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卓梵脸色更危险,他扫了卷在一边的糖果一眼。
“摔死它。”他声音冷酷地吩咐身边的佣人。
“不!”
希落大惊,她想抢救糖果,可是那个男佣已经眼疾手快地捉住了它。
糖果似乎嗅到了不幸的味道,她凄厉地叫着,挣扎着,拼命扭动着它小小的身子,可是那个男佣把它抓得那么紧,他的手已经高高地举了起来——“爸爸不要这样!”
卓晓涵惊慌地拽住了父亲的手,恳求道。
“我真的没事,不要那样,那太残忍了……”
“这样不懂规矩的小姑娘,需要教训,”卓梵轻轻揽住了女儿的肩膀,冷冷地看着希落,“她似乎没搞清楚自己在这里的地位,她养的猫,有几条命敢让我的女儿受伤?”
“对不起,卓先生。”
希落忍着声音里的颤抖,她抵着头,希望自己的卑微,能换到糖果的一线生机。
“我已经得到教训了,做错事的是我,请你罚我。”
“你自己觉得,什么样的惩罚才适合?”
卓梵漠然地扫视着她,不紧不慢地说道。
希落抿紧了唇。
她知道夏佑川在看她,她也同样知道他一句话都没有为她说。
正午的阳光炽烈,在卓家花园的进口草坪上映照出了光泽,女孩棕色的头发垂散在脸颊边,眼底流光冷漠,她伸手拿起一边茶几上的玻璃杯,重重地往地上砸去。
碎裂一地的玻璃片,恍若晶莹碎落的泪滴,希落在周围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碎片。
那天的阳光好冷。
冷得就如在玻璃锋利如刀的边缘泛起的光芒。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比不起晓涵矜贵,害她受伤,我只有十倍百倍地还。”
说完,她俯身,用那片锐利的玻璃,干脆利落地割开了自己的小腿。
肌肤和血肉被残忍地撕开,鲜血顷刻染红了她雪白的鞋袜。
“这样子,可以吗?”
卓晓涵发出了一声恐惧的惊叫。
“回你的房间去,”夏佑川走到了她的面前,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他的脸上根本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晓涵会晕血的。”
希落的嘴唇微微发白。
她仰脸望他。
晓涵会晕血。
这就是他唯一对她说的一句话。
“把那只猫处理了。”卓梵根本不看希落一眼,只是转头对佣人说道。
“不要!”
希落终于压不住自己的惊慌,她用力挣扎着,可是两个人用,已经牢牢抓紧了她的手臂,将她半拖半拽地关进了房间里。
“真是的,我们小姐是什么身份呀,你流点血怎么能和她比。”
女佣一边锁上门,一边奚落她。
“一点都不懂规矩,真不知道佑川少少爷当初怎么会挑你来陪我们小姐。”
是啊,夏佑川,为什么。
为什么要以救赎者的姿态出现,却最终只是把她从一个狭小的牢笼,关到另一个宽敞囚室里?
希落慢慢地跪坐在窗台边。
双眼望向遥远的苍穹。
她知道自己是不会幸福的,早在很久以前,在她的双手过早地被弄脏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是被上帝遗忘、被恶魔诅咒的那一个。
可是一只小猫又有什么错?是不是因为它接近了她这个恶魔,所以才连带着连它也不放过?
希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脸上湿湿的一片。
当夏佑川推开房门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女孩倚靠在窗边,房间里开着空调,她却把窗打得很开,任由室外热的风,吹碎她的发。
她鲜血淋漓的伤口看起来很触目,可是她不理。
过去,他经常会有一种错觉,只觉得她就像个妖精,狡黠的,魅惑的,善于蛊惑人心的,是在受欺负的时候不会哭,只会计划如何恨恨反击。
而此刻,她却只是长久地看着窗外的蓝天,就像只被剪断了翅膀的苍白的鸟,留着血,奄奄一息,带着再也不可能拥有自由的悲凉。
那种没有力气再反抗的模样,竟会突然让人疼到骨子里。
“医生来了,你的伤口需要处理。”
他的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和,他对她说,但她没反应。
他半蹲在了她面前,她却扭过头,把脸埋在了双臂间。
但他还是看到了她脸上隐约的泪痕。
“那只是一只猫。”
他放缓了声音。
“是啊……她只是一只猫……”希落的声音从双臂间透了出来,带着鼻音,断断续续,“所以它不知道谁能咬谁不能咬,它只是被踩疼了,它只是……”
她的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她说不下去了。
“而你又懂什么……尊贵的夏少爷,你没有被抛弃过,你没有露宿过街头,你没有因为别人的诬陷被一直讨厌你的修女关禁闭,你也没有饿得只希望自己能立刻死掉的时候……”
“……你也没有,拼命想保护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东西,但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在这个世界消失,再也找不到……就算你怎么哭,怎么叫,都再也找不到……”
“你明明是想要保护它……但结果,却害死了它……这种感觉,你知道吗?”
直到很久以后,夏佑川才明白希落当时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而当时的少年,只是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他对希落说:“喂,看着我。”
她根本不回头,直到听到那一声细嫩的猫叫。
她猛然抬头!
糖果竟奇迹般的被夏佑川抱在手里,小耳朵一抖一抖的,眼珠骨碌碌地乱转。
“……”
她又惊又喜,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还以为它一定已经……这怎么可能呢?
小猫懒懒地弓起了身子,短短的绒毛被阳光染上了一层不真实的光晕,它喵呜一声,灵活地蹿到了她的怀里。
“不要怪我刚才那样做,如果你当时不离开,卓伯父就不会走,那么我就没办法把它从佣人手里救下来了。”
他看到她惊喜的笑颜,也不禁微笑起来,用手指饶了饶糖果的脑袋,吩咐医生过来给她包扎伤口。
“以后把它关在房间里,不要让卓伯父看到……另外,希落你要学会避免冲突,卓伯父是个……苛刻的人。”
希落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她不语,只是抚摸着糖果柔软的小身体,猫咪在她怀里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它是个没有危机意识的小家伙,那么快就忘记了刚才的恐惧。
“……你怕我做错事会连累你,是吧。”
她抬起了眼睛,眼珠清澄,透着如此明亮的倔强。
“不会那样的,夏少爷,你只需要像今天这样,一句话都不说,什么都不阻止那就可以了。”
任谁都听的出话里的赌气意味。
“卓伯父越早气消,你们就越安全,如果我当时插手,事情只会变得更家糟糕,你信吗?”
他沉静地看着她,如此说道。
她懂。
她更懂得,自己没什么资格去嫉妒卓晓涵在他心里的地位。
但她就是嫉妒。
“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什么吗?”
她的声音带着试探的不确定,仰脸望着少年英俊的侧脸,看到他微微皱起眉,湖水色的双眸中分明是疑问。
他织了一张网,将她困人其中,然后就撒手不管,由她自生自灭。
她突然很讨厌自己。
她竟然会相信一个男孩随口许下的诺言。
她气恼的表情落在夏佑川的眼中,他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不易察觉的弧度。
“只要你从此走在我的身边,就没有人能随便欺负你。”重复着那个时候自己说过的话,他的声音就犹如教堂敲响的第一声晨钟,那是恍若来自天堂的声音,仿佛天使瞬间展开的洁白羽翼,将她呵护其下,带着宁静的,守护味道。
然后他执起了她的手,微微低头,他温热的唇,轻吻上了她冰凉的手指。
“我会保护你,尽我最大的努力,保护你。”
……“其实谁都保护不了谁,即使你答应过。”
热牛奶已经在希落的手里变凉了,她却依旧握着纸杯,低喃着。
“我也说过要保护好糖果,可是结果呢……”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它被怎么样对待了!”她突然激动起来,眼睛里,混合着恐惧和恨意,“我知道卓梵的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教训我,所以那张照片才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他要我知道害怕,要我知道不可以反抗他……糖果只是一个可怜的牺牲品,只是一个他威吓我的工具……”
“什么照片?”他突然心生不安。
“你还记得有一阵,我突然没有办法吃下任何东西,只能靠输液维持下去吗?”她冷然地笑了,“我明明饿得快要疯了,可是闻到任何食物的味道却都会想吐,我咽不下任何东西……”
“因为有人把一张死猫的照片放在了我房间的书桌上……那个就是糖果……”
夏佑川震动了一下。
纸杯被希落握得扭曲变形,她的指骨微微泛白。
他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
用双手,把她颤抖冰冷的手合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他知道最终卓梵还还发现了糖果的存在,他震怒之下当然立刻就将那只可怜的小猫“处理”了,但他没有告诉过希落的是,曾经为了替她挽救糖果,自己又遭遇过什么。
希落慢慢平静了下来,她发现自己竟还是那么不争气地贪恋他手心里的温暖。
“不要怪晓涵,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晓涵”两个字显然刺到了她敏感的神经,她“啪”一声甩开了他的手。
“怎么,你怕我迁怒她,怕我伤害她?”
她突然觉得很愤怒,为什么每一次他对她好的时候,目的却永远都是为了卓晓涵?
“你高估我了,夏少爷,我很怕死的。”
她咬牙说道,神色间却没有一丝惧怕的味道。
“晓涵没有什么朋友,所以她很珍惜你……”
少年的声音有些柱塞,但他仍在试图缓和希落的尖锐。
即使有些事情不是晓涵的错,但他知道,希落会憎恨她的,那些遭遇造就了她如今的决绝,他不可能从她的记忆里抹去那些过去。
“哦?是吗?”
果然,她眼波一转,打断了他的话:“过去她在卓家举办那些小聚会的时候,我可是觉得她有很多朋友啊,其中有几个,还真是让我印象深刻。”
“后来那个刁难你的女孩,就被你设计关进了地下室。”夏佑川倚靠着身后的台阶,伸长了交叠的双腿,他轻轻挑眉,补充道。
“对了,你好像还是用我的名义,把她骗过去的。”
“谁让夏少爷你这么迷人呢?”她回眸,懒洋洋地笑了笑,“有那么多的女孩喜欢你,我不过是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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