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放在桌上的身分证,上面写着黄秀菊。
还是很陌生,不认得。
“是我,秀菊啦!以前都跟你们一起混的,绰号叫水妹的那一个啊!”她激动不已,“你还记得吗?我以前常跟在你们后面,还跟你们一起夜游……”
夜游?可恶!当年她竟然因为年纪小,没有参与他们年少疯狂的这一段。陶灿灿侧着头,偷听他们的对话。
“喔!杂货店那个水妹?”敖旭邦搔搔头,勉强想起过去的片段,但还是想不起有这么一段。
“不是啦!我是卖槟榔的那个西施水妹啦!”黄秀菊不知是哭还是笑,激动的介绍自己。
“好啦!那不是重点。你说你老公打你,那你有去医院验伤吗?你有没有准备要告他,然后离婚?”敖旭邦拿出资料一看,发现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报案了。
“我……我没有要告他,只是……”
他忍不住又爆粗话,“黄秀菊女士,你已经报了三次案,每一次都是不告他也不离婚,你知不知道总有一天你会被打死?”
黄秀菊缩了下脖子,嗫嚅的说:“我有什么办法?我如果跟他离婚,他就要把两个小孩丢给我养,我一个女人家要去哪里生钱养小孩?虽然他会打我,可是好歹还会给我生活费,所以我只能跑来警察局,要你们带我回家,然后口头警告他别再打我……”
“有用吗?”他看着黄秀菊,咬牙切齿的问,“你看看你现在的鬼样,照样被揍得很惨。”
“这也是我的命啊!”黄秀菊一脸委屈,“谁教我当初要选择阿财?如果我当初选的人是……”她望着他,欲言又止。
“阿财?”敖旭邦蹙起眉头,想了一下,“你该不会是嫁给陈青财吧?”
“对啊!就是当初和你一起混的阿财。”
敖旭邦丢下笔,双眼一敛,站起身,同时将黄秀菊拉起来。
“走,现在你带我去见阿财。”
“可是……”黄秀菊犹豫不决。
“马的,以前大家都混过,最看不起的就是打女人的畜生了。”他正准备要离开时,才发现陶灿灿还坐在原位,于是停下脚步,“灿灿,等等你跟世棠先回家,我……”
“我想跟你一起去。”陶灿灿起身,“我会乖乖的坐在警车内,不会给你添麻烦。”
“可是……”这算是公务耶!
“黄女士也需要有人陪吧?”她朝黄秀菊露出温柔的笑容。“至少我可以陪陪她。”
“呃……好吧!”敖旭邦想想也对,女警还需要从别的警局调派,时间上就来不及了。
黄秀菊微皱眉头,双眼充满戒备的看着陶灿灿。
但是,没有任何人发现。
第九章
警车来到港边,在一间铁皮屋附近停下,铁皮屋看起来老旧,周遭还堆满了杂物,环境不是很好。敖旭邦与另一名同事下车之后,叮咛着车上的陶灿灿与黄秀菊,“你们待在这里。”
“你小心一点。”陶灿灿忧心的说。
他笑了笑,大掌伸进窗内,揉揉她的头丝,然后走向铁皮屋。
看着他们那副亲昵的样子,黄秀菊撇了撇嘴角,莫名的心生嫉妒。
“你是陶灿灿吧?”她在警局有听见敖旭邦叫她的名字。
“是啊!”陶灿灿转头看着她,温柔一笑。
“没想到过了十年,你没有什么改变。”黄秀菊打量着她,发现她依然标致,而且随着年龄增长,愈发有气质。陶灿灿微微吃惊,“你……认识我?”
“当然。”黄秀菊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
点烟的时候,她看见自己干燥粗糙又龟裂的双手,斜眼瞧着陶灿灿的粉嫩双手,可说是天壤之别。
“我们见过面吗?”陶灿灿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人,而且……她的朋友绝对不会过得这么惨。
“有一次阿邦骑摩托车去学校找你,刚好被我看见。”黄秀菊吐出一口烟,“那时听说阿邦有个小女朋友,不过没人看过,没想到就是你。”
小女朋友?!这四个字让陶灿灿抿唇一笑。
“那时我们只是朋友。”
“那现在呢?”黄秀菊打开车窗,弹了弹烟灰。“你们在一起了吗?”
“嗯。”陶灿灿点头,毫不犹豫的说。黄秀菊挑了挑眉,冷笑一声,“是噢?在一起多久了?做过了吗?”陶灿灿一愣,对方的问题太过直接,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应该在一起没多久吧?刚刚才听说他回来没多久,没想到这么容易便上了你。”
陶灿灿收敛笑容,眉头微蹙。
是她的错觉吗?怎么觉得黄秀菊说话带针又带刺?令她有些不舒服。
“噢,抱歉。”黄秀菊见到她一脸尴尬,忍不住笑出声,“我这人就是这样,总是问太多,没什么恶意。”
“没关系。”她当然是要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
“不过阿邦以前就很容易把到马子,总是不出三天便和女人上床。”黄秀菊若有所指的说,“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很好吧?”
陶灿灿眨动大眼,沉默以对。
“想当初我也是阿邦的马子,他的床上功夫可是我交往过的男人中最棒的。”黄秀菊彷佛陷入过去的回忆里,“他可是我的初恋,所以刚刚一认出他,我竟然还像以前一样对他有感觉。”
陶灿灿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只能抿着唇,听着黄秀菊说一些令她不舒服的前尘往事。
“噢,你不要在意啦!”黄秀菊回过神来,朝她一笑。“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现在是他的女朋友,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事。”
“没关系,我不在意。”她还是表现大方的说。
黄秀菊见她不问也不生气,有些自讨没趣,于是别开脸,径自抽烟。
半晌,铁皮屋内走出三名男子,其中一人脚步踉跄。
黄秀菊一见到丈夫,马上打开车门,丢掉手上的烟,像个做错事的小孩,瑟缩着身子站在车子旁边。
“阿财。”她打从心里害怕自己的丈夫。陈青财一见到她,立刻破口大骂,“× ,你以为去搬救兵……噢……”他捣着被打的后脑,痛得说不出话。
“会痛吗?”敖旭邦冷冷的睨着他。
“老……老大……”陈青财浑身酒臭,但是一见到敖旭邦,像个卒仔一样不敢造次,“当然会痛……”
“那看看你老婆被你揍成什么样子!”他又一拳揍向陈青财的肚子,“你把她打成那样,你以为她不会痛吗?你把她当成什么了?她可是你老婆,你孩子的妈。”
敖旭邦每一次出拳,都是带着无比的力道。
“陈青财,你不是跟我说过,要是你娶了老婆,就要好好的对待她吗?你自己看看,你把你老婆揍成什么样子!”
陈青财的眼泪都喷出来。
一旁的菜鸟同事撇开头,假装没看见。开玩笑,谁敢阻止敖旭邦啊!虽然以暴制暴不是好方法,但是打人的人都不知道痛,所以让对方尝尝痛楚也好。
“呜呜……”陈青财跪在地上,抱头痛哭。“你……你以为我喜欢打老婆吗?还不是……还不是因为我最近被裁员,找不到工作,然后我老婆她……她还给我戴绿帽子……”
大伙傻眼,就连黄秀菊也羞得低下头。
敖旭邦看着过去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眉宇紧蹙,然后凶狠的瞪着黄秀菊,“你们不能好好的沟通吗?你们的家务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陈青财,看在以前我们是兄弟的份上,我就少打你几拳。不管谁对谁错,动手的人就是不对,以后若是再让你老婆跑到警局说你打她,你揍她几拳,我就揍你几拳,听到没?”
陈青财痛哭失声,“老……老大……”
“男子汉大丈夫,哭个屁啊!”他将陈青财拉起来。“喝酒解决不了问题,难道你想跟我那个不成材的老爸一样?大家这么拚,都是要混口饭吃,像你这样不拚,也只是天天喝个斓醉。”他大力的赏了陈青财两巴掌。“这几天你把自己弄干净一点,然后到警局找我,不要看我只是个警察,我在台北也混得不错,有认识几个大老板,可以帮你引荐,找个工作,听到没?”
“老……老大……”陈青财泪流满面,“我……”
“好了,别说废话,先把你老婆带回家,改天我再陪你喝一杯。”敖旭邦将他推到黄秀菊的面前。
黄秀菊扶住陈青财,低着头,不敢看敖旭邦。
“煮一顿好吃的给他补一补,对他好一点。”敖旭邦与黄秀菊擦身而过,忍不住又开口,“想想当初他是花了多少心血才将你娶到手。”
就算是清官也难断家务事,他最多也只能做到这样。
然后他与另一名警察坐进警车,扬长而去。
“你刚刚很帅。”陶灿灿看着正在洗碗的敖旭邦,在一旁帮他将洗好的碗盘放进烘碗机。
他转头望着她,露出傻乎乎的笑容,“是这样吗?”
“嗯。”她点了点头,忍不住笑道:“不过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有变,总是先动手再说。”然后嘟起小嘴。
“呃……”他知道她很不喜欢他动手打架。“没办法,身为警察,一定要比犯人凶。”
“我有时候不禁怀疑,你是不是为了让自己打架可以合理化,才跑去当警察?”她没好气的说。
“当警察唯一的好处就是打人有上司顶着,不过我每次打完犯人,就换上头的老大扁我。”有时候扁他还不够,还要记他警告,他算是警界最行为不良的警察了。
陶灿灿扑哧一笑,“我哥会扁你吗?”
“刚回去警局,菜鸟就跑去告密,你哥告诉我,以后若再动用私刑,他不开门让我进陶家大门。”他不爽的说。
陶世棠每次都用烂招数整他,结果每次他都要乖乖听话。
“这样很好啊,以后你才不会太冲动。”她与他并肩站在一起,彷佛又回到以前的时光。
小时候他常到她家吃饭,总是自动自发的帮忙洗碗,而她喜欢待在他身旁,想帮忙洗碗时却被他拒绝。
因为他说洗碗精含有化学成分,会伤害她弹钢琴的手,所以她只要乖乖的站在一旁将碗盘擦干就好。
他对她好,不会用嘴巴说,只会以行动为她着想,或是她有困难时,他总是第一时间出现在她的面前。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她的生命中占有一席之地,崇拜的情感悄悄变成了爱慕,她期待自己快快长大,总有一天可以与他并肩而行。没想到他却中途逃跑,在她最重要的青春年岁缺席了。而她,也错过了他最脆弱的时候。
“旭邦。”陶灿灿欲言又止,果然还是很在意黄秀菊对她说过的话,害她不禁觉得自己好小气。
“什么?”他是个粗线条的人,没发现她的异样。
“你……”她顿了一下,决定还是把话说开,“你以前和黄秀菊交往过?”
“怯,她又不是我的菜。”
虽然他以前私生活很乱,但还是很有原则,尤其是兄弟喜欢的马子,他根本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连交往都没有?”她疑惑的再问一次。
“没有啊!”他毫不犹豫的回答,也没生气,只是心生疑惑,“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没……没有啦!”她垂下美眸,摇了摇头。
“没有才怪!没事你会这样问?”敖旭邦放下碗盘,用沾了泡泡的手指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子。“你们女生是不是都很爱看小说和偶像剧?”
“干嘛这样问?”她努了努小嘴,拨开他顽皮的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