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建龙与严晓星则浅酌低饮,谈论武林形势。严晓星明知伏建龙心怀鬼胎,患得患失,欲用言语套出自己隐秘,但他有备无患,言谈之间,一丝不露痕迹。约莫一个时辰後,伏建龙泛不安神色,提及探视魏醉白。严晓星道:「此刻正是魏醉白紧要关头,小侄在他身上针了卅六处穴道,最好不要惊扰於他。」伏建龙见严晓星郑重其词,只好作罢。
蓦地——传信与陆道玄那只灵禽噗噗穿门飞入,严晓星迅疾伸掌,灵禽落在他掌上。伏建龙大感惊诧,道:「为何来得如此快。」
严晓星解下一截竹管,在管中取出一张折叠好纸卷,及原由灵禽带去的藏珍图,展开纸卷,只见其上书有数行字道:「严贤侄,原图璧赵,惜此图并非真迹,恐系无极帮以假乱真,幸贤侄机警,无极帮显然以假图作饵诱使老朽上钩,侦知老朽下落後即下手劫夺,但老朽是何等样人,天涯飘泊,四海为家,却是贤侄亦无从得悉老朽行踪貌像,况无极帮尔。奉劝贤侄不可气馁,应再接再厉,务必取得真图,到时老朽则不请自来,必底於成。」下款「陆道玄」草书三字,神追锺王,龙飞凤舞。
伏建龙脸色大变道:「藏珍图是假的?」
严晓星道:「小侄坚信陆前辈之言不假。」此刻冯叔康葛元良二人已局终棋散,同观陆道玄回书。
冯叔康微喟一声道:「一番图谋,顿然落空,今後计将安出?」
严晓星黯然一笑道:「魏醉白。」
葛元良道:「他倘感恩图报则事犹可为,只怕魏醉白未必能吐露隐秘,再说,无极教主也应该防着这一点。」
严晓星道:「老前辈言之甚是,但此刻言之仍属过早。」说着纵使灵禽飞去。
伏建龙道:「陆道玄必距此不远,何妨随着灵禽觅至他存身之处,共商取图之策。」
葛元良摇首道:「那万万不可,据老朽所知,严贤侄曾与陆道玄互通鱼雁,函中曾约法三章,在双方未取得无极帮那份藏图前不允见面,伏兄最好不要弄巧成拙。」
严晓星长叹一声道:「看来只有小侄独自前往一行了。」
伏建龙诧道:「你意欲前往何处?」
严晓星道:「除了无极帮总坛外还有别处?」
伏建龙目露忧容道:「贤侄千万别操之过急,匹夫之勇何能成事。」
严晓星微笑道:「得道多助,小侄定是孤身一人。」
这一日在伏建龙而言最是难过,好不容易挨到傍晚时分,青面伽蓝董飘萍飞步跨入大厅,面现笑容道:「少侠,那魏醉由苏醒了。」严晓星闻言急急与伏建龙双双离开大厅探视魏醉白。
秘室外一片寂静,暮霭渐垂,窗外一青衣小童垂手而立,倾听室内魏醉白动静,目睹严晓星与伏建龙疾步走来,欠身施礼道:「公子,魏先生醒来了。」
严晓星微笑道:「多日来有劳费神伺候,辛苦你了。」
青衣小童忙道:「这是小的份内所应为,何言辛苦二字。」
严晓星慈蔼地伸手抚摸一下青衣小童头顶,跨入室内,只见魏醉白躺在榻上,双眼睁开,只是神光呆滞,似无觉严晓星伏建龙两人走入。伏建龙凝目望去,察觉魏醉白头顶百汇、眉心、太阳、鼻旁以及胸腹臂腿等处穴道均有长短不一金针微微颤动着,心中暗惊严晓星精湛医技。严晓星伸手将金针一一拔起,拭净後复纳入铜盒内。
但听魏醉白语声沙哑道:「尊驾何人,在下身在何处?」
严晓星微笑道:「魏兄难道不复记忆在下麽?」
魏醉白用呆滞神光注视严晓星良久,才道:「尊驾是否姓严?」继之又面现苦笑。
严晓星叹息一声道:「魏兄总算恢复神志了,但此刻尚不宜多说话,静养一两日後定可痊癒。」说着拉着伏建龙趋出室外。
伏建龙诧道:「老朽观察他记忆尚未完全恢复。」
严晓星道:「这要伯父多多费神了。」
伏建龙闻言不禁一呆,道:「此话何解?」
严晓星答道:「魏醉白终必痊癒,恢复神志武功,但须假以时日,小侄即处下一方,用无根水煎熬,一日三煎」
伏建龙接道:「这容易,贤侄之意」
严晓星忙道:「小侄之意请伯父送魏醉白离开湖滨别业,交与友人带回无极帮,如此无极帮主则无所疑虑魏醉白吐露隐秘,俟他恢复後得知经过必感激伯父相救之情,再设法动之以义,定为伯父所用。」
伏建龙笑逐颜开,道:「无怪你那义父常赞你机智过人,果然不虚,但不知魏醉白需时多少才可恢复神智武功。」
严晓星道:「快则三天,最迟七日,伯父与魏醉白离去後,小侄亦立即离开湖滨别业。」
伏建龙惊道:「你欲何往?」
严晓星道:「自然是去无极总坛,不过小侄尚须在金陵逗留一些时日,伯父可到金陵李府尹邸相等小侄。」
伏建龙大喜道:「此计甚好,老朽亦恐夜长梦多,迟则生变,今晚即送魏醉白回去,贤侄速请处方。」
两人急奔回大厅,取过文房四宝,沉吟思索郑重处方。伏建龙则与冯叔康葛元良低声商议。良久,严晓星已处下一方,交与伏建龙。伏建龙收入怀中,道:「老朽告辞。」
严晓星快步出得大厅,须臾抱来魏醉白,道:「小侄已将魏醉白点了睡穴,伯父速背着离去。」伏建龙解下丝绦,把魏醉白捆负背上,董飘萍领着伏建龙离去。
严晓星目送伏建龙身影消失後,道:「如小侄所料不差,天明之前无极帮必将撤离他往。」
冯叔康道:「一切均如你所料,今後更须谨慎行事,以免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这数日你已心力交疲,休息去吧。」
不道伏建龙离去之事,天交四鼓,严晓星扮作神木尊者传人装束,玄巾蒙面,一袭青衫,偕同金刀四煞在夜色沉沉中,衣袂飘飞翩然出了湖滨别业,疾奔而去。湖畔波涛起伏,水光接天,虽在深夜,依然隐纱得见水光山色,距湖滨不远一山嘴口矗立着一座湖神祠,庙貌巍然,香火不绝。金刀四煞随着神木尊者传人疾奔至祠後松林内,只闻一声冷笑道:「来人止步。」
两条黑影疾掠而出,手横钢刀寒在闪闪,阻住去路。待两人及时觉察来人神态後,立时魂飞魄散,大惊呼叫道:「神木尊者传人。」
蒙面少年微笑道:「烦劳通禀,就说在下求见。」
一双匪徒神定,道:「阁下请稍候,容我等通禀。」转身隐去。
须臾,突闻白眉叟哈哈大笑声传来道:「深夜见访,但不知有何赐教?」
但见白眉叟快步走出,身後紧随着八蒙面黑衣老叟,林中起了一阵衣袂带风之声,魅影浮阙,如临大敌。蒙面少年微微一笑,抱拳朗声道:「白眉老师,在下有事请教,敢问白眉老师率同许多高手,劳师动众远来鄱阳,莫非志在骊龙谷藏珍图麽?」
白眉叟道:「阁下明知故问为何,你我之志既一般无异,谁人先到得手中即为得主,阁下如想劝令老朽退出这场是非,无异痴人说梦。」
蒙面少年朗声大笑道:「白眉老师,在下冒昧造访,其意至诚,你我无须妄动意气,请问那藏珍图可探出了一丝眉目麽?」
忽闻一蒙面老者冷笑道:「阁下何不明白说出来意。」
蒙面少年目光一寒,沉声道:「据在下所知,一幅藏珍图在无极总坛内,另一幅在陆道玄手中,欲手到取来恐怕不易,你等那夜偷袭无极帮主谷中无功而退,又妄念侵入湖滨别业意欲挟擒严晓星,逼使陆道玄自投罗网,不料湖滨别业奇门禁制无异天罗地网,步步都是死域,只有望洋兴叹,心劳力瘁,徒唤奈何而已。」
白眉叟面色一变,目中逼视凶光,厉喝道:「阁下登门见访就是为了讥刺老朽麽?」
蒙面少年道:「并非如此,在下方才得自传讯,无极帮主已对陆道玄那幅藏珍图取有,因不知此图真假,连夜撤离赶回总坛印证,须知你我均无法单独成事,合则两利,分则两败。」白眉叟闻言不禁一怔,望了八蒙面老叟一眼。
一蒙面黑衣老者道:「此讯可是真实?」
蒙面少年闻声知人,心知此人正是蓝野民,不由笑道:「在下所言句句是真。」
那蒙面老者冷笑道:「以阁下之神木令命令天下武林,焉敢有人违忤不遵。」
蒙面少年复又朗声大笑道:「在下已遣出甚多武林高人,阻截无极帮主一行,但白眉老叟及诸位是否能遵神木令行事,只恐未必。」
白眉叟冷冷一笑道:「阁下知道就好。」
蒙面少年道:「正因如此,在下夤夜造访,志在说服白眉老师共谋阻止无极帮主赶返总坛,须知无极帮主不过是一傀儡而已,一切听命於身後主使凶邪。」
白眉叟淡淡一笑道:「这老朽早已知情。」
蒙面少年道:「知道就好,在下告辞。」
「慢着。」白眉叟喝道:「阁下怎知老朽能否听於神木令。」
蒙面少年微笑道:「听命与否,悉凭尊意,在下怎敢强求。」语声一顿後,又道:「在下因深知相助白眉老师八位均是当代武林名宿,风尘奇士,倘蒙应允,或可有成。」言毕低喝一声:「走。」。五人倏地穿空拔起,去如流星曳空,瞬眼无踪。
白肩叟两道霜眉紧蹙,道:「不知是否真假,我等前去探明真像才能决定行止。」忙率众望无极帮存身秘谷中奔去。
到得谷外,只觉毫无异状,除夜风扫谷,树涛潮啸外,一切都静得出奇。他们小心翼翼,步步为防逼进谷口,但感一无匪徒潜伏,白眉叟暗道:「莫非蒙面少年之言果然是真。」进入山谷後,月华如水,泻地成银,景物纤毫逼视,果然无极帮党徒俱已撤离,只剩下一堆弃置什物及零乱兽骨。
只听蓝野民语道:「一点不假,显然无极帮已撤离,幸亏我等未曾应允神木尊者传人追截无极帮主,今後我等可独行其是。」白眉叟率众撤出山谷,追觅无极帮主去迹。
他们一去,山谷中突现出蒙面少年及金刀四煞。蒙面少年微微一笑道:「老怪必然追踪无极帮而去,有劳四位暗蹑其後,你我在金陵晤面,不见不散。」说着撤去蒙面玄巾,显露严晓星本来面目。
金刀四煞中一人道:「少侠还欲何往?」
严晓星道:「两路劲敌虽退,但仍留有冷面秀士庞雨生及钱百涵,待在下一并退去,湖滨别业才可安然无忧。」
「少侠小心。」严晓星一声「知道」出口,迅疾穿入夜空中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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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影城,仅两条纵横麻石街道,地狭入稠,店肆林立,肩摩踵接,人行如毽。南大街之首「广义园」茶楼,一楼一底食客如云,已上了九成座,喧哗腾笑如雷,夥计穿行於食客间,提着茶壶冲泡茶水及送上食物。广义园财源茂盛,卖的是茶不是卖酒,但食客们可自己带酒来饮上两盅,下酒菜则是广义园独有的「葱煨酱酥野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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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客中不乏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