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就难办了。
沈倾欢的心纠结成了一团乱麻,这是她最担心的事情,她是凭空落入这个时空的,在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户籍,现在唯一可以给她顶用的,就是陈国相府的庶出三小姐的身份,可是那个身份此时却是万万不能用的。
想了想,沈倾欢有些为难道:“王学监,不是我不想配合,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我受了伤,醒来之后就不记得自己的身世了,就记得一个名字,沈倾欢,其他的,全都忘记了,可不可以给我破一个例,不用户籍入学的?”
说罢,沈倾欢面露请求的神色,身子却是假意不经意的转了转,将那枚玉坠子给晃了晃。
看了那枚玉坠子,王学监的眼神也跟着晃了晃。
最终,他咬了咬牙,似是有些为难,但最终点头道:“既然是受伤后不记得了,那便暂且不记户籍,等你哪一天伤养好了,记得起来了,再记吧,如此也不算坏了书院的规矩。”
在接收到沈倾欢感激涕零的目光之后,他有些飘飘然的抬手捋了捋下巴上实际上并不存在的胡子。
“你呢?”
当话锋转到卓洛景天身上,这呆头鹅依然在发愣。
沈倾欢也吸取了刚刚的教训,没有再拍他,想着他也是个不拘小节洒脱磊落的性子,不会隐瞒自己的身份,便替他回答道:“他叫景天。”
一个景天,再度将发呆的呆头鹅从愣神中唤醒。
若不是之前锦城和山门前见到的这人很正常,沈倾欢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有些呆了。
在看到沈倾欢和王学监以及那名助教都在以询问的目光看着他的时候,卓洛景天很快收拾好了思绪,抬头对着王学监补充道:“在下,出生自大莽原。”
王学监低头,在册子上写了几笔,旋即又抬头,不解的问道:“据我所知,大莽原的子民的姓氏都是四个字,亦或者五个字,你的全名是什么?籍贯大莽原何处?”
“全名,卓洛景天。”卓洛景天双手环胸,很自然的回答了出来。
但,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手上正在落笔的王学监以及他身侧站着的助教,却都已经很不自然了。
“卓洛景天?!”两人异口同声重复道。
☆、029 学舍
这回沈倾欢更加确定这个名字有问题了。
不过再怎样说,也就一个名字,何以让这两个人都漏出这样一副见了鬼的神色,心头不解,嘴上便也问了出来:“王学监,景天的名字怎么了?”、
这一句更不得了,本是一脸惊诧的看着卓洛景天的王学监和助教在听到沈倾欢的这话之后,齐齐转过头看来,目瞪口呆的看着沈倾欢。
那一副表情,比见了鬼还要让人背后发凉。
沈倾欢瞪大着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一脸无辜的讲疑惑的目光投向卓洛景天,哪晓得,这呆头鹅此时一张俊颜涨的通红,那神情——
真真是个怀了春的腼腆少年见了自己心爱的大姑娘以及人家娘家人一般多羞涩和无措!
看着他们一个个那般让人费解的神情,见问又问不什么,这样的气氛又着实太过诡异,沈倾欢只得先作罢,她抱了自己的东西,向王学监问明了住处,转身就打算先离开这。
才提起步子,尚未来得及迈开,沈倾欢突然想起来,这里的学子住宿,该不会是如同自己那个时空几个人一间房吧?
那时候是分男女宿舍,而这里整个山上都不允许有一个女学生,要真是几个人挤一间房的话……那还真真是一件火烧眉毛的麻烦事情!
但想着这里好歹也是五国中数一数二的大学府,就收学生的门槛而言,来者都是非富即贵,怎么得人家也不会委屈了肯在这里几个人挤一间的。抱着这样乐观的心态,沈倾欢举着自己的房牌号,转头目光仍旧有些不自在的王学监问道:“这间学舍还有其他人住吗?”
“墨云书院的学舍分东西南三面,南面背靠曲山,风景极为清幽雅致,而且是入住学子最少的一处,七字排头的院落又是南面最好的院子,如今只剩下这一个名额,学舍里的规矩都是两名学子住一间,这间南七三七房已经入住的这人你也认识。”王学监正了正神色,一边收拾书案上已经填好的资料,一边回答沈倾欢道:“正是刚才同你交好的杨舒,看你们两个挺投缘,住在一起应该会很融洽的。”
王学监的言外之意,就是这七字排头的南面学舍就是这墨云书院最好地势的学舍,如今仅剩下的一个名额他安排给了沈倾欢,她得懂得领他这个人情。
没有想到即将同自己成为舍友的就是刚才那个叫杨舒的身子虽然单薄、但一身气势却了得的少年,沈倾欢还未开口,却见本来还在红着脸发着呆的卓洛景天突然站出来,抬手在王学监面前一拦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焦急道:“不行!倾欢怎么能跟别人住一间房舍,而且……”
而且,对方还是男子。
后面这句话在他感觉到后背凉飕飕的沈倾欢的目光之后,变被硬生生的卡进了喉头,但仍旧不肯让步,“你一定要单独给她一间。”
能单独有一间,当然也是沈倾欢最想的,但王学监已经说了,书院有规矩,两个人一间。
他已经将仅剩的一间好房舍给了她,卖了她一个人情,准确的说应该是卖了她这枚玉坠子的主人一个人情,她不能没有眼色不识抬举,而且刚才看到杨舒,应该也是一个磊落光明的少年,应该会很好相处。
至于男女之防的问题,沈倾欢觉得自己如果注意一点,应该没有那么容易被人认出来是女子的。
“算了,景天,就这样挺好的,王学监已经很帮我了。”沈倾欢抬手将卓洛景天的手按了下来,她的力气不大,后者却意外的放弃了自己的坚持顺从了她的意愿,但面色上却是一脸忧心,他看着沈倾欢坚定的目光,也只有叹了口气,嘱咐道:“你要小心。”
至于小心什么,旁人听不明白,沈倾欢却是知道的,也算的萍水相逢,这人这般热心的为她,倒是让她有些小感动,抬手拍了拍他肩膀,以示自己无事,哪晓得她的手才碰到他衣襟,这人就像是被雷击了一样,僵硬在了原地。
莫非他们大莽原有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女子随意碰不得他?
心头隐隐猜测,但面上却不能轻易点破,沈倾欢暗自记下为了这人能正常点自己下次得注意跟他保持距离,毕竟虽然自己是现代人没那般多的封建约束,但这人却是知道了自己女子身份的封建男子。
笑着对王学监和助教点了点头,沈倾欢才转身离开。
待沈倾欢走出门了,脸上挂着傻笑的卓洛景天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住宿问题,“我住哪里?”
王学监目光有些探究的看着他,语重心长道:“南面,八三七号房。”
“是不是跟她在一个院子?”
“隔壁院子。”王学监有些为难的解释道:“七字排头已经没有空位了,这虽然在隔壁院子,但却与沈倾欢的住处对门,也算是比邻。”
本来听到没在一个院落的话卓洛景天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但又听到王学监后面的解释,他那一张仿似手工刀雕刻出来的俊颜瞬间又写满了笑意。
看着他迈着轻松的步子离开,王学监才将忍在心口许久的一口气叹了出来,“可惜啊~可惜。”
一旁的助教也学着王学监的模样,叹息道:“是啊,没想到大莽原那般的蛮夷王族竟然会有出落的如此英俊出挑的少年,只是没想到,居然是个断袖。”
他们的对话自然没有被卓洛景天听到,更不会被此时已经找到南面七三七号房的沈倾欢听到。
这时候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了整个山间,廊檐上点亮的灯火讲沈倾欢的影子拉的老长,映在房门上。
她抬手有礼貌的敲了三下。
在听到里面乒乒乓乓一阵动静之后,才见到衣衫穿戴的很整齐的杨舒出来开门,见是沈倾欢,她的不解的目光也只是一瞬,在扫过她怀里抱着的衣物等一干物事之后,杨舒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她抬手一一引,将房门完全打开,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是啊,没想到,这么快,咱们还成了舍友,”沈倾欢也不客气,抱着东西,就往里走,她打量的目光在房间里逡巡了一圈之后,只在已经散开了被褥,床上有许多凌乱的衣物上面停顿了一下。
她的目光停顿的这一瞬,杨舒的身子也跟这一僵,直到沈倾欢一脸若无其事的调开了目光,她一脸紧绷的神色才放松了下来
这些都没逃过沈倾欢的眼睛。
☆、030 姓氏
房间里的陈设非常简单,除开左侧用屏风隔开的两张木板床之外,右边屋子还有一排简易书架,一方案几,两个板凳,案几上面连半个茶杯都没有。
这已经不仅仅是用简朴来形容了。
不是说墨云书院享誉五国,甚至在大莽原都有名气的吗?
而且,在这里读书的富二代官二代们,怎么得也得是个金娇玉贵的命,怎么能受得了这里堪比解放前的艰苦条件呢?
沈倾欢也只是错愕了一瞬,便也不在意了,苦日子她也过过,更何况这些已经不算的什么了,她之所以错愕,是因为一开始先入为主的想法,觉得既然是这般高大上的学府,里面的软件硬件设备也该是一流的,既然现在见识了,有地方住能识字,还能逃避追捕,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奔波了一天,又是逃命又是为自己这个女子身份担惊受怕的,此时早已是精疲力竭,也不想再动身去问澡堂在哪里了,到处都是男子,澡堂设备有没有单间能不能让她好好洗个澡这些问题她也懒得考虑了,走到床边,胡乱的将手中抱着的东西放到一边,衣服都没脱,直接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格外安稳,比在薛府,比在和亲的路上,任何一晚上都睡的安稳。
安稳是安稳,但是等到沈倾欢一觉醒来,学子们的早课都已经结束了。
她睁开仍旧有些朦胧的眼睛,看着精神奕奕的自外间进来的杨舒,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处境,脱口而出,“现在几点了?”
走向她床边的杨舒一手拿了一个馒头,听到沈倾欢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楞了楞,才将馒头递给她道:“几点?什么几点?沈兄说话好生奇怪。”
迷迷糊糊的接过杨舒手上的馒头,睡迷糊了的沈倾欢脑子也才开始逐渐清醒,她揉了揉眼睛,见杨舒对着她朝门边扬了扬下巴,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才看到她已经顺带替自己打好了洗脸水。
朝她感激的笑了笑,沈倾欢才起身,从昨天在王学监发给她的一堆物事里找出学子服。
见她要换衣服,杨舒很识趣的转出了屏风这边,不再看她,沈倾欢一边胡乱的扒拉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边隔着屏风同杨舒询问道:“杨兄可了解大莽原?”
屏风另一边的杨舒一边整理自己的床褥,一边漫不经心道:“也只是有所耳闻,大莽原分六部,其中以卓洛王族部落为首,大部分的子民是以游牧畜牧为生,不同于五国,那里民风豪放,粗犷,是以也被许多人认为是蛮夷之地,我却不觉得,能在那无边无际的草原上自由跑马,无拘无束,只怕活的比咱们五国中这些自诩为高才学士的人还要自由,快活。”说到这里,杨舒折叠被褥的手顿了顿,“怎么,沈兄对大莽原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