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之外仍是冷月霜华覆被庭园,凄迷如梦,西风送出轻啸,不时飘飞一片片离枝凋叶,似是呻吟叹息。严晓星看得真切,不禁心头骇然。只听老人语声送入耳中道:「少年人,你都瞧见了麽?」
严晓星回面步下石阶走回那小室内,但见那老人盘膝坐在榻上,目光慈祥望着自己,遂颔首道:「老前辈,晚辈瞧清楚了,但晚辈不明白」
老叟摇掌微笑道:「不明白的事太多了,老朽问你秦琪死了麽?」
严晓星点点首道:「死了。」
老叟目露黯然之色,叹息一声道:「秦琪早就该死了。」严晓星闻言猛感一怔,茫然不解其意。
只听老叟道:「你也不必多问,老朽亦不愿说出,不过你到此投奔伏建龙为了何故?」
严晓星答道:「万里投奔只为仇。」
老叟目中神光暴射道:「好个万里投奔只为仇?不过令尊武学成就极高,就老朽所知,伏建龙远逊於令尊,即是伏建龙倾囊相授,你也末必能复仇。」严晓星不禁呆住,内心这份难受无法形容。
忽闻许飞琼格格娇笑道:「严公子,放着一位师父不拜则甚?」
严晓星不禁恍然大悟,立即欲屈膝拜倒,只感一股无形罡气阻住他的身形,令他无法拜倒。但闻老叟叹息道:「老朽已立下重誓不过问武林是非,再也不愿启伏建龙之疑,稍後老朽为你指点一位明师吧。」
忽见许飞琼格格矫笑道:「我代严公子向你老人家致谢了。」说着一把拉着严晓星离去。
回至居室,烛影摇红,房门已敞开看,严晓星不禁一愣,暗道:「自己离去之时,将房门带拢并扣好,为何洞开?」
许飞琼冰雪聪明,已知严晓星心意,笑道:「他老人家不是说过你不明白的事太多了,此刻无须打破砂锅问到底」继又附耳密语一阵,翩然离去,严晓星不由轻轻感叹一声。
约莫半盏茶时分过去,突闻室外廊下传来一声轻咳,只见一身裁颀长中年汉子飘进来。那中年汉子负手淡淡一笑道:「兄弟敖士华,奉老爷子之命相授公子武功基本要诀。」
严晓星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敖大叔,在下资质鲁钝,恐有负大叔指教。」
敖士华道:「这不要紧,武功之道原要刻苦自励方可有成」话声略略一顿,又道:「兄弟方才已来过一次,不见严公子为何?」
严晓星心中一震,道:「在下方才大解去了,敖大叔谅有什麽事麽?」
敖士华淡淡一笑道:「老爷子已离府上京,临行之时严嘱兄弟转告严公子慎勿外出。」
严晓星答道:「这个在下已知道,伏前辈昨晚也曾严加告诫过,敖大叔请放心。」敖士华留神严晓星的面色,未曾察出他有什麽异样,不禁大感宽心。
严晓星亦暗暗纳罕,忖道:「难道秦琪之死,他竟无动於衷麽?」此事未免违悖人性,严晓星虽然聪明,却无法揣测乾坤八掌伏建龙的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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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以後,敖士华每隔一日必来严晓星居处传授一招半式武功,却末问严晓星是否心领神会或察视严晓星有否进境,便匆匆离去。但严晓星却在那无名老叟处获得甚多武功绝学心法及见闻。江湖风云诡谲险恶,自严天梁之死及伏建龙再出江湖後,便掀起轩然大波,但严晓星深处於大名伏建龙府中,如禁深宫,外事杳不可闻。
光阴如梭,转眼秋去冬来,时序更换,可是爆竹一声依旧,桃符万象更新,奇怪乾坤八掌伏建龙一直就未回过大名府。宅内仅仅是敖士华武师及四名护院打手外,又一名西席账房,尚有老家人许福及其孙女许飞琼,以及佣仆婢妇八人,另外的是严晓星及无名老叟。在此期间,严晓星获知伏建龙是只身一人在大名,并无妻儿,那麽伏建龙是否终身未娶,在严晓星心目中又是一不可解之谜。
严晓星孤身一人,好在有老家人许福和许飞琼陪伴,不至异常寂寞。他与许飞琼相处日久,已是情深无限,只不过双方年龄均小,所以还没有更进一步。这天午後,严晓星只觉心头烦闷,种种不可解之谜,不知哪日才能真相大白?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後花园,如今许府内不过区区十数人而已,此刻虽是午後,但偌大的後花园竟然冷冷清清,杳无人迹,更显凄凉。严晓星心有所感,信口吟出了易安居士的「武陵春」:「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突然背後传来许飞琼的温柔的声音:「星弟,忧能伤人,你自己要多保重身体,真相终有一天会大白於天下的。」
严晓星转过身去,不是温柔多情的许飞琼是谁?严晓星喟叹一声:「琼姐所言小弟不是不明白,但是」
「星弟,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你光着急也没用啊,目前当务之急,还是要先练好武功再说,否则即使找到仇人又能如何?」许飞琼打断了严晓星的话。
严晓星道:「小弟明白,琼姐不用为我担心。」
许飞琼也微叹一口气道:「你这个样子,我怎麽能不担心呢?」只言片语,却包含了无限深情。
严晓星心头一热:「琼姐,你对我真好。」
许飞琼走到他面前,幽幽地道:「你知道就好,别让我担心。」
严晓星定定地凝视许飞琼半晌,突然一伸手,将许飞琼搂入怀中,头一低,向她的樱唇吻了下去。许飞琼还来不及挣扎,就已经瘫软在严晓星的怀中,这是两人相识以来第一次亲蜜接触,两人都是初尝异味,两颗心第一靠得这麽近,跳得这麽猛
严晓星就像一个贪嘴的孩子发现了蜜糖似的,一次又一次的亲吻着那诱人的香唇。半晌,许飞琼才满脸通红地推开严晓星,娇羞道:「你真馋,还没够?」
严晓星意犹未尽地道:「这麽美的滋味,我一辈子都不会够。」
许飞琼叹道:「当你遇到别的女孩子後,就不会这样想了,到时候只怕早就忘了你的琼姐。」
严晓星心中一惊道:「琼姐,小弟永远也不会忘了你,如若小弟心口不一,愿遭天雷打」
「别不要发誓」许飞琼伸手摀住了严晓星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
「琼姐,你」严晓星不解地望着许飞琼。
许飞琼转颜笑道:「星弟,琼姐刚才是跟你闹着完的,你别当真。你放心,琼姐不是醋坛子,姐姐信得过你,相信星弟不是薄情之人,不管星弟日後有多少女人,琼姐但能其一足矣。」
「琼姐,你真好」严晓星心中感动,重又将许飞琼搂入怀中,两人相偎树下,喁喁情话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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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灯节,大名府鼓乐喧天,城开不夜,但许宅内却冷清清地,似一幢荒宅,显得凄凉异常。苍穹如墨,雪花在飘,朔风怒吼狂啸,隐隐传来鼓乐嚣声,刺破了这幢大宅门如水沉寂。严晓星一连三日未与许飞琼相见,连老家人许福亦未见踪影,暗感纳闷。他独处室中百无聊赖之际,忽闻无名老叟呼唤,急急而去。只见无名老人面色沉肃坐在椅上,身旁放着一个青布包袱,道:「贤侄,你该走了,再不离去有性命之危。」
多日过从,使他们两人亲如师徒父子,但无名老人坚不愿改过称呼,严晓星仅以老前辈相称。此刻严晓星闻言不禁一呆,道:「晚辈艺业未成」
无名老人右掌一摇,笑道:「你不要依依不舍,须知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老朽已为你准备一包换洗衣衫,一封书信前往雁荡山大龙湫附近寻一位邬先生为师,此人胸罗奇学,你若能拜他为师,复仇定然有望。」说着取出一只木球,大如鹅卵,纹理细密,光泽黄中带乌,亮可鉴人,似久为人摩挲,再一仔细察视,隐隐可见纹理天然形成一幅山水人物鸟兽图。
只见无名老人端详了木球一眼,又道:「此为稀世之珍,乃武林中一位前辈高人信物,可救你性命之危,宜慎重珍藏,不可轻易炫露,信在包袱内,并有数十两白银,你走吧。」严晓星热泪盈眶,泪珠如断线般淌下。
无名老叟含笑伸手抚摸严晓星头顶,目中泛出慈祥神光,柔声道:「孩子,你走吧,从後门出去,不得留连。」严晓星含泪向无名老人拜了三拜,硬着心肠遁出许府後门。
大雪纷飞,扑面如割,严晓星戴着一顶护耳毡帽,背着包袱望南门外奔去。突然,面前人影一横,只听一声轻笑道:「星弟,随我来。」
严晓星抬目望去,只见是许飞琼,不禁大喜,道:「为何这多日未见你影踪?」
许飞琼不答,一把拉着严晓星进入一撞矮屋内厅堂坐下,沏过一杯热茶道:「你就走了麽?」
严晓星点点头,道:「你早就知道?」
许飞琼忍住心头酸楚,强笑道:「敖武师与西席账房和我爷爷去乡间收租,把我送往姑母家暂住,因此料知你在此时必然奉命离去另投名师。」
严晓星注视着许飞琼,她虽年幼,却长得秀丽玉立,更聪明过人,忍不住微喟一声道:「原来如此,我只以为你们不辞而别。」
许飞琼鼻中轻哼一声道:「无名老前辈选择良机令你离去,这一切都有着慎重安排,你知道他老人家为何不让你拜师麽?」严晓星摇首茫然不解。
许飞琼道:「他老人家身受伏建龙上代大恩,许下心愿答报三次伏府危艰,并隐居在伏府不问武林恩怨是非,他要收你为徒岂非又涉身武林是非中麽?」
严晓星慨叹一声道:「我不知伏老爷子为何迄今末回,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见面,不告而别,似有不妥。」
许飞琼笑道:「有他老人家与你担当有什麽不妥。」说着取出一只钢制五寸长短管弩,迳只一寸,只有暗掣,说道:「此暗器可恃以防身,遇有强敌不得已时按掣发射,一筒廿五发」并详细说明用法,严晓星接过连声称谢。
许飞琼眸中一红,泪光流转,道:「我也不留你,只望你艺成後来瞧我一趟就是。」
严晓星道:「我一定来瞧你。」
许飞琼凄然一笑道:「只怕那时我已不在大名伏府中了。」
严挠星剑眉一轩,笑道:「不论天涯海角,只要你仍活在世上,我必然将你寻到。」
许飞琼芳心愉悦异常,杏靥一红,含羞娇笑道:「我不耽误你行程,快走吧,我已为你准备一匹乘骑。」拉着严晓星到得後院马庙中,只见一头黄镖马已鞍峦齐全,并准备得乾粮、水壶及一件披风。严晓星内心之感激无以复加,不禁回面注视着许飞琼,当真是无言胜有言,万千情意均在默默无言中。
许飞琼忍不住珠泪满面,掉头哽咽道:「你快走吧。」话声末落,掩面奔向屋内而去。
严晓星呆立一阵,油然泛起莫名感伤,急急伸出右臂带出乘骑,穿好披风,一跃上鞍,风驰电掣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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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府东大街天祥客栈外一片银白积雪,天寒地冻,行人稀少,鸾铃响处只见一匹健马飞驰而来,在客栈门外猛然刹住。店内抢出一店伙,一把拉住丝缰,口称:「大爷」爷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