弟,那一大一小眼里如何还有震惊之外的好奇?
马队在马车前停下,在看清那衙役的面容,马队为首的黑衣人身子似乎是震了一下。
他身后马队中的一个黑衣人会意准备下马,这人穿着衙役服,就只能是他了。可他方准备下马,为首的男子亲抬手臂阻止了他。
周子谦有些不明所以的抱着剑望着那为首之人下马,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嗯?
那人带着低低的斗笠,他看不见他微低的脸,他的周身散发着阴寒之气……让周子谦很不悦的凝起眉。
“阁下有和贵干?”周子谦冷声道。
------题外话------
人处于危难的时候就容易多想,尤其是有在乎的人生病了的时候就会随近期发生的事联系到鬼神。
☆、054、陌路故人(二)
一步一步,那带斗笠的黑衣人就这般靠近。
“大哥,我们走吧,这像是坏人。”那三弟此刻轻声对大哥说道。
大哥赞许的点头,正欲吩咐,却被一只小手捉住了自己的手,大哥方准备大吼,只听得那少年轻声说道:
“别出声,现在还不是时候。”直觉告诉他现在若是走了,他们都得死!
那大哥从不曾听他这般对自己说过话,他望着二弟此刻的神情也不敢拒绝,痴痴的道:“听你的……”
为首的黑衣人在周子谦身前一米远的地方停下,只是一瞬周子谦感受不到了他的阴寒之气。
他凝着他,见他慢慢的抬头,露出斗笠下的容颜——
“想不到多年之后再见你,你竟混得如斯狼狈。狼狈到我都认不出来了……”那人以寒冷而平淡的口气说出这样一番嘲讽的话,他将他一瞬的惊愕收于眼底,心下并无得意之色,更多的是一股苍凉之感,时过境迁,“怎么样当年你我同为剑士,你为禀德六年第一剑士,却选择了桓青衣,竟然到如今还是混到一个替人跑差的衙役。是不是现今后悔了?若是昔时肯选太子近侍,会是这般结局否?周子谦。”
“孤苏郁。”周子谦眉头一拧,冷漠无表情的唤出这个名字,心底却升起丝丝不安,“你是来杀我的?还是来杀阴寡月的?”
男人一愣,随即勾唇笑道:“都说周子谦不懂人情世故,不懂官场庙堂,只会一心练剑、埋首做事,原来周子谦也是知晓这些明争暗斗的。”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阴寡月与你们无冤无仇。”
“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修长身影的男子负手而立,似乎是无奈的笑了:
“二皇子笃定用一场科举能将太子拉下马,简直是异想天开,一场江南科场舞弊案以太子禁足,十多名官员被斩,无数学子被流放而结束。你可知二皇子已将自己的党羽与太子党的争斗,抬到台面上来,让自己与太子处于完全对立的立场!”
孤苏郁离周子谦更近了些,“阴寡月为二皇子要保的人,你说我该不该杀?”
“孤苏郁!”周子谦一震,唤了一声。
“这不是你,不是我以前见到的孤苏郁!”他似乎是脱口而出这么一段话。
带着斗笠的人身影明显一颤。身后随行的黑衣人也蠢蠢欲动了……
孤苏郁平淡道:“你以为的孤苏郁是怎样的?”他似问非问言的轻柔,周身的寒意敛起。
周子谦不拒他的反问:“他杀伐决断间毫不犹豫却知从不乱杀无辜。”
周遭的气息压抑沉闷许久,也无人敢吭声。许久那带斗笠的人才说到:“周子谦你错了,孤苏郁就是血腥残忍,六亲不认,杀人如麻之人,阴寡月我会杀,你我也不会放过!”
“你……”周子谦微愣片刻,片刻之后,脸上又恢复了沉静与漠然,早已形同陌路,又何必再强求什么呢?
“好吧,你杀我之心已定,我再说也是多言,我既年长你数年,自当让你,你且要你的属下先上吧。”周子谦胸前抱着的剑已落在腰旁,蓄势待发之势。
孤苏郁眉头一挑,道:“哦,既然如此。”他一挥手,身后的黑衣人都集体下马,取下马鞍旁挂着的武器朝周子谦走去。
“那就让周某见识一下我大雍的勇士吧。”他闪身跳到一旁远离官路的地方,这举动很明显是不想牵累无辜。
是的,孤苏郁他懂,周子谦还是那个沉默寡言又心善到人咬牙的周子谦。
孤苏郁未曾瞧一眼那马车,朝周子谦闪身离去的方向追去。
李庾信瞧着那一群人离去,心下的石头安稳放下,对车夫督促了一声:“快走!”带斗笠的黑衣人不好惹,他肯放过他们或许只是一时情绪而已,这种人喜怒无常,他们能做的就是快点离开。
听到官路上骏马长嘶及马蹄急去的声音,黑衣人未曾在意直向那人闪身离去的地方追去。
车夫应了一声后赶紧一挥马鞭后,驾着马车离去。
官路野外,路旁数匹精壮马在噘着九月里的老草,官路旁不远却是刀光剑影。
举剑而立的男子,幽冷的目一扫被他打趴下的一群黑衣人,漠然道:“这就是大雍太子处心积虑培养的勇士?”
凉薄的唇吐出四字:“不堪一击。”
孤高冷傲的男子一收宝剑,立在那里如同一座冰冷的丰碑。冷风吹拂着,众黑衣人不满的暗哼,有冲动的捡起被打落的剑欲要再度冲了上去。
“退下!”孤苏郁厉声吼道,缓缓地朝周子谦走去。
“师兄的剑法还是那么行云流水、精准的毫无破绽……”孤苏郁浅淡道,他伸手将头上的斗笠除去,夜风吹起他的青丝,月光之下他精致俊秀的脸暴露出来。
还是那么美,美的动人心魄,只是那双散发着阴寒之气的凤眸,依旧带着他惯见的狠戾,还是那个喜欢同他一较高下,不肯服输的孤苏郁。
周子谦轻闭了眉目,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孤苏郁,他与他一样接受的任务豁出性命也会去完成,所以今日,不是他死就是他亡,可是他不能死,他死了将会死更多的人,不仅是阴寡月和顾九,还有更多的无辜的人……
“拔剑吧。”周子谦淡漠道。
孤苏郁身影一颤:“好。”
——
百来个回合后。
“你输了。”剑尖直指向那人喉间,暗红色的衣摆风中飘扬着,他依旧淡漠的说道,“郁儿,你本不适合习剑,你腹中万卷书册,本是文治之才又何苦将一心铺就于杀伐之中,黑衣不适合你,但愿来世你能弃杀伐,褪黑袍……”
周子谦顿了顿:“来世我们依然可以做兄弟……”
弃杀伐,褪黑袍?
苦笑间,孤苏郁弃掉手中的剑,平淡道:“师兄,能死在你手上苏郁很满足……”
满足?
周子谦一震,还未等他开口说出心中想说的话,胸前似乎是痛了一下,随即剑从手中滑落,倒地前他凝着孤苏郁,淡漠的眉目中是深深的疑惑与复杂。
少年时的孤苏郁也有和他比试,从未赢过,可是从未使过卑劣的手段,不是么?这次,他算错了,倒地的一瞬,他无奈的轻闭了眉目!
“啊——”身后传来一声惨叫,不是倒地男子发出的,却是一个黑衣人,方才那袖箭就是从那人袖中射出的,这人却被孤苏郁一剑给解决了,所有的黑衣人接不解的望着他们的主子。
“韩溪!”
“在。”一个黑衣人从地上爬起。
“将他带上,喂解药,封住大穴。”孤苏郁咬牙吩咐道。
——
寡月在破庙中呆了多时不见周大哥来,只是这夜里又不敢就这么离开,他抱着顾九坐在远离那两个死人近大门的地方。
他抱着顾九,只是到现在顾九还未醒,他一颗心悬着,七上八下的,无法安定。
正当他微凉的手微抚着怀中女子的小脸时,门外传来了震的人发寒的马蹄声,虽有一定的距离因他内力尚算深厚听的清楚。
官路上有人来破庙投宿也不一定是奇怪的事,只是这一下来这么多人,倒是有些让他人疑。
他秀眉微蹙,正欲起身出庙门的时候就听闻距庙门数十米外浅浅的交谈声。
“长安衙役的马停在这里,我想那阴寡月就在这里面吧?我是要他出来还是,直接放箭进去收尸呢?”
☆、055、有朝一日,看小人灰飞烟灭!
阴寒的声喉里的字字带着冰一般的温度,寡月抱着顾九颤颤地起身,后退数步。
孤苏郁冷目望着庙中的动静,习武之人视力极好,他是一眼就看到那庙中略褪的人。
很好,没有离开,都在!似乎还是两个!
的确是长安阴氏该有的见识与行事风度,一个普通人竟能这么远听到他们的谈话,并在第一时间熄灭了灯笼。
他也不想多添罪孽,要怪就怪他们命不好,得罪了他们得罪不起的人,还是一而再再而三。
“孤苏郁……”虚弱至极的声音响起,“我周子谦一生从未求过人……只求你今日能放了他们……用我的命换他们的……”
孤苏郁冷哼一声:“你的命若是我想要早取了!”
黑暗的庙宇中,阴寡月慌乱的拿起包袱往破庙后跑,短短数句他已从他们的交流中获取了大量的信息:来人是来杀他的;来人与周大哥是旧识,周大哥为了护他受了伤。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离开!
无论怎样第一时间离开。
“包围这里!”
寡月还未找到这座破庙里的其他出口的时候,就听到这个足以令他绝望的命令!
他体力不支的背着顾九,因他本是大病初愈,又常年痼疾,背着顾九尚有些乏力,他心紧,将包袱里的薄薄的棉布取出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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