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狐疑地望了眼林春竹,“该不会是你把身上的衰气都引到他身上了吧?”“放屁!”她没好气地看着我。
那这他妈是怎么回事?他脸上就差写着“我很晦气”了。
就在我们俩争论不休的时候,刚才一直呆愣愣的小孩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哇”地大哭了起来。我们几个不知所措地看着周围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还有不少人在那指指点点,可没一个人肯上来关心我们这几个局内人。
这时,喧闹的人群里突然冲出了一对夫妇。男人抱住躺在地上的孩子,嘴里不断安慰“宝贝乖,爸爸来了”,而女人则一手插腰,直冲到郑远航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就破口大骂:“你这个畜生!竟然把我孩子往车头推,他到底哪里惹你了?”
郑远航愣住了,我也愣住了。这救了人,怎么到她嘴里,倒成了犯罪嫌疑人了?
那女人见我们都不说话,以为是做贼心虚,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别装蒜了!我们刚才都听见路人的谈论,说就是你推了他!”
我转头一瞥,郑远航脸上的表情精彩万分,身体不住地颤抖。林春竹不管不顾,又是一把拉起郑远航,就要往人群外走。
“站住!”身后传来女人的怒吼,林春竹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我叫你站住!”女人尖叫着抓住了林春竹的胳膊。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林春竹,做了一件事。
她猛地一抽手,再抡了一个耳刮子过去。“啪”的一声脆响,女人满脸难以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脸,而当事人林春竹,则像个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地继续走。她所过之处,拥挤的人群自动为她分出一条路,就这样,我们顺利地走出了这个是非之地。
走了很久,几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正当我想找个话题缓和一下气氛的时候,一直沉默的林春竹突然出声了:“这就是现实。理亏的反而嚣张,明明是好心帮人却被人斥为居心叵测,还有那一帮事不关己高高挂的看客……呵,我见多了。”
郑远航沉默了。
想了很久,我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全球正在变冷。”
几人相顾无言。
…………
这天气,真是上晚自习的好日子,只是,好像郑远航不这么认为。
我尽量和他保持着三米的距离,因为我几乎都可以感觉到他散发而出的衰气了。
就刚才,短短一小时的时间,他经历了常人一个月都碰不到一次的事。被狗咬,被二楼掉下来的花盆砸中了脑袋,被大妈泼了一身洗脚水。更绝的是,他竟然掉进了没井盖的下水道。等换了身衣服回来,我们已经迟到十几分钟了。
“妈蛋,谁那么缺德,连井盖都偷,真不怕生儿子没屁眼啊!”郑远航又开始了惯例的骂骂咧咧,直让我听得忍不住别过了头。
我们很快就到了自己的班级。
“咦?怎么回事?”他停住了脚步,迟疑地望着不远处的班级,“难道今天没上课?怎么班级的灯灭了?”
我好整以暇地望了望黑漆漆的教室,漫不经心地回了句:“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听到这句话,郑远航立即就像打了鸡血般,壮起胆来,“靠,今天都衰了这么多次,也不在乎多这一次!”说完,就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班级。
里面沉寂了几秒钟,忽然就看到灯光猛地亮了起来。
我的嘴角微微上扬,“Surprise!”
大步走进了班级,情况果然如我预想般那样。大家把郑远航围在中间,唱着生日快乐歌,郑远航呆愣愣的,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生日快乐!”直到这声呐喊以后,他才如梦初醒,说话都发出了颤音,“你……你们……谢谢!谢谢!”
人群中的林春竹走了出来,悄悄对我说道:“从负两百到正两百的效果貌似不错。”
我点了点头,“是啊。”
这必将是他一个难忘终生的生日。
薛志坤送了一个望远镜,而且给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可是偷窥神器,郑大哥征战沙场可少不了他。”他当场就被陈淑莲给了一个爆栗。
我的礼物就显得有点无厘头了,“这个墨镜能增添你的帅男气质。”说完我就不自然地别过了头。其实我是实在不知道挑什么礼物,结果随便在路边摊买了一个墨镜充数。
林春竹则显得正式多了。她送了一个精美的包装盒,“给你。”
郑远航接过盒子,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一边说着“都老熟人了,送什么礼啊”,一边又迅速地藏了起来,生怕别人抢走似的。
班级变得热闹无比,就连老王头也站在一旁,看着我们狂欢。也不知道林春竹施了什么魔咒,竟然说服了他。
就在我们都在庆祝的时候,我们突然听到老王头的声音:“大家,都咧嘴笑一个!”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他。“咔嚓”,一道白光晃了我的眼睛,我疑惑地看着他,只见他晃了晃手上的相机,“留照纪念。”
我们的笑容,就被定格在那张照片里了呢。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别怕,记得回它一个咧嘴的大笑。
郑远航,生活诚不欺你。无论全球气温怎么下降,你的身边总是温暖的。
是啊,这烛光一般朦胧的温暖。
第三十五章:一念花开,一念花落
假如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要遇见你。
无论人生再怎么交汇也好,终究是要散落天涯。就好像……
柳凝轩,你终究是我生命中的过客。
…………
“嘀嘀嘀嘀……”“唔……”
房间里回荡着闹铃声,那一声比一声急促的响声,仿佛催命铃般钻入人的耳朵。
我挣扎着坐了起来,单手撑着脑袋,一脸痛苦状。
顺手按掉了闹钟,整个人顺势一倒,我又和亲爱的床来了一次深刻的会晤。
“嘀嘀嘀嘀……”
“啊!还让不让老子睡觉啦?”狠狠地揉了揉头发,索性猛地坐了起来,我拿起震动不止的手机。
“郑远航你他妈平时不见这么勤奋,现在瞎打电话干嘛?”我抓狂地冲着电话大吼。有起床气的人,说话当然是一嘴火药味。
“吴珪你是不是睡傻了?今天校园庆典的日子啊!美女,食物,欢乐!哈哈!你还困吗?”“郑大哥你等等!起来是分秒钟的事!”我很没骨气地被他说服,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服。
三年一度的校庆啊!还有什么比这更激动人心的事?
当我整整齐齐地出现在他面前,他不禁哈哈大笑道:“哈哈,行啊,吴珪,变得人模狗样了。”我也不紧不慢地回道:“哪里哪里,和郑大哥这已经开始反祖的神人比,我算个球啊!”说完左右四顾一番,满脸疑惑,“怎么,你没把林春竹那小子叫来?不应该啊……”
他用手指蹭了蹭鼻子,不好意思地看着我,“嘿嘿,今天我把她惹毛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理我。不然你去试试?”
我耸了耸肩,“还是我们两个大男人一起逛吧,管小丫头片子干嘛。”
林春竹这家伙,真是,又闹什么情绪?
我们很快就挤入了人群中。
不愧是三年一度的校园庆典,这现场远比我想象中的热闹。有招人的社团,有热火朝天的表演,还有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俨然就是一副大型集市的模样。
我跟着郑远航钻来钻去,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一边感叹这里的烧卖香得一绝,下一刻又被前面卖衣服的妹子的背影吸引,辗转到她面前,才看清楚是个恐龙,结果又冲着饰品区奔去。仿佛他就是一个对什么都无比好奇的小孩,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都想看一看。
“喂,大哥,麻烦你消停会儿好不?我这腿都快逛断了!”我实在忍不住,对着十米开外的逛街狂郑远航呐喊道。
“年轻人,走两步就喊累了?真丢我们青春靓丽活力无限学生的脸呐。”他还是一副悠闲的模样,让我有种想冲上去把他按在地上暴打的冲动。
“青春靓丽?”我不屑地摇了摇头,朝着他的方向一路小跑过去,“就你这绣花针?我看你是……”
我的脚步突然顿住了。
像是被施加了定身术般站在原地,我变成了一个木头人。如果这个时候郑远航出言调侃的话,我肯定会被他说成一个流着口水,智力不健全的弱智儿童。
但我没有给他调侃我的机会,我只是怔怔地望着前方。
那里,有着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并肩而过。女孩挽着男孩的手臂,一副小鸟依人状,一脸的甜蜜与幸福,俨然就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我不知道我的脸上是什么表情,但一定很呆滞。不断呢喃道“不会的,不会的”,可目光却死死地落在他们身上,不肯离开。
不知何时,郑远航走了过来,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三个月前就开始了。”
短短的一句话,却彻底击碎了我仅有的一点幻想。心中本就蛛网密集的支柱,此刻终于轰然倒塌。
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一个人摇摇晃晃就要倒了下去,关键时刻还是郑远航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让我勉强站了起来。
我面色苍白地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眼前越来越黑。
…………
“在大学之前,我不会谈恋爱。”
“我等你。”
…………
你又骗了我。
柳凝轩。
“喂,吴珪,你清醒点啊!吴珪!”
…………
我醒来时,一入眼帘的,是纯白的天花板和旋转的吊扇。
学校的医务室?
挣扎着坐了起来,才发现郑远航竟然一直在我身旁坐着,眉头紧皱地看着我。“我说你小子是不是严重贫血啊?动不动就给我呆住不动,连眼睛都不带眨的,真是吓死我。还没等你死啊,我都被你吓死了!”
我依旧是一脸茫然,“我这样多久了?”“一小时。”“哦。”
用手撑住沉重的脑袋,我不禁回想晕过去时的一切。
一小时,却似等了一百年。
在看到她那幸福的表情洋溢时,我已不再报任何的幻想。柳凝轩,从此,我的世界,再也没了你。
也许,从我开始欺骗自己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走吧。”我说,“我好了。”
我好了,从你摒弃曾经的誓言后,曾经的那个我,那个执着于你的我,就已经死了个透彻。
我要开始新的生活,忘了你,忘了我。
…………
校庆已经结束了三天。
我变了。
我变得更喜欢笑。和别人打招呼灿烂的笑,跟熟人寒暄开怀的笑,甚至在随郑远航一起去女厕所“闹革命”的时候,我也是一脸和熙的微笑。弄得他到后来都不敢带上我这个目标明显的猪队友。
他用无比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好几遍,良久才发出一声感叹:“这年头,精神病都能到处走了。是时代变化太快,还是我脱节了?”
“滚!”我简洁而有力地表达了我的观点。
我似乎十分满意现实。
直到我和林春竹相遇在教学楼的一条走廊。
我被她一把拦住。
走廊的穿堂风还是那般凛冽,我和她并肩而立,双双倚在墙上,让风吹过发梢。
她突然把背从墙上挪开,定定地站直,和我面对着面。
她没有像郑远航般上下打量我,而是直视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是从前的吴珪。”
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