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午时分才出发,在市中心堵车又堵了俩小时,好不容易过了繁华区,雨势越下越大,一点停歇的趋势都看不到。中途,孟毓接到了邱静娴的电话。
邱静娴问她:“走到哪儿了?”
路太滑,孟毓只好先将车子停下来,专心跟邱静娴讲话。“我还没出B城呢,今天堵车太厉害了。这会儿又开始下暴雨,路太滑不好走。”
诸如此类的糟糕境况,一般妈妈都会叮嘱两句“万事小心”之类的关心话,而邱静娴想的却是,“我前两天逛街看上一件真皮大衣,正反击促销呢,才2000多,等明儿雨停了你去给我买回来!”
幸好孟毓早已习惯邱静娴对她漠不关心的态度,“好,我知道了。妈,我不跟你说了,雨越下越大了,这地方疏水系统特别不好,我得赶紧走,要不然待会儿被堵这里可就惨了!”
没想到她这乌鸦嘴真的应了验,这段路在大雨的浇灌下俨然成了重灾区,积水越来越高,车轮因为阻力根本无法前进。街道上空无一人,行人早就在雨势变得不受控制前一哄而散。
孟毓一看情形不对,立刻去推车门,却悲催的发现车门打不开,原来雨水已经涌到车门上。
她忽然想起来去年的一则新闻,也是这样大雨的傍晚,一位中年女人被困在无法前进的车上,等不到救援,最后丧了命。
她开始紧张,哆嗦着手指去打110,电话竟然不通,机械的女声传来后,她挂断,又一次拨通,占线。
她有些气馁的把手机扔下,在车厢里翻来翻去希望能够找到钝器。狂风骤雨中手机铃声显得格外单薄,孟毓没想到苏哲翊竟然会打电话来,更没想到他会没头没尾的问她:“你现在哪儿?”
“我……”细密的雨珠重重地敲打着车窗,她或许是太着急了,竟然一时记不起这里是何处。
最初他的声音仿佛有两分急迫,这会儿渐渐放缓,或许是顾及到她的情绪,他试图安抚她,说:“你不要着急,深呼吸,然后告诉我,你在哪。”
她稳了稳心神,报了个地点。苏哲翊立刻说,“在那里等我。”
孟毓捏着手机在车里困着,不知是不是穿得太单薄,天气又冷,手臂上起了一层小粒粒。
积水不停地上涨,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幢幢楼房和紧闭的大门。苏哲翊还说,让她不要轻举妄动,等他过去。她几乎想掉眼泪,这种情况,恐怕第二天居民只会发现一具被淹死的女尸。
她精神一直处在紧绷状态,所以根本没去想,怎么苏哲翊竟然会在这样紧要的生死关头打电话给她。
看到直升机时,她冷得打哆嗦,除去苏哲翊和杜恒,还有两个陌生的男人面孔。
车窗被人用钝器敲碎,玻璃渣子立刻被积水卷走,苏哲翊在车窗外朝她伸出一条手臂,雨水打湿了他额前的发,他拧着眉头,表情严肃而坚定,孟毓突然觉得……安心。
“卲荀……”她糯糯的叫了一句。
也不知他听到了没有。
她被救出去,身体不小心刮到车窗上残余的玻璃渣子,留下几道细长狭小的伤口。淋着暴雨中登上直升机上,苏哲翊给她披上一件男士大衣,又扔给她一条大毛巾,“擦干净。”
他的语气其实并不好,仿佛是很生气的模样,然而孟毓拿着毛巾,却觉得心里暖暖的,不管他表现得有多么厌弃她,最紧要的关头,是他救了她。
她拿毛巾去擦头发,一抬胳膊露出一道伤口来,真丝衬衫裂了一条大大的口子,白皙的手臂上一抹血迹格外刺眼。苏哲翊一把捞过她的手臂看了看,眉头拧得更紧了,几乎是吵嚷她,“孟毓,你就这么蠢么?期望你能照顾好自己,是不是要等到下辈子!”
☆、第13章 part13
Part13
【当脆弱的因子占据思维及心脏,人便更容易胡思乱想。】
这下孟毓才确定,他确实是在生气,湿透透的衬衫贴着重重起伏的胸膛。孟毓咽了咽喉咙,“天灾*……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苏哲翊黑沉沉的眸子划过一抹锐利的光,他拳头握得咯吱作响,孟毓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呼,还牢牢的。
将一切的暗流涌动都看在眼里的杜恒眯了眯眸子,直升机的嗡嗡声伴随着狂燥的风声雨声落入耳畔,格外惹人心烦。
死里逃生的孟毓被苏哲翊骂的抬不起头来,垂着脑袋慢悠悠的用毛巾擦头发。
冷不丁听见苏哲翊低声咒骂了一句,她暗自腹诽,真没风度,一晃神,毛巾已经被夺去,他说话时的语气都是恶狠狠地,“像你这么磨磨蹭蹭的,不等到医院应该就会高烧昏迷了!”
他沉着脸,唇角紧抿着,表情几乎可以用阴鹜来形容,孟毓没忍住一个哆嗦,再一个晃神,他竟然在拿着毛巾给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她差点露出惊恐的表情,尽管他连动作都可以称得上是……粗鲁,一丁点温文尔雅的感觉都没有,仿佛是将她的头颅当做是没有生命气息的马克杯。
头发被他用毛巾揉得乱糟糟的,许是淋了雨,所以她觉得脑袋昏沉沉。当脆弱的因子占据思维及心脏,人便更容易胡思乱想。正如此刻,在死里逃生之后,她有几分恍惚,恍惚间差点又将他当做卲荀。真糟糕。他对她冷言冷语或许更恰当,而不是像今天这般,即使语气恶劣,却处处透露出关慰的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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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幼起,孟毓就没有几次进医院的经历,一年到头连感冒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一剂药就可以驱除寒气、迅速恢复生龙活虎的状态。
然而在这短短俩月时间里,医院俨然已经成为她的第二大住所。
消毒,上药,包扎。
护士小姐专注而认真,孟毓道谢:“谢谢。”
“不用客气,分内工作。”
孟毓从急诊室走出去,走廊的长椅上坐着的只有杜恒一人,孟毓的眼神四处搜寻着,耳边突然传来杜恒的声音,带着一丝的漫不经心,“他在安全通道那里。”
“嗯?”
“我说,阿翊他在那里。”杜恒指了指安全通道的方向。
“哦。”孟毓垂下眸子看着地面,“我没有找他。”
杜恒轻笑了一下,说:“希望这是你的真心话。”
他说得意味不明,孟毓心里一个咯噔,抬眸看他,杜恒笑起来永远带着点玩世不恭的意味,猫一样的眼睛,几分桀骜,几分狡黠。杜恒说:“你应该清楚,苏哲翊和卲荀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不一样的身体、不一样的灵魂。你时常把他当做卲荀,真的让他……很困扰。”
孟毓大窘,难道说大雨中她嗫喏喊着的“卲荀”两字果真被苏哲翊听了去?
杜恒又说,“卲荀是你的,没有人会否认。但苏哲翊是米苒的,他们俩以后会结婚,会生儿育女,若是你继续纠缠不清下去,谁都不会幸福。难道你想被那些媒体描述成第三者的角色?”
他已将话说得十分清楚,孟毓岂会不明白,他担心她将对卲荀的感情转移到苏哲翊身上。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说,“我已经决定离开了,今天我就是要走的。”
“可是你又回来了,不是么?”
“这是意外,我也不知道今天会有大暴雨。”天气预报都是玩假的么?
“这世界到处充满意外,如果你没有打电话给阿翊,他便不会丢下米苒来救你。”
孟毓怔忪,“我……没有给他打电话……”
杜恒似乎也愣了一愣。
*
因为大雨的关系,这晚孟毓没能离开,苏哲翊带她到酒店去住。
孟毓想不通为什么杜恒要反对,并且说:“我那里还有空房间,她可以去我那边住!”
孟毓大惊,而苏哲翊冷眼睨他:“但凡是进了你家门的女人哪个不上了你的床?”
杜恒讪讪的摸了摸鼻尖。
*
苏哲翊在九层的总统套房。
孟毓在六层的大床房。
疾风骤雨终于停歇,打开电视机,新闻频道的女主播正在播报暴雨即时新闻。看了眼腕表,已经到晚上八点钟了,因为中午只吃了包苏打饼干,所以这会儿肚子饿极了。她想了想,决定到酒店餐厅去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可是天大的事,是谁说的,胃足,才会心愉。
方才走到房间门口,门铃突然响了,开门,孟毓眨巴眨巴眼睛,犹疑的说:“你……怎么会在这里?”其实她想问的是,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总是在她不经意的时刻出现,然后挥一挥衣袖潇洒的离开,就像今天,他怎么会在如此紧急的、恰当的关头打电话给她,然后又及时的出现,救她于危难之中。
“你发烧了?”苏哲翊微微眯起眼睛。
“嗯?”孟毓疑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却是冰冰凉凉的,于是咕哝道:“没有啊。”
“脸很红。”他说话依然保持着简洁至极的风格。她已经换上一身粉红色的运动套装,修身的长衣长裤更衬得人身姿窈窕,亦或者是因衣服粉嫩的缘故,映衬着脸颊也红红的。
她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脸颊的热度,立刻转移话题:“你找我,有事?”
“餐厅已经备好餐,下去吃饭。”
话音一落,尚未等她答话,苏哲翊已经转身,孟毓用了短暂的时间消化他传达的讯息后,迅速踏出门追上去。
两个人到餐厅去,是靠窗的位置,玻璃窗上覆了薄薄的雾气,看不清外面的世界,然而落入耳畔的雨声却已经小下来。
丰盛而清淡的晚餐,白灼鱼片,金瓜海参粥,黑椒牛仔盏,琉璃莲菜,牛髓汤。
大约是饿极了,所以连米饭都觉得香喷喷,孟毓吃了不少鱼片,这鱼肉鲜而嫩,又去了刺,吃起来口感极好。一转眼,米饭竟然被她吃掉一大半,正准备去盛汤,不曾想对面坐着的苏哲翊叫来了服务生,说:“把牛髓汤换了。”
那侍应生立刻去端大大的炖盅,孟毓出声阻拦:“等一下,换它做什么?我还没喝呢!”她看见苏哲翊面前摆着的瓷碗里盛着半份汤,他倒是尝过了,大约是不合胃口。
侍应生左右为难,苏哲翊长居酒店,侍应生自然是知晓他身份的,而苏哲翊带来的女人……他向苏哲翊投去征询的目光,苏哲翊点了点下颚,“换份绿豆百合汤来。”
孟毓一头雾水,搞不清楚为何苏哲翊要多此一举,而且她方才已经闻到了牛髓汤的香味,正觉得嘴馋呢,于是说:“我不要,我就要喝着个!”
侍应生左瞅瞅,右看看,手指都开始打颤。
“这汤你喝不了,绿豆百合汤清热去火,最适合你。”
孟毓嘴角重重地抽了抽,什么叫做“清热去火最适合她”,她火气很大么?脾气爆差的那位明明是他才对吧?她不满的努了努嘴,说:“我大姨妈探访,不能吃绿豆!”
待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神经大条的话,适才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烫,好糗。苏哲翊果然臭了脸,一副嫌弃至极的表情,而侍应生则憋着笑,站在桌边。苏哲翊按了按眉心,随即道:“牛髓汤里有菌菇。如果你不害怕,随意喝,我会叫厨房多做两份,给你打包带走。”
她对菌菇过敏,是很严重的程度。曾经因误吃了香菇,胃疼了一夜,她毫不知情,只以为是普通的肚子痛,第二天早上疼得下不了床,才打电话给卲荀,他立刻驾车来接她,送到医院里检查,才发现是过敏了。她总是这样粗心大意的,卲荀对此也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