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家伙正茫然四顾,不料淑宜姑娘却从一株苍松上纵身而下,冷声喝问:“你们是在找我吗?”
他们出其不意地一惊,但反应相当快,双双一转身,已各自拔刀出鞘,由其中一人昂然说:“是又怎样?”
“我知道你们是东厂鹰犬,当然不能怎样。”淑宜姑娘眼皮朝他们一翻:“但我游湖也犯法吗?”
那家伙皮笑肉不笑说:“大概不是游湖,而是在找人吧?”
“找人?”
淑宜姑娘反问他:“我找谁?”
那家伙冷冷一哼,盛气凌人说:“找一个钦命逃犯,想助他逃出西湖,凭这项罪名,我们就有权逮捕你!”
淑宜姑娘双手向前一伸:“请!”
两人一怔,反而不知所措起来,因为他们奉命跟踪这少女,任何情况下,严禁打草惊蛇,以免失去这条寄以厚望的线索。
想不到这少女如此镇定,居然东手就擒,等于反将了他们一军。
两个家伙正无所适从,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突闻一阵急促的蹄声响起,由远而近,风骋电驰般来到了松关。
来的有五人,一马当先的正是夺魂一钩东郭雄,这位新近投靠东厂的苏杭织造局监督管事,身后带着千里独行刘彪,以及霍山三魔剑。
他们在石坊前勒马翻身而下,直入道旁松林。
那两个家伙如释重负,一个守住淑宜姑娘,另一个忙迎了出林,执礼甚恭地向东郭雄禀报:“监督管事来得正好,小的们已经……”
不等他说完,五人已冲入林内。
东郭雄目光一扫,只有淑宜姑娘神色自若地站在那里,未见彭小魁和玉芙蓉,急问:“那对姓董的夫妇呢?”
守住淑宜姑娘的家伙一怔,茫然说:“小的们奉命盯住这姑娘,没注意什么夫妇……”
“他妈的!”
东郭雄怒骂一声,走向淑宜姑娘面前,厉声喝问。“他们人呢?”
淑宜姑娘莫名其妙:“你说的‘他们’是谁?”
“少跟我装蒜!”
东郭雄盛气凌人:“我知道你们是一伙的,打算接应那小子,助他逃出西湖,对不对?嘿嘿,别做梦,西湖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你们插翅罗飞!”
淑宜姑娘若有所悟:“我刚才行径行春桥时,倒是遇见一对年轻男女,可是我不认识他们,更不是什么一伙的,就算你们狐假虎威,仗东厂之势欺人,也欺不到本姑娘头上来!”
“好一张利嘴!”
东郭雄怒形于色:“不仗权,不仗势,就凭咱们这些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你这黄毛丫头?”
“你们想对付我?”
淑宜姑娘估计目前情势,对方人多势众,且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真要动起武来,凭自己一人一剑,确实应付不了。
但她力持镇定:“凭什么?”
东郭雄狞笑说:“就凭咱们都是男人,而你是个落单的漂亮年轻姑娘,这附近又四下无人,你呼天不应,叫地不灵,难道还不凭什么吗?哈哈……”
其他几人也附和地哄然大笑,露出一张张不怀好意的嘴脸。
淑宜姑娘暗惊。
此时此地,这批凶神恶煞真要恃强施暴,她确实难逃魔掌。
情急之下,她惟有先下手为强,拔剑就向东郭雄猛然攻去。
东郭雄的银钩斜插背后,钩与戟相似,但戟的头部有分叉利刃,钩却状如剑单边带钩,前端约一尺长的部份,套人特制钢套缚于腰后。
只见他反手抽出银钩,动作迅速俐落,“锵”地一声金铁交呜,荡开淑宜姑娘的来剑,嘿然冷笑:
“凭你那两手剑法,也敢跟我动手?劝你省省力气吧!”
邪剑贺斌更在一旁讥讽:“就是嘛,要玩剑,还得跟咱们三魔剑学学,待会儿我来教教你。”
幻剑车朝阳也不甘寂寞,跟着起哄:“老大,人家的师父是追风剑客,大名鼎鼎的陈留罗家主人罗方,剑法不用你教,你还是教她点别的吧,譬如你最擅长的‘倒凤颠鸾’呀!哈哈……”
淑宜姑娘顿时羞愤交迸,一咬牙,豁出去了,抡剑连连向东郭雄一阵猛攻。
十余丈外的一株苍松上,玉芙蓉看出彭小魁巳按捺不住,蠢蠢欲动,忙劝阻说:“不要冲动,张姑娘虽非那几个凶神恶煞对手,但他们决不会伤她的。”
彭小魁忧急说:
“你没听见吗?他们对张姑娘已不怀好意,那比伤她更糟!”
“小魁,你且稍安无躁。”
玉芙蓉胸有成竹地笑笑:“我敢向你保证,他们就算对张姑娘施暴,我负责她少不了一根寒毛!”
彭小魁听她说得如此有把握,只好按兵不动了。
放眼看去,淑宜姑娘果然家学渊博,又经名师授业,将刀法剑法熔于一炉,使东郭雄一时竟奈何她不得。
东郭雄仗夺魂一钩成名,也凭这手精湛钩法,始得投身东厂,混上个比档头职位更高的监督管事,在苏杭织造局的地位仅次于负责人监督大监李实。
像千里独行刘彪,目前只是跟着东郭雄打混,连个档头都还没混上。
霍山三魔剑更没捱上边,他们扮演的角色仍是职业杀手,只不过是受幕后主使人之托,透过旧识刘彪的关系,许以重酬,请出了东郭雄,及正在西湖作客的百变神君相助,合力对付彭政宗而已。
当着这批人的面前,东郭雄要连一个淑宜姑娘都制不住,教他的脸往哪儿搁。
是以他不让其他人插手,决心独力制住这少女,让她见识见识夺魂一钩的厉害。
银钩倏地一紧,果然名不虚传,顿时钩发如虹,森森杀气飞腾,以排山倒海之势,将淑宜姑娘圈在层层密密的一片银光钩影中。
淑宜姑娘心中暗自大惊,想不到对方钩法如此凌厉,比她的估计高出甚多,颇出意料之外。
她之所以一出手就攻东郭雄,原想这家伙既是带头的,只要先挫他的气势,至少可收到先声夺人的效果,其他人就比较好对付了。
那知判断错误,这东厂鹰犬一发狠,钩法竟然如此精湛凶悍,霸气十足。
淑宜姑娘虽全力奋战,仍然险象环生,完全处于挨打的劣势。
彭小魁看在眼里,心急如焚,他已抽出藏在衣内的八尺长麻绳,正待不顾一切赶去助淑宜姑娘退敝。
突闻玉芙蓉轻声说:
“你看,那边又有人来了。”
彭小魁急向石坊那边看去,遥见苍松夹道上,果有两人从灵隐寺方向飞奔而来。
由于距离太远,只能辨出似为一老一少,但无法看清是什么人。
老少二人的身法极快,眨眼间已由远而近,到了石坊下。
彭小魁终于认出来人,不禁既感惊喜,又觉意外,急向身旁的玉芙蓉振奋说:“是无尘居士和他的徒弟小黑啊—”
“哦?”
玉芙蓉如释重负:“吉人自有天相,张姑娘这下有人替她解围了。无尘居士一定是风闻智圆大师的噩耗,及你受创被困在西湖,特地赶来的。”
彭小魁点点头:
“刚才我们未能进入灵隐寺,否则就遇见他们了。”
玉芙蓉笑笑说:“遇见了他们也认不出你,你更不能暴露身分相识,寺内极可能派有东厂鹰犬暗中监视呢!”
两人说话之间,老少二人似已听出林内有人打斗,立时竹林查看究竟。
淑宜姑娘败象已露,正感招架不住。
突闻一个苍劲的声音响起:“哼!这么多江湖成名人物,欺侮一个小姑娘,未免有失身分吧!”
霍山三魔剑从未见过无尘居士,却听千里独行刘彪失声惊呼:“无尘居士苗老!”
“好眼力!”
无尘居士笑笑:“阁下一眼就能认出老朽,实在令人佩服。可惜老夫眼拙得很,却不认识阁下。”
刘彪正待自报名号,霍山三魔剑已猛然认出了小黑。
邪剑贺斌顿时若有所悟,指着小黑怒声说:
“原来那日在仙岩镇小店遇见的就是你这小鬼,咱们的谈话全被你听见,难怪害咱们栽在姓彭的小子手里!”
小黑笑笑:“你们应该感谢彭爷,要不是他放你一马,我就把你们拖回去喂狗啦!”
东郭雄正占尽上风,打算速战速决,尽快制住淑宜姑娘,无暇理会来了什么人。
照他的估计,无论来的是何方神圣,由千里独行和霍山三魔剑应付,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不料一听来人赫然是无尘居士,倒大出意料之外,不由地暗自一惊。
无尘居士生平与世无争,更从不过问江湖事。
霍山三魔剑与济南双豪联手,就是看准了这点,即使突袭无尘山庄,对象是彭政宗,这位武林异人也决不敢插手。
据传这位异人的武功,已臻高深莫测化境,但究竟有多高多深,却因从无人跟他交过手,谁也无法评估。
想不到西湖正值风声鹤唳,他老人家竟然出现西湖,怎不令人感到意外。
东郭雄以这批人的龙头自居,只得停止攻击已呈不支的淑宜姑娘,收势一个暴退,转向无尘居士喝问:“苗老庄主要横加插手?”
无尘居士心平气和说:“老朽从不过问江湖是非,何况与这位姑娘素不相识,更不必多管闲事。此来西湖灵隐寺,只为惊闻老友智圆大师圆寂,特来凭吊而已,刚才经过林外,听得打斗之声,一时好奇,入林来看看究竟罢了。”
东郭雄脸色一沉:
“咱们只是捉拿嫌犯,没什么好看的,请吧!”
无尘居士仍然保持平静:“恕老朽眼拙,敢问阁下可是东郭管事?”
东郭雄眼一瞪:“是又怎样?”
无尘居士双手一拱:
“失敬了,东郭管事既在,老朽正有一事想请教……”
东郭雄没好气地问:“什么事?”
无尘居士正色说:“智圆大师身为灵隐寺住持,一旦圆寂,按照寺中礼法惯例,理当入缸坐化密封,以保法体、水存。但据寺内僧人告知,当夜东郭管事即下令火化,不知所为何故?”
东郭雄脸色霍地一变:“此事与你无关,你也无权过问,更管不着!”
“东郭管事言重了,只有官管民,那有民管官的。”
无尘居士置之一笑:“不过,老朽深觉此事大有蹊跷,除非是智圆大师死因可疑,唯恐被人查明真相,才会来个毁尸灭迹吧!”
“你是指我?”东郭雄怒问。
“不敢!”
无尘居士仍然保持冷静:“据老朽所知,苏杭织造局虽属东厂所辖,但只管造丝织布,好像管不了民间寺庙,阁下连一个老和尚的后事都管,岂不管得太多了?”
东郭雄怒哼一声:“你既知织造局直属东厂,就该知东厂所司何职,没有管不了的事。”
无尘居士针锋相对:“智圆大师死因死疑,东郭管事是否也该管一管,查一查?”
东郭雄沉声说:“我早查过了,老和尚死于瘪螺痧,亦即霍乱症,具有强烈传染性,所以必须尽速火化!这答覆你满意了吗?”
“原来如此,老朽倒是多疑了,抱歉抱歉,耽搁了各位的公事,告辞!”无尘居士双手一拱,转身就走。
“师父!”
小黑却指着霍山三魔剑说:“上回夜袭无尘山庄的,就有这三个家伙在内!”
无尘居士笑笑说:“反正他们未惊扰到我,就当没那回事吧,咱们走。”
霍山三魔剑如释重负,刚松了口气,不料淑宜姑娘却情急大叫:“老人家,他们要杀我,请救救我吧!”
“哦?”
无尘居士转过身来:“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怎会要杀你这小姑娘?”
东郭雄怒形于色:“不关你的事,请吧!”
无尘居士脸色霍地一沉:
“老朽生平从来不管闲事,但却不能见死不救—”
东郭雄心知这老者武功高深莫测,倒也有些顾忌,不敢贸然轻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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