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唐瑞珍对他突然欢颜相对大感困惑,这时的他,与刚才脸色阴沉判若两人。
“没什么。”
他欣然微笑:“请转告区惠敏姑娘,谢谢她昨晚去找你们谈及我的事。至于我和云梦双娇的事,这本是我的秘密。可以奉告的是,昨晚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她们是何来路,当然不会是与她们一起的。”
“那就好。”
唐瑞珍讪讪一笑:“那是很坏很坏的女人,沾不得……”
“让我来耽心吧,唐姑娘。”
他打算结束这次会面:“两位没有事,请便,我忙得很呢!”
送走了唐家兄妹,他的目光落在厅角的两位公人身上。
不错,就是限令他今晚日落前离境的仁兄。
这就是他的主意,有利情势是要靠自己去制造的。
草草膳罢,他回房检查自己的珍藏药囊,做了一些必要的准备,然后上街走了半天,在各处草药店与店主闲话药材,买了一些草根树皮带走。
有人跟踪,但不是那两位仁兄,猜想必是捕房另派的密探,监视他的一切行动。
未牌末。
他匆匆返店,吩咐店伙备坐骑,要结帐离店。
在店堂等候的两位公人,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长气。
人如果如期离开,确是值得庆幸的事,至少免去了无穷风险,因为真要闹将起来,很可能演变成一场大灾难。
他在房中打点行装,门外出现一位青衣大汉。
他心中有数,不加理会,将包里整理妥当,该带走的东西都塞入马包内。
“要走了?”
大汉冷冷的声音,令人觉得心中不是滋味:“似乎阁下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没交代清楚就走,是不是有意拿自己的老命开玩笑?”
“没家没业的浪人,说走就走并不稀奇。”他也冷冷地回答:“命是我的,尊驾又何必操他人的心?”
“在下是奉命与阁下连络的。”大汉的口气丝毫不变:“阁下的时辰不多了,没忘了昨晚的约会吧?”
“哦!原来尊驾是那位美丽姑娘的连络人,失敬失敬。”
他的态度有了改变,神色上充满无可奈何的表情:“老兄,在下的答覆,要到城外才能有所决定。”
“你……”
“老兄。”
他抢着表示意见:“店堂中有捕房派来监视在下的人,如果在下在城门关闭之后仍然留在城里,那么,在下就会被押入大牢快活。老兄,死在牢里,绝对没有死在城外自由自在地死那么愉快。”
“不要把那些混帐公人的警告放在心上……”
“老兄,你说得轻松,在下却紧张得很。如果在下落了案,休想在本乡本土混了。”
他摇摇头,苦笑:“如果不是想光明正大地在家乡开业,在下又何必委屈求全?身入大牢,相信你们也无法可施,决不可能将解药送入大牢,在下岂不是死定了?所以,请转告那位姑娘,在下立即出城,在城外等候,她一定可以获得满意的答覆。有人来了,你老兄还是快走吧!”
来的人有好几个,包括店东在内,有两个是区家派来看风色的打手,以及两个公人中的一个。
大汉脸色一变,恨恨地离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健马驰出北门,驰过歇官店的大道,向北飞骑疾走,不久便消失在路北官道远处。
追踪的人马晚了约一刻时辰,已失去他的踪迹。
当夜三更初。
捕头神手高的家,高捕头高自强在南阳与湖广边界,名头极为响亮。
裕州以北地近伏牛山区,民风强悍,荒年盗贼如毛,号称难治之区,强豪士霸为数众多,地方政令极难推行治理。
神手高艺高人胆大,任职十年来,破获不少大案,是名气甚大的铁捕。
当然,在这种地方,如果不与地方强豪通声气,他的饭碗早就被打破了,区家就是本城最具权势的强豪。
神手高最近很忙,倒不是出了什么大案让他头痛,而是这半年来据说有势力庞大的江湖高手,要在本城开山门,与本城的武林名流起了利害冲突,他必须站在区家这一边,共同抗拒入侵的人。
要来开山门的首脑已经查出来了,正是在湖广拥有庞大实力的女妖云梦双娇,黑道中的风云人物。
在对方不会公然闹事之前,神手高不敢鲁莽行事,即使他想主动清查也无法可施。
不但双娇出没如神龙无迹可查,就算查到了也无可奈何,凭他一个人还不配替双娇提靴,其他的巡捕丝毫派不上用场。
对方在暗处兴风作浪,他除了消极防范之外,毫无办法。
摩云手区大爷也了解神手高的困难,所以并未对公门中人寄予希望,默默地暗中召集人手筹划对策。
与双娇那些助拳人私底下狠狠结算了几次,有输有赢,谁也没能控制绝对优势,双方都在积极准备,早晚要来一次澈底的大解决?
这次彭政宗突然闯了进来,区大爷还不屑为这件事多花费精神,仅由一些手下朋友作主处理,这就是区大爷一直不曾出面的原因所在。
彭政宗竟然与云梦双娇有牵连,区大爷开始重视这件事了。
可是,彭政宗已经走啦!
神手高也因彭政宗的离去而松了一口气,晚上公毕,独自返家召来两位得力臂膀,在堂屋里小饮商量要事,主要是讨论该如何分配人手,防范重大的血案发生。
如果仅是敌对的双方有人死亡并不要紧,他们会悄然地处理,死了活该?
但如果伤及无辜的市民,那就麻烦大了,官府势必认真追究,吃亏的自然是捕房中的人。
高家位于东大街北首的一条巷子里,是一栋三进两院的古老住宅,并不偏僻,但三更一起,夜禁开始,不但大街的栅门关闭没有人行走,小巷子更是鬼影俱无,偶或有一两盏大户人家的门灯,放射出暗红色的光芒,更显得凄清死寂。
捕房的人可以在夜禁中通行无阻,所以神手高的两位得力手下,并不因三更天的到来而不能回家耽心。
远远地,大街上传来更夫的更柝声,三更起更了。
“高头。”
坐在下首的大汉喝了一口酒,说话时眉心紧锁:“我总觉得区大爷要咱们出面摆布姓彭的这件事,做得太不光彩。”
“赵兄弟,你的意思……”
神手高微笑着问:“难道说,区大爷他……”
“高头,彭政宗是云梦双娇的人。”
赵兄弟苦笑:“想想看,是不是犯忌了?”
“区大爷事先并不知道姓彭的底细。”
神手高说:“怎知他会是云梦双娇的人呢?这件事怪区大爷不得。”
“兄弟总感到有点心惊肉跳。”
赵兄弟忧心仲仲地说:“有点大祸临头的感觉。要是云梦双娇认为咱们公然帮助区大爷,可能放手大干,化暗斗为明争,咱们可就惨了……”
“对,你们将是第一个大祸临头的人。”
陌生的语音入耳,语气充满凶兆:“咱们本来就在等候这种机会,替诸位多制造几件惊世的大血案,让你们焦头烂额,你们就抽不出人手来帮功姓区的了。”
三人心中骇然,但并不恐慌,不约而同离座而起,徐徐移至厅侧。
原来虚掩着的厅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
堂口站着两个以黑布蒙面的黑衣人。
这两个黑袍掩住了身材的形状,剑插在腰带上,身材相当高,不像是女人,那双露在外面的怪眼,映着灯光似乎反射出绿芒来,相当可怕,像兽类的眼睛;人的眼睛夜间是不会反射光芒的。
“朋友,你们是双娇的人?”神手高沉着地问,右手搭住了腰胁下的匕首柄。
“不错。”。
右首那人说:“你赶走了咱们的人,等于是公然袒护姓区的,要用官府的力量玩法卖法,可怪不得咱们敞开来算了。”
“朋友,这是误会……”
“这可是阁下官方的看法。”
“且听在下解释……”
“阁下,有此必要吗?”
那人接着发出一阵阴森的冷笑:“咱们估高了你,原来大名鼎鼎的神手高,是个挑不起放不下的货色,浪得虚名的耍嘴皮子人物,此时此地,阁下居然有解释的雅兴。”
铮一声剑鸣,两支剑同时出鞘,两个蒙面人用行动来表明不接受解释,只有一个办法解决这场误会。
神手高不是挑不起放不下的货色,而是有勇气面对事实的名捕。
此时此地,不论是为公为私,他都必须挺起脊梁面对挑战。他拔出匕首,沉着地拉开马步。
“朋友。”
他镇定地说:“我神手高算不了什么人物,取下你脸上的遮羞布,咱们面对面了断,让我神手高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阁下,不必知道在下是何方神圣,反正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准备好了吗?”
他知道今晚凶多吉少,因为对方的剑已经伸出了。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就在对方的剑引出的瞬间,强大的迫人气势有如火山爆发般迸喷,剑气随之迸发。
强烈的杀气充满厅堂,无情地压迫他的心神,令他心中发紧发虚,浑身毛发森立,寒气起自丹田。
他转首向两位同伴看去,两同伴比他更糟,脸色泛青,握匕的手明显地呈现颤抖,眼中有强烈的恐惧光芒。
“不能全栽在此地!”这是他想到的第一个念头。
两个蒙面人左右一分,徐徐逼进。
“咱们联手列阵。”他大声向同伴招呼,左手向下一沉,向外一挥,这是他与同伴惯用的手式,表示情势殆危,必须断然撤走以便召集人手。
“三比二,咱们大有可为。”他接着补充。
“头儿,咱们听你的。”一位同伴说。
他移步迎上,眼中有豪壮的神情,匕首徐伸,迎向森森剑气彻骨奇寒的长剑。
“进手!”他舌绽春雷怒吼。
剧变在瞬息间爆发,超人的反应令人难以置信,变化居然在刹那间发生和结束。
首先是桌上的两盏菜油灯同时熄灭,剑影漫天,人影急剧地闪动,生死在刹那间决定了。
“砰!”花窗毁坏的响声同传出。
可怖的剑气呼啸声突然静止,快速闪动的人影也猛然重现,耀目的剑光突然黯淡下来了
唯一的一盏壁灯并未熄灭,发出暗黄色的微弱光芒,照亮厅堂的一切景物。
突然的寂静,充满不祥的气息,血腥渐浓。
神手高右半身倚靠在墙壁的柱角侧方,匕首无力地悬垂在身前,左手掩住左胸,指缝有鲜血急剧涌出。
他的两名同伴奉命撤走,但一个也没走掉。
一个在撞破明窗时背心中剑,跌出窗外去了。
一个想往后堂逃生,被另一名蒙面人一剑劈破了天灵盖。
与神手高交手的蒙面人,站在他身前丈余处,阴森森的目光盯紧他的脸孔,接着冷静地收剑归鞘,举手一挥,与同伴若无其事地向厅门走,出门顺手带上门扬长而去。
“当!”神手高的匕首终于失手坠地,身躯一震,摇摇欲倒。
“他……他们派一个高手中的高手来……来对付我……”他吃力地、喃喃地说:“我好愚蠢……我不该让……让他……他们先一步发……发动的……呃……”
他口中有大量的血溢出,最后一口气回不过来,蜷曲着扭身向前一栽,在血泊中抽搐着。
他后悔得太晚,他不该让对方先期发动的,失去主动权,等于是坐以待毙。
等内堂的妇孺发现外面有变,出来察看的人抢出,神手高已停止了呼吸。
口口 口口 口口
全城骚动,事情闹大了。
区家立即进入戒严状态,高手齐出,协助捕房的人缉凶,却不知凶手是谁。
一天天过去了,凶手仍毫无线索。
暗流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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