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祈便自顾自地哭着,越哭声音越大,眼泪越擦越多,到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再怎么想掩饰也掩饰不住,断断续续道:“其实我也知道,并不是他的错。错在我自己,不该早知道他已经心有所属的情况下,还管不住自己,对他动了心。我也想忘,可是……可是就是停不下来啊。”
“我好讨厌自己,好讨厌啊。”
她哭到伤心处,又开始喝酒,泪水和酒水混在一起,从面颊流下,原本梳得整齐的发也因为刚才的抓狂弄乱了,整个人显得狼狈又颓唐。放下酒坛后,打了个酒嗝儿,又开始从谴责自己,回到了谴责晏云之的话题上来,道:“更讨厌他,讨厌喜欢他这件事情,把我变成了这个样子,连我自己都看不过去了。”
说着,悲伤地抱住地上的酒坛,俯身趴在上面。呆怔了一会儿,开始伸手推搡身边的人,又是蹙眉,又是嘟嘴地。每推一下,都要问一句:“你说,你为什么这么好?为什么这么讨厌?为什么要招惹我?嗯?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倒是说句话啊!”
“你要成亲了……妻子很好,可惜不是我……”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而后紧紧扯着他的衣襟,从推开,变成了拉着不肯放手,埋头哽咽一会儿,难过道:“既然你什么都会,什么都知道,能不能教教我,教我一个不再喜欢的你的办法。让我能重新以平常心面对你们,重新做回自己。我太笨了,我想的方法都一一试过,可是全都没有用。”
“师兄,你指点指点我吧,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真的不想了……”
说到最后,一抬眸,已是十足恳求的语气,万分无助的目光。
俏丽动人的美人,这副乖顺可怜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疼,闫琰也不例外。可是他却僵在原地,任她都快把自己的衣襟扯散了,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来,是知道桑祈喝多了,把他当做了晏云之。自家妹妹虽然偶尔也会哭闹耍赖,但通常给塞块糕点就好了,这种情形他还是第一次经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二来,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么亲昵地拉着自己,都快贴到自己怀里来了。尴尬都来不及,已是面红耳赤,脑袋里嗡嗡直响,还哪有能好好说话的镇定。
三来……桑祈可能沉浸在自己的哀怨中,或是因为喝多了,完全没有注意。可他没喝多啊,早就发现晏云之本人来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站在他们几步之遥的身后,想必一定把这一幕看在了眼里,把每个字都听了进去。
于是更加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只觉自己的处境水深火热,实在是倒霉透了。
嘴上虽然是不敢跟着桑祈一起说晏云之坏话,心里却忍不住哀嚎,哭喊着“师兄,你怎么能这么冷静,别玩我了啊……快来救救我……再这么下去,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啊喂……”
正在他这样想的时候,桑祈又开始扯着他的衣襟晃他,哭得凄惨无比,一脱力,便向他的胸口靠了过来。
闫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心想完了完了,自己恐怕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
没想到人生中第一次抱女人(也应该是最后一次抱女人),居然抱的不是娇滴滴的美娇娘,而是桑祈这样哭得乱没形象的泼妇……更关键的是,这泪水还不是为他而流……只觉悲从中来,不可断绝。感慨自己活得才真是憋屈,鼻子一酸,也想哭了。
所幸,他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
就在桑祈的头差一点点便要贴在他胸口上的时候,一个力道恰当而沉稳的手臂,坚定地将他拉到了一旁。
他一抬眸,便见晏云之终于来救自己了。英姿俊朗的白衣公子,衣袂飘飘,从容地俯着身,一只手扶着桑祈,一只手轻轻挥袖,对他道:“你先走吧,这里有我。”
“是是是是……我先走了……”
他一听这话,如蒙大赦,也顾不上客套了,赶忙起身。连连把自己的位置和酒坛都让给他,飞快地行了一礼,拔腿就走。远离刚才的修罗场几步后,才站定,长吁一口气,扑打着衣摆上的草叶,理了理衣袖。思忖一番,带着几分不安回眸望去。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落荒而逃,到底是不是地道。把这两个人单独留下,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可是至少有一点,他是确定的。桑祈的一切担心与揣测,都并非没有根据。并不是她心思龌蹉,想歪了什么。他也早就感觉得到晏云之对她的与众不同。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那么,晏云之和苏解语……又是怎么回事呢?
定亲的消息,桑祈的反常,还有晏云之这个时候的出现,联系在一起,拼凑出让他捉摸不透的迷局。
闫琰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去掺和了,这不是个该多管闲事的时候。纵使自己心有担忧,也应该让那二人自己解决。于是又迈步,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第一百章 :我只喜欢你为亲爱的@爱默丁加更
洛水河边,只剩下了桑祈和晏云之两个人。
而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桑祈,对自己旁边已经换了人这件事,还一无所知,只顾扯着他的衣袖抹眼泪,还在说着讨厌晏云之的话。
晏云之坐在方才闫琰的位置,也没主动出声提醒自己的存在,只半侧着身,任她拿自己的衣袖当手帕,目光温柔,又带着几分无奈,凝视着她的一言一行,半晌后才叹道:“你真的这么讨厌我?”
桑祈吸了吸鼻子,抽泣道:“是啊,你要娶别人了,我还没有理由讨厌你吗?”
晏云之微微一挑眉,勾起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道:“谁告诉你的,我要娶别人了?”
“不用骗我,我都知道了。今天苏大人和兰姬都亲口承认了,还能有假?”桑祈一蹙眉,嗔怒地瞪了他一眼,道。
“苏大人和兰姬,只是承认了,并没有主动提起这个消息,不是吗?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样问兰姬,她如果说出实情,岂不是很没面子?你呀,怎么就不动动脑子呢。”晏云之一边耐心开解,一边掏出帕子来,抬手替她擦拭着眼泪,顺便拯救一下自己的衣袖。
桑祈喝了酒,头脑不够清醒,被他这一番话绕得云里雾里,听得不明所以,眉头蹙得更紧了些,拨开他的手,问:“那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晏云之笑意更深了些,温声道:“你不用懂,只要耐心地再等等就好。”
这算什么?
桑祈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想要扯着他继续问个清楚,却被他伸臂一带,拉进了怀里,贴上了一个温暖坚实的胸膛,并且听得到他有力的心跳,闻得到他身上特有的,好闻的草木香气。
河面上一阵晚风吹来,又吹落了一行泪珠。
桑祈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却还是忍不住抬手搭在他的腰间,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哽咽道:“晏云之,我真的好舍不得……”
“我知道。”他轻轻抚着她的发,月光下,音色轻柔,又带了几分蛊惑。
“不,你不知道。”桑祈摇了摇头,蹭乱了他胸口的衣襟,叹息道:“但我必须要舍弃。这份思念,太沉重了,我不能带着它走下去。它会把我压垮的呀。”
晏云之将她拥得更紧了些,面容平静温润,眼眸里好像有无数星子,在天河里一闪一闪,低头凝视着她哭花了的脸,宠溺一笑。这回也不用袖子或什么手帕了,而是直接抬起修长如玉的手指,为她细致入微地擦着眼泪,道:“你无需舍弃,也不会被压垮。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
桑祈靠在他的怀抱里,被他这样温柔对待着,不知不觉,已经渐渐平静下来,把这句话听了进去。可还是一脸不相信,抬眸看他,抿唇问:“真的?”
“真的。”他便也看着她被泪水冲刷得湿润的眼眸,唇角微弯道。
“可是……兰姬怎么办?怎么跟苏家交代?你肯定还是在骗我。”
晏云之一向说话算话,没有什么是他答应了但是做不到的事情。桑祈向来这样认为。
可此时此刻,却还是不安忐忑,怀疑他说这番话,是不是在故意安慰她而已。内心的悲戚,便也挥散不去。
晏云之见状,不得已,只得在她的眉心力道极轻地弹了一指,苦笑道:“真拿你没办法。怎么别人的话你都信,反倒是我说的就不信了呢?好吧。其实,父亲的确有想要和苏家联姻的意思。心目中的人选,也当然是我和兰姬。”
桑祈含怨看着他,咬着唇不说话,表情却是在说:你看,我说的对吧对吧!
晏云之视若无睹,淡淡一笑,继续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想娶兰姬,怎么会拖到这个时候?就算兰姬去替祖父守孝的期间,不能举办婚事,早在苏老爷子去世之前,也可以先把庚帖换了,定下聘书。怎么可能一拖,便拖了这么多年?”
听上去似乎有点道理……桑祈被他的话吸引住了,蹙眉问:“对啊,那是怎么回事呢?”
晏云之便用玩味的目光看着她,手指轻轻摩挲过她的面颊,问:“你以为呢?”
桑祈只觉他手指触过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忍不住战栗,想偏开头去躲过,却怎么也逃不开,只得泄气道:“我怎么知道。”
“因为那是长辈的想法,不是我的,我不愿意。”晏云之说着,将她凌乱地挡住侧脸的鬓发一一耐心拨开,继续道:“虽然现在,长辈仍然坚持这个意思,皇室也在其中干预,妄图指手画脚。但是在我心里,只把兰姬当做知己好友,而不是恋人。如果硬要按着他们的意思娶了她,那才是既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她,更对不起我们多年之间的情谊。没有一个人会过的顺心如意。你觉着,我会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
说完,也把她的鬓发整理好了,莹白如雪的柔滑凝脂悉数显露了出来。他俯下身,从容而优雅,大方自然地,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而后就停在这里,保持着这个与她亲密相依的姿态,声线低哑,道:“我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你可愿意再给我点时间,陪我一起等?”
桑祈将他的这番话,他的这个举动,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不敢相信地问了一句:“这么说,其实,你也是喜欢我的?”
晏云之又笑了,反问她:“难道你觉得,我不喜欢你吗?”
“不不不。”桑祈用力摇了摇头,道:“我不要再猜了。我要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一个确定的答案。”
说完,深深望进他的眼底。
那里沉静如深潭,落着她的倒影。
晏云之吐气如兰,搭在她肩头的手臂缓缓下移,搂住她的腰肢,而后缓缓低头,在与她的柔唇极近极近的位置,声音清润,却坚定地道了句:“对,我也喜欢你,只喜欢你,桑祈。”
说完,在她的唇上轻轻啄了啄。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却让桑祈觉着一股强烈的悸动瞬间在体内流窜,由唇上的这一点,蔓延到四肢百骸,一发不可收拾地,带出了每一根神经的狂喜。
她甚至一个没忍住,差点兴奋地直接从地上蹿起来,立刻拉住他的手,连声道:“真的?真的?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没早告诉你?定情信物不都送过你了么?”晏云之说着,瞄了一眼她的腰间,挑眉道:“你还一直不肯戴。丝帕也送过了,环佩也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