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来越意识到,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只有自己有了本事,才能在这个世界上立足。
“这谈何容易?”傅太夫人吃惊道:“怎么可能会有人家同意?”
傅卿和脸上却露出几分坚定:“如果对方不同意,那我不嫁就是。大不了赖在家里一辈子,老太太,您不会赶我出去的吧?”
说到最后,她脸上就带了几分狡黠的笑。
那笑容眼波流转,如春天的绽放的花一样明艳动人。这样的笑容,也只有没有嫁人的小姑娘才有了,对于未来、对于婚姻的期待呼之欲出。
傅太夫人很想告诉她,世家豪门绝不允许女子出去抛头露面给人治病的,虽然尹氏出去给人治病,那也只是给几家有来往的人治病而已。大老爷人也开明,不管这些。要搁其他人家,恐怕早就翻天了。
可她最终只微微笑着说:“好呀,咱们阿和医术这么高明,要真的束之高阁那也太可惜了。咱们慢慢找,一定可能找到与你志同道合,支持你行医的人的。”
女人嫁人之后不仅要服侍丈夫,孝顺公婆;还要生儿育女,打理内宅。到时候,就算她想出去,恐怕也抽不出时间。
外面是男人的天下,内宅才是女人的主场。你不守卫自己的领地,很快就被人挤出去。
阿和这么聪明,等她成亲了,自然会慢慢明白这些道理。自己现在何必非要打破她的憧憬?
傅卿和跟傅老夫人说了一会话,又到锦医堂就让木棉帮着打下手制药。忙了一下午,在天擦黑的时候,终于将皇后需要的药做了出来,剩下的只要让木棉看着烘烤、晾干就行了。
喝了热茶,用了一些点心,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突然半夏来报,愉嫔宫里来人了。
********
六皇子病了,上吐下泻不止,太医院的老太医开了温热的药给他服用之后,不仅没有缓解病情,他吐得反而更严重了。
皇后就跟皇帝进言,请傅卿和进宫来看看。
傅卿和进宫了,也给六皇子看了,药方子也开了。没想到这病却没看成,反而跟愉嫔闹得很不愉快。
愉嫔觉得皇后夺子谋杀不成,就在皇帝面前说她坏话,导致她失宠。
帝后感情很深,皇帝又护着皇后,愉嫔觉得自己的正义得不到伸张,就只好吞声饮恨打落牙齿和血吞。
为了六皇子,她低调地在宫里活着。
可没有想到的是,皇后却不打算放过她。
居然趁六皇子生病的机会朝自己母子下毒手。
六皇子得的明明是寒病,那傅卿和却红口白牙说谎,非说六皇子得的是热症,还开了寒凉的方子。
要不是她聪敏,皇后要谋害六皇子的奸计就已经得逞了。
那傅卿和居然诅咒六皇子三天后腥满身热,连水都喝不下去,简直气死她了。她没有皇后位分高,受她的气理所当然。可傅卿和居然也敢这样欺负她,这令她无法忍受。
偏傅卿和居然还奚落她小气、寒酸,打赏的银子少了。
她的肺都要气炸了!
什么大夫,什么神医,这样一点口德都没有的人,怎么配当神医?
她赶走了傅卿和,用了那几个老太医开的温热的药方子。
她满心以为六皇子一定很快就能好起来的,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六皇子没有好。
他的病越来越严重,今天早上出现了傅卿和说的症状,浑身发热,连水都喝不下去了,肚子胀得鼓鼓的。
六皇子呼吸很重,像快要枯竭的鱼长大了嘴巴,呼哧呼哧地喘息,他的躺在床上,眼睛时不时地睁开一下,好像随时都会死掉一样。
愉嫔的心就揪成了一团。
她跑出去冲那些太医发火:“不是你们开的方子吗?为什么六皇子服下去不仅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害六皇子!”
灯火通明的大殿里,愉嫔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尖锐,明亮的烛光照在她脸上,令她的面目显得有些狰狞。
愉嫔愤怒地指着那些太医:“如果六皇子有个好歹,你们统统都要陪葬!”
这些太医不由心头一抖。
是啊,六皇子是他们治的,真出了好歹,就算他们不陪葬,恐怕也难善了。
都怪愉嫔,自己不好好照顾六皇子,害他生了重病,如今却要诬赖他们不尽心。
六皇子上吐下泻,分明就是寒症啊,为什么开了温热的药方子不行呢?
难道真被傅小姐说中了,六皇子得的是热证?
有一个太医低声建议道:“傅小姐不是开了石膏汤吗?要不然给六皇子服了试试看,说不定会有转机呢。”
“是啊,你这个主意真好。你赶紧跟愉嫔娘娘说一声,要是六皇子救回来了,不仅愉嫔娘娘感激你,就连我们也念着你的好。”
那个说开石膏汤的太医一下子就不说话了。
救回来了,众人都念着自己的好。可万一救不回来呢?
到那个时候,他们恐怕也会念着自己的好的。因为自己成了替罪羔羊,他们倒摘出去了。
他看着平日里和和气气的一班同僚,颇为不齿地撇了撇嘴。
他最终选择了明哲保身,要死一起死,老夫才不上你们的当呢。
愉嫔已经急了:“你们还傻站着做什么?朝廷养你们,就是让你们这样傻站着的吗?还不快开方子!再这样下去,我的六皇子就真的药石无医了。”
是啊,是药石无医了。他们都知道,所以,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眼下,皇后怀了身孕,整个宫里都关注着坤宁宫。
一个不受宠的嫔跟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皇子算得了什么呢!
这些太医听了愉嫔的话,纷纷跪了下去:“臣等无能,望愉嫔娘娘恕罪。”
“恕罪?”看着这些不作为的太医,愉嫔气得已经失去了理智:“来人,把这些没用的东西拉出去,各大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
这些太医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二十大板子下去还有命吗?
那些老太医这才慌张地磕起头来:“愉嫔娘娘恕罪,非是我等不尽心,而是六皇子服了我们开的药方子没用啊。我们已经尽力了,可才疏学浅啊。”
“愉嫔娘娘,您就发作了我们也没有用啊,还是赶紧另请高明吧,毕竟六皇子的身体要紧啊。”
“另请高明!你们让我到哪里去另请高明?”愉嫔一想到六皇子会丧命,她的心就像刀割一般疼痛:“整个大熙朝最最有能耐的大夫都在你们太医院了,如今你们却说自己才疏学浅,让我另请高明!你们这是见死不救,要将我朝绝路上逼啊。”
“娘娘,有一个人可以治六皇子的病。”
“对、对、对。”立马有人接腔道:“傅小姐医术高明,用药如神,她一定能治六皇子的病。”
“是啊,六皇子的病非傅小姐不可。三天前她就曾预言过,六皇子会饮不下水,浑身发热,可见她对此症一定非常有心得。”
赞美傅卿和的声音彼起彼伏,他们都只有一个目的,先将眼前这一关渡过去再说。
愉嫔本来是不相信的,可听了太医们的话,她也想起来,傅卿和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可傅卿和还说过让自己再也不要去找她啊!难道自己要眼睁睁看着六皇子离开自己吗?
不、绝对不可以!
愉嫔立马就喊人去请傅卿和。
傅卿和去了延平郡王府,等她回来的时候,愉嫔宫里来的人已经急的不得了了。
那天傅卿和说了狠话,让愉嫔不要来找她。没想到愉嫔居然能放下脸面,可见她并不是无药可救。
她也没有拿乔,跟来人一起进了宫。
愉嫔坐在六皇子床头,哭得哽咽不止。
她已经没有了皇帝的宠爱,再失去六皇子,以后长夜漫漫,寂寞深宫,她与行尸走肉无异。
傅卿和给六皇子治病,救的不是六皇子一人,还有愉嫔。
六皇子全身发红,身体滚烫,不用鼻子呼吸,而是用嘴巴喘气,比三天前严重了很多。再不想办法降温,将会有性命之忧,。
“愉嫔娘娘,六皇子目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之所以不让你再请我来,是因为我知道,六皇子的病太重了,恐怕凶多吉少。”
第131章 定情
“你说什么?”愉嫔没有想到傅卿和居然也会这么说。
她一下子就失去了主心骨,放声大哭起来:“小六,小六,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苦的命啊,我的儿啊,你走了为娘该怎么办啊?”
傅卿和大声道:“愉嫔娘娘,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我试着给六皇子开药,能不能救回来我不敢保证。”
愉嫔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回头望着傅卿和,含泪的双眸中全是期待:“你是说六皇子还有一线生机,对不对?”
傅卿和点了点头:“是的,我尽力一试。”
“傅小姐,求求你一定要救六皇子的命,求求你。只要你能让六皇子活过来,我给你立长生牌位,天天供奉你。”
愉嫔此刻所有的自尊、所有的骄傲都没有了,她只是一个母亲,一个想要求人救自己孩子一命的母亲。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傅卿和看着她仓皇无措的样子心里又是生气,又是怜悯。
六皇子的确病得很重,但是还没有到药石无医的地步。
当然,这也只限今天。
过了今天,他就真的命悬一线了。
傅卿和怕自己说的有余地不会引起愉嫔的重视,于是就用了猛剂刺激愉嫔。
人都是这样,只有失去了才会知道拥有的珍贵。只有自己把六皇子说的严重些,愉嫔才会用自己开的方子。
“我尽力,但是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我相信,你开方子吧。”
傅卿和开了白虎汤,此方出自张仲景的《伤寒论》,是清热泻火的良方。
愉嫔捏着药方子有些犹豫:“傅小姐,这方子真的能治好六皇子的病吗?”
“我只能尽力一试。”傅卿和抬脚就走:“娘娘既然不相信我,那请我来做什么?”
“我信,我信。”愉嫔娘娘立马改了口风,连忙道:“我就是问问而已,你别走。”
“好,我等六皇子服完药再走。”
药很快就煎好,六皇子服了药之后,热没有退,但是却不喘了,呼吸变得平缓了很多。
这分明是有了生机。
愉嫔这才相信傅卿和开的方子是有用的,她并不是皇后派来害六皇子的。
而那些老太医也惊得长大了嘴巴。
这怎么可能!六皇子分明是受了寒凉上吐下泻,伤寒发热,应该用温药驱寒。白虎汤是大寒之药,服了之后他会病情加重,甚至一命呜呼才对啊。
怎么反而有了生机了呢?
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诊错了,六皇子得的不是伤寒,而是受了热。
可这么冷的天,他怎么会得热症呢?
这些老太医里面,终于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他年事已高,须发皆白,声音却异常谦和:“傅小姐,六皇子明明是寒症,怎么又变成了热症?如果是热症,他热从何来?”
这个人就是一开始那个建议用傅卿和开的石膏汤的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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