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
“那倒有意思了,”面对张兰此时那副气急败坏到快要崩溃的神情,狐狸笑得越发开心起来:“既然这样,你那口小棺材怎的不见了。”
一听提到‘小棺材’三字,张兰原本怒得有些涨红的脸一瞬间又恢复了原先的苍白。
嘴唇抖了抖直直坐回椅子上,她低头沉默了好一阵,随后一下子捂住脸发出阵剧烈的抽泣:“为什么会死那么多人……我明明都帮到他们的为什么还会死那么多人……”
“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望着她这副绝望的模样,狐狸敛了笑淡淡道,“你本来只是个普通人,就该做普通人的事,小小的耍些手段去骗人也就罢了,难道真以为自己能开了天眼,行阴阳之道么。多少修道的人花了一辈子也未必能做到你这段时间来所做那些的一个零头,你自己就毫无知觉么。”
“但那口棺材说我确实是有着极强通灵天分的啊……”
“啧……那口棺材,”听到这句话从她嘴中脱口而出,狐狸身子朝前微微一倾,眯了眯眼:“是不是咱这算提到正题上来了,张博士?”
张兰肩膀因此而一颤。
片刻慢慢将那张被泪水泡得浮肿的脸从掌心里挪出,她朝狐狸看了一眼,随后神色有些疲倦地点了下头,道:“那只小棺材是我出狱时,一位奥义教的师傅给我的。”
“奥义教是什么?”我忍不住插嘴问了句。
她朝我看了眼:“奥义教是一支道教里新兴的教派,大约已成立了三四年,你没听说过么。”随后不等我回答,她冷冷将目光从我脸上移开,继续又道:“想来是没听说过,因为他们收弟子极其严格,行事也低调。我是两年多前才加入进去,那时我的确如这位小兄弟所说,是个普通人,原跟几个亲戚一起合伙给人看相看风水谋生,有时候为了让别人对你更坚信一些,不得不耍一些小小的手腕。后来被教里的人碰到了,他明知我作假,在旁看着,等人都散了才跟我说,这样做是亵渎神明,总有一天要遭到天谴。”
“那人就是你之前所提到的师傅么。”狐狸玩着桌上被扔剩下的铜币,问。
张兰点点头:“是的,他说他看得出来我本身在通灵上有极强的天分,只可惜天眼没开,所以有多少天分也发挥不出来。就介绍我进他们教里,说凡是真正有天分的人,进到他们教,经过一段时间的运功和正确的修炼,迟早能真正地开了天眼。”
“所以你就进去了?”
“是的。”张兰望向狐狸,朝他点点头:“你不要以为我做过那些下三滥的事,就只是个骗子。虽然博士什么头衔是我撒了谎,但我的确是读到研究生的,只是家里出了事急需要钱,所以放弃了学位,回家做起了那种行当,也是被逼不得已。要知道,我家祖传就是替人看相出生,三代以上也曾出过货真价实开了天眼的人,只是后代都不再开窍,因而对它怀有虔诚信仰的人也就越发稀少,随后迫于窘境而不得不以欺骗手腕去重操旧业,着实也是悲哀。故而,那时听他这样讲,就立刻加入了进去,但没过几个月,我就因被人告发而以诈骗罪被判了刑。”
说到这里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她眼圈再度红了起来:“那两年过得无比艰难,原本一起合作过的亲戚,以及家里的人,一个也没来看过我,而我也日日受着煎熬,辛苦读的那么多年书算是都废了,在牢里被人一口一个叫做骗子,神婆,说监狱里最低贱的就是像我这种人……一度过得跟行尸走肉似的,直到有一天那位师傅来看我。
“师傅对我说,现在受的苦都是对我当日所为的惩罚以及磨练,既然吃过苦头,自然也是修了身和心,所以,必然要比在外面时长进很多,因而他会传授给我件东西,说是什么时候能同它心意相通了,我的天眼什么时候也就真正地开出来了……”
“所以后来他就把那小棺材给你了?”狐狸问。
张兰点了点头:“没错,出狱那天他来接我,然后把那只小棺材给了我”说着,从桌上捻起一片铜钱来捏了捏,她继续道:“一口小棺材,看上去应是红玛瑙制的,我不知他给我这种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因为道教的法器里根本就不包括这种东西。但他说,这不是法器,是明器。当时我听着觉得很害怕,因为明器就意味着是从坟墓里挖出来的东西,死人的,太不吉利,尤其像我们这种修道的,更不应该沾身。”
“那么那位师傅是怎样说服你收下的。”狐狸再问。
张兰看了他一眼,脸上浮出丝苦笑:“他说,那件东西跟我有缘,虽是冥器,懂得正确使用的方式便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明’器。由于我祖上开了天眼,令后世子孙阴阳道行受损,阳枯阴竭,纵然天资是修道的好料子,也未必再能恢复到祖上那时的能力,而这东西恰恰可以在那上面助我一把。”
“所以你收了下来。”狐狸咬着铜钱笑笑。
“是的。”张兰避开他视线垂下眼帘,继续道:“说来也奇特,在收下那口小棺材的当天,我就真的开始能见到那种东西。最初也没太留意,只以为自己是眼花了,后来那种东西变得越来越清楚,它们就在我身周,有时候依附在别人身上,有时候就在角落里待着……你知道那种感觉么,有点可怕,因为除了你别人都看不到,甚至感觉不到,而那些东西有些是极可怕的,你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见过的那种可怕,现在一下子都出现在了你面前,而你无法对此逃避。但时间久了,我很快适应了那种感觉,甚至发觉自己还能碰触到那些东西,而有意思的是,它们看到我时似乎还很忌讳……”
“神一般的感觉。”狐狸自言自语地插了一句。
这句话令张兰的脸色再次涨红了起来,她冷冷放下手里的铜币,抬眼望向狐狸:“你始终是看不起我的是不是,这样年轻且有着别人修炼一辈子也可能修不来的本事,自然是看不起我这样需要明器的力道才能开了天眼的人。但,无论怎样,你的虔诚和信仰是无法同我相比的,你对那种力量的渴望也是无法同我相比的。”
狐狸对她的话似乎不以为意,笑了笑,轻轻又说了句:“潘多拉的盒子。”
“潘多拉的盒子,”女人闻言轻吸了口气,随后那张紧绷着的脸再度慢慢松垂了下来,她闪着一双漆黑的眼默默注视着手里的古币,自嘲般微微一笑:“确实,有点那种感觉。那是一种原本怎样也没有想过会拥有的力量,突然间被自己轻易掌握,于是仿佛窥知了宇宙洪荒的奥义,于是,便像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你对那种力量的好奇和探寻也就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所以,那之后不久,我便开始在周围人身上进行某种试验,看看我是否真的开了天眼,并有了通阴阳的能力。”说着微微顿了顿,她捏了下额头,眼神变得有些迷离:
“那真是一段相当神奇而有趣的日子。我去到乡下,看到一个有些痴傻又行为放荡的女人,她家里人几次送她去精神病院治疗,都没有疗效。而我在她身上看到了一只狐狸精,那是一只成了精还没有能力化成人形的狐狸精,它依附在身上,所以令她变成了那副模样。于是我说服她父母将她交给了我,随后用这铜钱迫使它现形,并离开了她的身体。”
听她说到这里时,我不由偷偷朝狐狸看了一眼,有些忍俊不禁,但碍着眼下的气氛,没能笑得出来。
狐狸倒似并没有留意我所留意到的那些,只望了望手中的古币,突兀问道:“这古币也是从那什么教的师傅手里得来的么。”
“那倒不是。”张兰亦朝面前那枚古币又望了一眼:“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时侥幸没被抄到,所以被我继承了下来。但在得到那小棺材之前,我也并不知它有那样的用处,只知过去祖上是用它来做铜钱卦的。”
“那你后来是怎么学到它用法的。”
“因为我跟它心意相通了。”说这句话时,张兰脸色有些许古怪,随后她说的那番话,让我马上意识到她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副神情。“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有时候,我好想能听见那口棺材在对我说话。”
“棺材说话?”狐狸眯眼一笑,“有意思。”
“但又说不上真是在说话,因为我听不见说话声,只是感觉到这一点。那就好像脑子里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它告诉我该怎么使用那些铜钱,怎样让它们去驱除那些附身在别人身上的东西。”
“从那时开始,周围人渐渐对我有了信任,我也又帮着他们驱除了一些原本怎么也治不好的怪毛病,比如背上的罗锅,脖子上的瘤子,水猴子附体,还有那些宅子里阴积着的不好的东西。但也渐渐发觉,后来自己除了能通灵外,还能见到一些未来即将发生的东西,比如若有人会出车祸,我必然会见到他出了车祸后死去的模样。这能力最初令我有些惊喜,以为是自己的能力在小棺材的指引下越发精进了,但后来发觉,这随后带给我的惶恐和害怕也在日益增多,因为知道是一回事,之后怎样处置却是另外一回事。初时我试图阻止,却发觉完全不可行,毕竟人对将来所发生的事情,所持的可信度是很低的,”
说到这里她视线转向我,淡淡瞥了我一眼:“就像这位小妹,无论我怎样证明自己,在她眼里我始终是个骗人的神婆。”
我苦笑了下,也不想辩说什么,便将脸转到一旁,听她继续往下说。
“所以,我就只替那些因为听了我的名声而特意来找我的人开天眼,为那些人做法去消除他们未来可能遭遇的不测,并为此收取一定的费用,以用在日后对神佛供奉的香火上。直至我后来在电视上看到那姓冯的开新闻发布,说要开始在那座有过老尸的阴宅里拍摄鬼片,于是我再次多管了趟闲事,因为那次我真真切切在他身上见到了黄皮子附身。”说到这里嘴角微微一阵抽动,她道:“当然,结果你们也是看到了……”
“当然看到了。还有其他那几个被你‘天眼’所看过、并且帮助过人的结局,我也看到了。”狐狸微笑道。
这笑容令张兰的眉心深深锁了起来,她苍白着脸看着他,愤怒却又有些隐忍地道:“你笑什么,难道你和那些可笑而无知的人一样,也认为他们都是死于我的关系?”
“难道不是么?”
狐狸的反问令她眼里又迅速凝出一层雾气,并她用那张僵硬的神情所压制着,只一双手微微颤抖,想将面前那枚铜币拾起,却又完全无能为力。
最终重重地吸了口气,她抹了把眼角道:“你们只看到新闻里那些人的死,恐怕不知道其实死去的人更多吧。其实两周前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我发觉那些明明都已经被我去除了隐患的人,结果却一个个在一段时间过后再度死于那被我所遇见的灾祸中,并且死得比我所预见的更加凄惨。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也隐隐觉得是否会同这小棺材有关,毕竟它是从墓里带出来的,我始终觉得它令我感到不妥。所以那天我带着它去奥义教,想找到那位给我这枚小棺材的师傅,问问他最近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却被他们告知,奥义教里从未有过这么一个人。”
“当时我吃惊极了,因为带我进奥义教的不正是他么。可是无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