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赟搂过女子,将她的脸贴于自己的胸膛。
“是的,我们能在一起了,光明正大的……”
两年来,燕景从未这么高兴过,他上前去扶谢赟。
“先生,您娶了大姐还会留在长安吗?
”燕景小心翼翼的问。
谢赟怔了片刻,末了,淡淡地笑,“我要带你大姐去游历一番,不过瑞王放心,我们还会回来的。”
燕景初时有些伤感,不过先生说了还会回来的,他能理解先生和大姐的不易,他也深深的祝福他们。
“希望早些见到先生。”燕景笑道。
谢赟微颔首,“草民感激瑞王恩德,瑞王将来必是北祁之栋梁,只是还请切记谨小慎微。”
“学生谨记先生教诲。”
七夕过后谢赟携手长公主离开长安。
·从驼铃阵阵,大漠孤烟的塞北;白玉铺作,冰雕屋檐的冰城;到林木森森,烈日炎炎的南越……榕树下,蚊蝇声声,来南越已半个多月了,毋忘已学会了在这个时候燃起一种不知名字的草驱蚊。
他坐在那里,一身越人贵族子弟常穿的上好锦缎,粉雕玉琢的面孔,从容优雅的举止,不时有路过的姑娘或者婶子在他面前放下篮子里的水果或者零嘴。
他不置可否的扬眉,面上的神情有些古怪。
许久,抬起眼皮瞧了眼天色,似乎是在估算着时间,这个时候,衣阑该到了的啊?
不是说好了,在爹爹娘亲出去谈生意,由他骗走高叔叔,衣阑引开萧伯伯,二人在大榕树下集合的吗?
毋忘瞧着自个儿面前堆积成了小山丘的“摊子”,一脸的无可奈何。
是否要等这水果吃食将他给“埋”了,那小子才会到?
许久,他觉得自己的“驱蚊草”都不怎么管用了,耳边蚊虫嗡嗡作响,困意连连的时候……“大兄!大兄!”一个小团子从东面“杀”来。
还没走进就给他一个熊抱,只是如期的,一个巴掌就拍到他的脑袋上。
“说了多少次了,不准叫‘大兄’。”
衣阑眼泪汪汪,爹娘不是说入乡随俗吗,这里人都喊“大哥”为“大兄”……“我胸不大……”某大哥低沉着脸,重复第一百零一遍。
衣阑没给忍住大笑出声。
见毋忘又要动手,他闪开数步,只道:
“大哥在祁连的时候是无数哥哥的榜样,怎么到了南越,反倒是欺负起弟弟来了?”
一滴汗水滑过毋忘的额头,这小子是个精怪,他说不过他。
“大哥,别闹了,咱们还有正经事呢。
”衣阑笑道,递上一枚黑乎乎的东西。
毋忘抬眼望向衣阑手中之物,眉头一皱道:“谁给你的?”
“偷拿了黄婶子的一颗。”
毋忘拍掉了衣阑手中的东西,浅淡道:
“小孩别吃。”
衣阑望着落在地上的槟榔,万分不解。
“将才不是说还有正经事?”毋忘凝着弟弟道,半大的人儿说起话来像大人似的。
衣阑这才跟着哥哥离开。
街肆上,人来人往,只是天气太热,走几步便是汗流浃背了。
越人少女纤细苗条,走起路来曼妙婀娜毋忘领着衣阑边走边说:“你知道怎么瞧那些女人是嫁人了还是没嫁人?”
衣阑白了老哥一眼,“头发啊。”
“还有呢?”毋忘又道。
衣阑没好气的道:“还有什么?”
毋忘笑了笑:“牙齿啊,黄婶子她们的牙齿都是黄的,嚼槟榔嚼出来的。”
衣阑讶了一小,末了竟是拱手道:“难怪爹爹说大哥心思缜密,原来那槟榔是越人已婚女子常食的。”
毋忘小大人似的抚摸衣阑的头。
“娘亲也常说弟弟聪颖可人,是她的‘小棉袄’。”
两兄弟相视一笑。
“大哥,你说孤伯伯来南越做什么?为什么只联系了我们,不告知爹爹娘亲呢?”
“我想孤伯伯也是来做生意的,不想被爹爹发现了……”
“嗯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咦,那不是茶楼吗?我们进去吧。”
·茶楼里头等那两个小团子一进去,就有一个少年朝他们招手。
“大哥,他是谁啊,好像认得咱们。”
“不知道,疯子吧。”毋忘淡定的答道孤洵:“……”
他爹爹在祁连养伤的时候,不过是把他寄养在建康城三年,如今这两小子竟是妥妥的不认得他了?
孤洵摸摸鼻子,若不是暗地里同他爹跟踪这两崽子十天,他也不会认得这两个,当初在他身上撒尿的崽子……“阴毋忘!阴衣阑!小爷是你们老大哥,姓孤名洵,你孤伯伯的儿子,你们给记好了。”
孤洵一个人演着独角戏……“孤伯伯!”
两小孩朝推开他朝他身后的黑衣男子奔去……那冷凌男子的脸顿时放柔,一手搂起一个,还在他二人身上捏了捏。
末了,道了句:“根骨不错。”
衣阑一听,眼中大放光彩,抱着孤苏郁的脸一人“吧唧”一口。
“师父,师父……”
没人比衣阑还会见风使舵,毋忘白了一计,一滴恶汗滑下,心道:阴衣阑,以后出去别说你是阴寡月的儿子,阴毋忘他老弟…这柔柔软软,可以掐出水来的一声“师父”,把孤苏郁心都软疼了……他脸颊碰了碰衣阑的,柔声道:“你们爹娘不知道吧?”
衣阑脸上绽放出一个大笑脸,摇摇头。
孤苏郁点点头,又望向孤洵,“洵儿,去点些好吃的,要小二端上来。”孤苏郁陪着他们三人用膳,似乎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他想陪着他们一起旅行也不错,他不会现身,只是暗地里陪着,毋忘衣阑来找他的时候,他会同孤洵一起指点他们武艺。
这一年孤洵十三岁,很幸运,在他多年的精心调理下,他能继续活下去,或者会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他喜欢这样的步伐,他们到哪里,他也跟着去哪里,以商人的身份……至少,让他感觉到,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是有事情可以做的。
无聊的时候,他可以坐在茶楼里用上一杯茶,听着茶楼里的伶人弹奏一曲。
每一处的茶楼成了他和毋忘、衣阑联络的地方,所以年复一年,两个孩子养成了习惯,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们会在逗留后的次日,去寻茶楼打听他们孤伯伯的下落。
顾九和寡月都觉得奇怪,一路的走,毋忘和衣阑似乎是未曾耽误武学和功课的,甚至还学会了一些高邺并不曾见过的招数。
这些年,他们去过许多地方,凉州、祁连、敦煌、漠北、天山、冰城……再至现在的南越。
他们扮成从中土来的商旅,卖着丝绸茶叶,还有瓷器……这一路也结识了许多的好友,见识了不一样的风土人情。
·海风很大,吹起男子与女子雪白的衣裙、飞扬的墨发……那女子坐在礁石上,玉足纤细,没在海浪里,清俊的男子站立在一旁,他唇贴着玉笛,空灵的声乐从笛中发出……闭目,回首,往事如烟。
从少年到青年,走过岁月,淌过流年…紫藤娉婷,帝花争艳,榴花似火,寒梅傲雪……四时风景。
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易流。寒窗苦读时她在,亡命天涯时她在,背井离乡时她依在……那一幕幕,同样在顾九的脑海里划过,从那时的初见——红烛燃起的喜堂,众人的冷声嘲讽与喜乐齐鸣之中,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握住她的。
昏黄的灯影中,那个昏黄的灯影下挑灯苦读的身影,亟待她盈盈望去,他对她勾唇温柔一笑。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一支梅影一闪而过,车壁寒梅,迎风傲雪,梅影远去,一身素白的少年,巧笑嫣然,他站在阳光下,双眉之间的胭脂痣鲜红似血。
江南风骨,天水成碧,天教心愿与身违……雕梁画柱的房舍里,两个身影,一个白衣胜雪,一个鹅黄温濡,一个暮霭沉沉楚天阔,一个疏影横斜安在哉……千百铁骑的镇门,骑兵的铠甲和着冬日暖阳,刺伤了她的眼,她看到为首的红鬃马上那红袍的将军,三千墨发飞扬,睥睨三军的傲然风骨,高贵的不容侵犯……那一场空梦,落了一树的梨花,化作那一曲《尺素》还有少年憨厚的笑意……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秋风庭院藓侵阶。
一桁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一个绯色的身影在脑海里闪过,那张倾世绝代妖冶的容颜,在百尺高台处化作一阵疾风,一朵摇曳的绯色辛夷从高台陨落……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如今好上高楼望,盖尽人间恶路歧——雪日,深院,那男子一袭蓝衣,美丽的如同坠落凡间的天神。
那一年,他微弯腰,修长的手撷起玉阑干外一朵几欲凋零的素白色秋海棠。
六曲阑干三夜雨,倩谁护取娇慵。可怜寂寞粉墙东。已分裙衩绿,犹裹泪绡红。曾记鬓边斜落下,半床凉月惺忪。旧欢如在梦魂中。自然肠欲断,何必更秋风。
什么五官清煦,眉目如画,都抵不过那人一颦一笑间的万千风华,凤眸之中仿佛藏有万卷书册之智,经史子集之睿。这等芳雅之人,眼中却隐有郁郁深沉之光,瞳孔之中藏匿着百般计较。
算计成梏,匪君有意,半生君梦半生灰……恣意欢谑,不过一瞬间,成就一场南柯梦。
人生何其短,感谢那少年,丰富了阿九的年少。萌动了春心,也许是错误的开始,那首词又是一切孽缘的祸首……最终,爱与恨,一起泯灭了。
青梅竹马,有尽时。
杏花骨,笼烟色,傲东风,浮生烬……海风掀起男子飞扬的墨发,他从未想到,这一支曲吹在天涯海角处,山无棱处,天地合处——算计成梏,匪君有意,半生君梦半生灰……江南风骨,天水成碧,天教心愿与身违……风凋露渚,拥衾背壁,狼烟落日孤霞堆……素年空度,往尘安弃?有没有一个人,爱你,如此小心翼翼……那一曲将终的时候,海风拂过女子美丽的面颊,这个时候该是江南的春季了……似是听闻她一声幽幽的叹息:
“寡月,我想江南了……”
(正文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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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南北对峙的局面是为了新文的时代背景,新文写的是北祁的故事(燕曜燕景有但燕曜燕景不是主角)。
未陈述完的配角的故事在番外里头交代吧,然后番外更新时间和内容安排会在11号给个公告,亲们请留意下公告。新文的公告也安排在11号。
终章发了,不舍多于完结后的轻松。一次一次的想过将故事继续写长一点,可是最终大结局被我删掉了三万字的内容ππ,文章的内容也几经删减ππ……就这样吧,我喜欢将断未断,无限遐思的尾声,这样就好。即日起开始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