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8公里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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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8公里的忧伤-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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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阶段,即便是实在看不下去的电影,两人躺在大华电影院小厅的皮沙发上,近似于乱搞地摸来摸去也可以消耗掉一个下午,我开始对北京所谓downtown区域熟得不能再熟,差点儿连办公交车月票的心思都起了。
  我和安安之间一切美满如意,尽管我时常感觉到彼此乃是玻璃两边的人,无论如何亲密,却始终隔着一层玻璃,看得见,摸不着。这种感觉,总在某些时候悄然出现,阴魂不散,像我的影子,牢牢地粘在我的脚跟,任凭我拖到何处,却总是形影不离。
  每每与其接吻之时,双唇柔软,温柔可人,甚至可以感觉到其随着天气的干燥而翻起的小褶皱。我的舌头轻轻舔着那些细细的纹路,总也难免心生诧异之感:多么奇妙的褶皱着的柔软着的20岁的灵魂啊。
  我要说,我不是没有探究互相身后事物的兴趣,只是我曾经的努力,象只被踩烂了的纸飞机般夭折,尽管依然对貌似纯净的蓝天心怀幻想,却总有寒心的时刻。
  我始终都未曾问起安安,为什么丁乐乐会说她在新西兰,为什么我不知道安安在外经贸大学。
  有一次,安安自己问我:“小凡,为什么你从来都不问我这几年来的情况呢?你不奇怪吗?我为什么会在北京?”
  我满不在乎地说:“咱们郎才女貌,这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前世300年修来的姻缘,要问就问玉皇大帝去。”
  她虽然一笑,我却在她眉宇间看出焦虑。
  我不愿问,我不敢问,我祈祷上帝,就让我们这么一直走下去吧。
  姑娘,我们的皮肤散发着同一种气味,我们的眼睛里闪烁着同一种光芒,我们都没有未来。
  而现在,除了有足够的维持必需生活的金钱,以及生理的满足之外,何况我还有了安安。
  我不是个对生活奢求很多的人,温暖,一点虚荣心,爱人的怀抱,够了,就这样。
  夜深人静,我再翻翻某些书籍或者从前文章的时候,虽也难免产生所谓的事儿逼情绪,可心里知道,那些早已经是风干了的标本,被压在有机玻璃下、镶嵌在塑料相框里,权作缅怀,自娱自乐。
  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
现场直播的悲剧4
  我在后海天荷坊的星巴克,我在等莫安前来。
  其实我对星巴克的感觉素来恶劣,之所以这么巴巴地跌份坐在窗前乃是因为此时尚早,还未过11点,“茶马古道”啊什么的餐馆都还没开门。
  后海,水面平静,波澜不兴,今天阴冷的天气,即便是阳光也冲不淡,仿佛一杯冰镇透 了的浓缩酸西柚汁。我便不由地握紧掌里的咖啡杯,守着那手心里的一片温热。
 
  后海湖面上总是笼罩着浓浓淡淡的雾气,令我记得遥远的杭州西湖,少年时分不懂得那景致,总觉得死气沉沉。如今反倒怀念起来,那阴霾里面的微微的伤痛感,恍然如幻梦般浮现的桃红柳绿。
  从我所坐的角度望出去,远远地可以看见群群屋檐间隐约的一方枫红的树叶来,我突然想起先前莫安说过要去香山看红叶。无奈两人一再错过时机,即便是下定决心,也总因为种种因素,难以成行。现在我倒是真想去看香山红叶,问起别人,方知,时机已经过去。
  香山红叶,香山迷笛音乐节,在那个寒冷的晚上莫安从宿舍里溜出来坐30站地的公车,投入我的怀抱,我在2003迷笛音乐节上给她电话,让她听到木马乐队现场的演唱,听吧,我的姑娘,《爱得象蜜糖》。
  她在李文演唱会上给我电话,说你听见没有啊,《爱你的365天》。
  我说,特别喜欢老男人许巍的歌《礼物》,但愿我是你生命中最好的礼物。
  安安来的时候将近12点了,她笑吟吟地进来,拎着个古里古怪的大包,白色的粗帆布,结着巨大的金属扣子。
  我说,“怎么拎个这么大的包来,这么古怪,扮圣诞老人啊?”
  她笑哈哈地说:“就是准备把你抓了装进去,作我的圣诞礼物。”
  的确,12月渐至末尾,今年圣诞节快到了。
  “就怕你嫌弃我呢。”我笑言道。
  她坐下来说,“怎么会啊,天才少年作家,求之不得呐。”
  “得得,说这话折寿。”我求饶道。
  两人坐了一会儿,便手牵着手沿着湖边散步。
  “手冷得很呐。”安安她抱怨道,“拉手都冷,倒是有那种专为拉手设计的手套,下次咱也买一个?”
  “把手插我口袋里吧。”我说。
  “哦,我一到冬天手脚都特冰。”她笑眯眯地把手伸进我左侧口袋里,握住我的手,使了一下子劲儿,又抬了头来看我的反应。
  “小样儿。”
  “哼。”
  我说:“不过北方多数干冷又有暖气,还无所谓,要是在南方,那种潮湿,你就是裹了被子上街也冷。”
  “有那么冷吗?”她表示疑问,好像她不是杭州人似的,还睁大了眼睛,卖弄出一副小可爱的模样。
  “可不。”我强调说,“哪怕被爱人抱在怀里,也冷,寒心。”
  她听出我这话里酸溜溜的意味,沉默了一会儿,没怎么搭理。
  接着遇到一个卖糖葫芦的,她吵着要吃夹豆沙的抹了厚厚一层芝麻的山楂糖葫芦,我买了两串儿,可她不小心把她那串擦到了树叶上嫌脏没法吃了。
  我要再买一串给她,她偏不要,抢着咬我的那串儿吃。
  我就是偏不给她,两人闹了一会儿,好歹吃完了那串糖葫芦,嘴上也粘了糖浆。
  “甜,多长胖啊!”她自怨自艾道。
  “真是。”我笑道,“你这,”随即想到这比喻不雅,就把后半句给咽了下去。
  她非得追问出来:“什么啊你,说!”
  “非得说吗?”我摆出可怜相来。
  她小嘴一撇,假装生上了气。
  我说,“说了怕你更生气,你这不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嘛。”
  她听了,先是脸一沉似乎暴雨将至立刻就要发作。
  她猛地甩开我的胳膊,自顾自大踏步往前走了。
  我抬高声音说:“安安,你等等我啊!”
  她还是不理睬我,一路还恨恨地拿靴子踢绿化带。
  我喊起来:“安安,你有点儿公德心好不好,这不都申奥嘛!你还破坏绿化。”
  她停住了脚步,我倒没想到这话居然奏效。
  我赶上去,搂住她:“承认错误了吧?”
  安安阴沉着脸,没言语。
  我心里纳闷,她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开不起玩笑。
  我正要问个究竟,可她一下子居然又转眼间阳光灿烂,她笑说:“你不也是卖,要不你换了试试?”
  我接着说,“就怕没人买。”
  “我买啊!”她忙不迭地接上,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知道你这家伙说话不正经,不跟你计较,光说不练,松包!”
  我听得她最后一个词,笑将起来,“你这说得哪儿跟哪儿啊?谁说不练来着,下次录了你的声音当手机铃声!我上传到新浪去。”
  她的脸蛋一红,我展开双臂,把她搂入怀,吻着了她,嘴唇,唇角,下巴。
  半晌过后,她似乎觉得诧异,努力挣脱了我。
  我摸摸她的头说:“安安,你别误会,我是在舔那串糖葫芦粘在你脸上的糖渣呐,浪费了多不好。”
  两人继续走,也许是时间实在是早,即便是周末这湖边依然行人寥寥,我的手和莫安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慢慢地绕着路瞎逛。
  逛到累了,她也说饿了,拐过“烤肉季”,到一家门户紧闭看似停业的餐馆敲开了门。上楼找了靠窗的位子坐着,临到要入座了,我发觉她的手还抓在我口袋里,扯着我衣服,我又好气又好笑。
  这家餐馆经营越南菜和泰国菜,那天点了泰国绿咖哩鸡,青木瓜沙拉,越南春卷,我点了米线,她点了海鲜炒饭,实在丰盛,吃得发傻。
  酒足饭饱,上了所谓的越南咖啡,一股怪味道,我揶揄她说:“瞧瞧,还说减肥呢,看你吃得可也不比我少。”
  她辩解说,“我喝减肥茶。”居然真的就从那大包里掏出一小盒减肥茶,抽出一小袋要服务生端来热水泡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煞有介事地拆封,冲水,手指牵着那茶袋,上上下下扑腾,再对着那茶水吹气。还跟我赌气似的着急喝了一口,可能被烫着了一点儿,顿时龇牙咧嘴。
  我坐在对面,看西洋镜般,叹为观止。
  “够可以的。”我赞叹道,“那包里还有什么啊?电击防狼器?催泪弹?有吗?”
  “还有,”她事事儿地眨眨眼睛,“这个!”
  她掏出一个扁扁的小方盒子递过来。
  我有点儿纳闷,“这算什么啊?行贿?”
  “嘿嘿,你20岁的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我一下子记起来了,我的生日,靠。
  我接过那盒子,神情古怪,“是什么?”
  “烟盒啊!拿这烟盒装烟,多有派啊。”她笑嘻嘻地。
  倘若我是《麦田里的守望者》里的那个霍尔顿,我会说,it killed me。
 
  面带困惑,我不由地耸然动容,即将年满20岁,这个事实一下子击中了我痛处。
  我,这无聊庸俗的小蝼蚁,居然也在这世间苟活了快20年,那可是多么长久的时间。
  如果保持现在的健康状态,过正常频率范围内的性生活,我怎么也还能再活上两三个20年。
  可我问自己,你可曾还对那几个20年怀有憧憬?
  这不言而喻的问题令我悲哀,这难以直面的答案令我绝望。
  诚然,我有些厌倦,这生活的轨迹就像一条函数曲线,假如想走得更远,就必须经历无数徒劳无益的磨损和上下颠簸的挫折,我不耐烦,对此,毫无耐心。
  不知道,是什么让我显得如此不堪入目,自暴自弃。
  我17岁的时候,对自己初恋的女孩儿说,打算活到25岁,然后一枪爆头,甚至,我踌躇满志地说,可能在20岁的时候,就战死街头。
  当时我的意思是,我要反抗并非由我所选择的生存状态,无论多么痛苦也好,最终将获得救赎。
  现在看来,那些念头实在象场空虚至极傻逼逗乐的精神手淫,我将满20岁了,我对自己说,小凡,赚点儿钱,开个小咖啡馆,听听爵士乐,逗逗猫,了此余生。
  “怎么啦?不喜欢这个烟盒?”安安对我说,她的手指亲昵地划我的手背。
  “啊,没,感动呐,呵呵!”我费力地半抬起身子,跨过窄窄的桌子俯过去吻了一下安安的额头。
  “喜欢吗?”
  “喜欢。”
  “哟,还是名牌呢?”我笑道。
  “呸,瞧你自己配不配啊?我在秀水街买的,砍到15,嘻嘻。”
  “瞧你现在的模样,真可怕!”安安掏出化妆镜,自己补了补唇膏,然后把镜子对在我眼前。
  我看到自己的眼睛,居然满是疲倦和冷漠。
  “真想不到,你还这么温柔体贴,搞得我连找你当媳妇儿的心都有了。”我笑起来掩饰说。
  “嗨嗨,这是生日礼物,不是嫁妆啊,臭美你!”她说。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吴凡虽然在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这十个行当里都没什么研究,无一可圈可点之处,但却是个名牌癖。
  我自然看出来了,那个烟盒是正牌的,得两三千。
  莫安虽然家境不错,却不至于有这样的挥霍习惯。
  我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潮汹涌,几乎难以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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