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充饥的美食也给她预备着。等云姜再看得仔细一点,才发现那些糕点还都是她家乡特色的小吃。
但云姜不敢碰。
战战兢兢地推门出去,院子里安安静静的。这时,过来了一名小丫鬟。云姜便拉着她问,王爷在哪里。
丫鬟撇嘴道:“在书房。处理着国家大事呢。你就别去打扰他了。”
“哦。”云姜无奈地应了声。丫鬟拂了拂衣袖,扭着腰肢傲慢地走了。云姜正待转身回房,却听见一声清咳。
云姜知道是楼驿风来了,心里还纳闷着,刚才的丫鬟明明说他在处理国事的。她连忙跪地行礼:“奴婢向王爷问安。”
“早安还是午安?”楼驿风打趣问道。
云姜便只好赔不是:“奴婢疏忽,奴婢睡过了头,这就给王爷您补那锦袍。”
楼驿风甩了甩袖,摇头道:“我并不是催你。我听说龙图山的蜡梅开了,你换身轻便的行装,跟我去赏梅吧。”
赏梅?
云姜顿时愣住了。昨天游市集,今日又要赏梅,这安定王,到底是让她来做针线活,还是故意折腾留难,把她当成什么消遣的工具了?云姜便冷了脸,装出一副假谦恭,道:“王爷,奴婢的职责,并不在陪王爷消遣。”
楼驿风低头,用食指轻点了点鼻梁,那动作与角度,很是潇洒迷人。再搭配他尴尬的表情,便将他刻画得亲和了不少。他说:“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留在府里吧。”
转身欲走,却听云姜在背后唤了一声:“王爷——”
“唔?”
正文 第3节 云姜三两步过去,正对楼驿风,低头道:“奴婢自知,先前得罪了王爷,是奴婢莽撞愚笨,希望王爷莫要与奴婢这样的下等人计较。”话说得很到位,云姜将楼驿风吹捧得高,仿佛她与他之间隔了十万八千里。
楼驿风轻轻一皱眉,道:“你觉得自己是下等人?我是上等人?”
楼驿风同云姜说话,从来不用本王之类的字眼,总是说我,云姜听得出,却领会不到。她不言语。
楼驿风又道:“你想必是以为我为了之前的事情故意留难你?”
“奴婢不敢那样想……”云姜答。
楼驿风略作沉默,便微微一笑,道:“罢了,你去做你应该做的事吧。”
这样的对话,云姜依然没能探听出楼驿风的心思,只能看着他青色的背影没入回廊的转角,仿佛是带着些委屈的。但是堂堂王爷,又怎会因她一个宫女而受委屈?云姜不由得笑自己想太多了。
那天的天气原本是极好的,冬日暖阳,平和地洒在身上。楼驿风走后云姜坐在院子里缝针线,倒也惬意,谁知到了申时天色却忽然变了色,乌云盖顶。不一会儿就落起密密麻麻的细雨来。雨点不大,可是却急,屋檐很快就垂下雨帘子。云姜进屋把袍子放了,打算休息一阵,却见一个穿黄衣的丫鬟雷厉风行地过来,还在屋门口就拉开了嗓子,道:“姑娘,有个事情拜托你呢。”
“什么事?”
“王爷去了龙图山,我们赶着安排人送伞和雨披过去,丫鬟们忙不过来,姑娘能否搭一把手,随我们几个一起往龙图山去?”
云姜觉得奇怪,这偌大的王府,竟连人手也安排不够。难道下人们真的各司其职,太过忙碌了吗?云姜抬头看这密集的雨势,非但没有消停的迹象,乌云反倒越积越厚,她不好推辞,唯有应承下来,随着黄衣的女子往前厅去,然后抱了雨披雨靴之类的物件,匆匆登上马车。
马车跑得极快,不一会儿就到了龙图山脚。云姜坐在车篷最边上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外面红艳艳的漫山蜡梅,深褐与绯红,相得益彰,在雨中看别是一番滋味。她甚至有点后悔自己没有跟楼驿风来这里游山赏梅了。
山路有些颠簸。
马不停蹄。
云姜摇摇晃晃,却突然听见旁边坐着的人哎呀喊了一声,然后就觉得对方好像被摇晃得失去了重心一样,撞向了自己,自己整个人都推出了马车。她先是撞到马车的车板,然后撞到路边的石头,再是顺着下坡的方向,呼噜噜地滚出了几十米,天旋地转,后来是两棵梅树挡住了她,她的膝盖撞在树干上,像要裂开两段似的。
马车停了下来,那个穿黄衣的丫鬟大呼小叫地跑过来,直对云姜道歉。云姜想她也是无心,便咬着牙说没有关系,意外而已。
黄衣丫鬟的嘴角露出得逞的坏笑。
她分明是故意骗云姜和她一同前来的,再故意假装不慎推她落马车,与只为了宣泄心中的不满。因为云姜实在得了太多的好,楼驿风给她的一个眼神,整个王府都在沸腾。
从蚱蜢到参汤,从安神香到家乡的小吃,还有默许的懒睡与顶撞,云姜在王府仅仅出现了两天,却成为最热门的话题,大家都说王爷对这宫女是不同寻常的好,心中嫉妒得紧,而更可恨的是云姜身在福中不自知,还要给王爷冷眼黑面,大家就更是想要给云姜一些惩戒。那马车里坐着的其他几名丫鬟,相互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心领神会,得意之情在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
云姜几乎是爬着重新坐回马车的。马儿又跑起来。到了半山,远远看见楼驿风一行人都在凉亭里,丫鬟们不等马车停稳,就纷纷扑赶上前,有的递大氅,有的蹲下(禁止)给楼驿风换雨靴,还有的连连斟过几杯驱寒暖胃的酒。那阵仗,看得云姜瞠目结舌。即便在皇宫里,最嚣张的楼青煜,她也不曾见他有这样众星捧月的待遇。
云姜的膝盖实在疼得紧,扶着车篷,好不容易下了马车,站稳了,又回身去拿由她负责的雨伞,可是却笨过那学步的幼童,她身子一晃,就摔倒在马车轮子底下,溅了满脸满身的泥,尤其狼狈。楼驿风原本看云姜那副湿漉漉的模样就觉得奇怪了,如今眼见她摔倒,竟全然不顾身份,冲出亭子,一把将她扶起来,牵开大氅,覆在头顶当雨遮。
“你怎么来了?”极是关切,语气还有些焦急,“怎么弄得满身泥?”楼驿风都不给云姜开口的间隙。
那亭子里黄衣丫鬟赶忙冲过来,对楼驿风解释道:“是奴婢请姑娘过来帮忙的。只是方才山路陡峭,姑娘不慎从马车上摔下去了。奴婢该死,没有照顾好姑娘。”那悔恨怯懦的模样,扮得真是惟妙惟肖。
云姜也帮着黄衣丫鬟求情:“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楼驿风素来是体恤下人的,既然是意外,他断然没有为难丫鬟的道理。也正是因为王府上下都摸清了他的脾性,丫鬟们才敢如此大胆,撺掇着整蛊云姜。这会儿雨水已经将他的半个肩头都打湿了,管家连连喊着我的祖宗唉,把伞举过来,他却还要拨一拨,非得将伞推去云姜的头顶。
云姜再是别扭,也不得不有些感动,心里仿佛漾起微微的涟漪,又仿佛是在这寒冬急雨的天,点了一盏照明的灯,喝了一壶暖身的酒。
正文 第4节 楼驿风坚持要云姜与他同乘辒辌车。那辒辌车,亦名温车,以琉璃镶顶,四壁都用软布做了拼贴,再以名贵丝绸做面,遮盖缝合。人坐在里面,堪比置身温暖的大床,柔软而舒适。只不过因为其华丽的装饰而名贵的用料,使它显得很是娇弱,像那些轻易就要打碎的琉璃。
方才雨势急,随从们慌忙间把车藏进路旁避雨的棚子,棚子漏水,滴滴答答的,他们还特意找了很多芭蕉叶来遮着,就是不想委屈了安定王心爱的辒辌车。
可这会儿楼驿风直命人将车牵来,逆着雨也要载云姜回府。还专程派了侍卫先行,去请郦都最好的大夫,说是云姑娘的脚一下地,那大夫就得在门口候着。随从们面面相觑,无奈的,泄气的,愤懑的,什么样心思的都有,却都不敢作声。
云姜愈发尴尬,对楼驿风说只是皮外伤,既然还能动,便是没有伤到筋骨,也许擦点外伤的药就好了。
楼驿风一脸苦笑,道:“府里又怎会不够人手?她们怎么说,你当真就信了?”
云姜愕然,仿佛还不是太明白楼驿风所指。
楼驿风便道:“那帮丫头,是故意要你来受罪的呢。”
云姜更是惊讶了。她不明为什么丫鬟们要这般作弄她,不明楼驿风既然看出来了,为什么却也不作声,好歹他是一府之主,就由着下人在私下里暗箱操作?这要是发生在皇宫里,指不定会演变成什么样。
但转念想,这样小的事情,自己难不成还盼着楼驿风把那黄衣丫鬟揪出来整治一番不成?倒是这安定王,不动声色的,连丫鬟也要给台阶下,丝毫没有主人的架子。想来若不是他平日里的随性亲和,做下人的,也不敢有恶作剧的胆吧。
亲和——
就好像,像谁呢?云姜的心里微微痛了一下。想起那些温柔的眼神与关切,初次邂逅的尴尬,屡次救助解围,还有画舫上抛开矜持哀伤的亲吻,沈就澜的面容愈加清晰,但是转而却又看见他和夏离嫣情意绵绵的画面。
愁云顿时聚了云姜满脸。
这表情让楼驿风看见了,他皱眉问:“你在想什么呢?”
云姜方回了神,摇头道:“没什么。”然后侧脸向窗外望去,红梅倒退,山色湿润,雨势已经越来越小了。
回到王府。大夫诊断过后,说云姜的伤并无大碍,有轻微的骨裂,只要内外兼治,休养一段时间即可痊愈,并不会影响将来的行走。楼驿风便要丫鬟仔细地替云姜煎药,伺候她洗漱。恰好是那名黄衣的丫鬟分到了这门差事,怏怏的表情立刻浮上脸,还想辩驳,却被楼驿风一个眼神瞪了回去。那细节云姜都看在眼里。
后来丫鬟来给云姜送药,云姜便喊住她,问她:“这位姐姐因何事对云姜不满,不妨说出来,若云姜哪里得罪了,也好在此向您赔个不是。”
“我可不敢。”丫鬟嘟囔着,“姑娘是王爷的贵宾呢。”
“贵宾?我不过是一名宫女。”云姜抿着嘴看着黄衣的丫鬟。
丫鬟睨云姜一眼,道:“虽是宫女,可王爷倒没有把姑娘只当宫女看,姑娘来了王府三日,受到的优待却不胜枚举,姑娘出去问问,这府里上下,谁不说王爷做得太显眼了些?可好像姑娘你自己却不知,得了便宜还要摆架子,我家王爷岂是由得你这样羞辱的?”
羞辱?这负气的词一出,云姜急了,她哪里想到原来王府的人是这样看她的,她更加没有这个丫鬟所说的羞辱楼驿风的意思。
她跺脚道:“姐姐说得过分了。云姜一介宫女,哪里敢对王爷不敬?!”
丫鬟睥睨:“最好是没有,不过,姑娘总得收敛着自己的脾气,咱家王爷是众星拱月,尊贵之躯,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个做奴才的敢像姑娘这样对他随意摆脸色。”
“什么奴才?”一声喝止从门外传来。楼驿风那模样,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就连素来受纵容的黄衣丫鬟也被吓到了,一个退步,低着头不敢说话。
正文 第5节 云姜赶忙圆场,向楼驿风行了礼,便假说她有点急事托这位丫鬟姐姐帮她做,丫鬟趁机退了出去。福哇txt小说。fval楼驿风问云姜是什么事,云姜支吾着,说只是女儿家的私事。
楼驿风不由得摇头笑起来,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