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却换成豹子哈哈大笑:“你以为你是什么达官贵人吗?”她挣脱之后,夺过一坛酒便大口喝了起来。当她正要把酒递给苏提时,忽然见他用手遮住了眼睛。
“他被毒蝎子咬过后就瞎了!”豹子尖叫道,酒坛也应声落地。
奈菲莉安慰她说:“不用担心,夜盲症的确是一种罕见的疾病,不过这种病我知道,我可以医好他的。”
他们的忧虑很快就消除了,因为科普托思的医药处有必需的药品。奈菲莉将由猪眼睛里抽取的眼液混合方铅矿、黄色赭石与发酵过的蜂蜜,研磨浓缩成密实的药块,请苏提服用。
另外,还开了一服以中肝制成的煎剂,三个月内必须每天服用,才能痊愈。
豹子放下了心中的石头,睡得好沉,奈菲莉也因过于疲累,刚刚入睡。苏提望着星星,尽情地感受夜晚的光芒。然后帕札尔又陪着他,穿梭在静谧的街道间。
“太好了!奈菲莉治好了我的病。”
“你的运气一向很好。”
“现在国家的情形如何?”
“即使有你的帮助,我都没有把握救得了埃及。”
“把美锋抓起来,关进监狱就好了。”
“我也常有这个冲动,可是这么做却无法将问题根除。”
“要是真的没有办法,也不要牺牲你自己啊。”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就会尽力完成法老所托付的任务。”
“你缺点一大堆,顽固也是其中之一。你干吗非得拿头去撞墙呢?你就听我一次,我可以让你过得更好。”
他二人经过一间小酒馆,门外有一群利比亚人醉倒在地,酣声震天。
苏提又抬头看了看天空,能再度见到月亮和星星,心裹着实高兴。突然间,就在远远跟随在后的狒狒警察发出示警的尖叫声的同时,苏提也发现了屋顶上站着一个,箭在弦上已然就要射出。
他立刻一个跨步挡在帕札尔身前。
当苏提中箭倒了下来时,暗影吞噬者早巳跳上备好的马车,逃逸无踪了。
第四十章
手术在黎明前开始,持续了三个小时。睡眠不足的奈菲莉勉强打起精神,耗尽所有的心力,惟恐出了丝毫差错。另外还有两名科普托思特警队的特约外科医生在一旁帮忙。
箭深深插在苏提的胸口,差一点就正中心脏。拔箭之前,奈菲莉先为苏提作全身麻醉。她连续让伤者吸了十次以鸦片、曼德拉草根与矽石制成的麻醉药粉,手术期间,助理医生则将麻醉药粉加入醋中,然后让伤者吸收释放出来的酸气,以继续保持睡眠状态。为了更保险起见,一位外科医生在苏提的身上涂了止痛药膏,其中的主要成分也是强力麻醉剂曼德拉草根。
奈菲莉拿起以坚硬石材制成的手术刀,试了试刀锋之后,将伤口割开,以便取出箭头。伤口的深度让她有些担心,幸好血流得虽多,却未伤及心脏附近的血管。
她先用一些含蜂蜜成分的敷料止血,然后以沉稳缓慢的手势修复了裂口,最后再以牛肠细线缝合主要伤口的边缘。这中间她迟疑了几次:需不需要进行移植手术呢?但依着自己的直觉,加上对苏提身体状况有信心,她还是决定不用了。从皮肤最初的反应看来,她的决定并没有错,因此她开始动手在缝合处贴上了徐有油脂与蜂蜜的纱布胶带,再用一种非常柔软的植物纤维布条缠住苏提的胸部。
以技术标准而言,这次的手术算是成功的,但是苏提会醒过来吗?
凯姆勘查了暗影吞噬者发射暗箭的屋顶。他拾到了一把努比亚人使用的弓,暗影吞噬者就是用这把弓射箭行刺后,才跳入巷子里,搭上他从利比亚人那儿偷来的马车逃走的。杀手虽然立刻冲向前去,却仍未能追上刺客,被他逃进田野里去了。
凯姆到处寻找可靠的目击证人,可是他们都只看到一辆马车在大半夜里出了城,谁也没见到车夫的模样。凯姆气得直想把木鼻拽下来踩它几下。但狒狒的大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腕,这才让他稍微控制住情绪。
“谢谢你的帮助,杀手。”
然而狒狒并末松手。他怪道:“你想做什么?”
只见杀手把头转向左边。
“好,我跟你去。”
狒狒带着凯姆来到一条巷道的转角,并指指一块墙角石,上面有马车经过所留下的擦痕。
“他从这儿逃走的,没有错,可是……”
拂拂又拉着主人循着马车行经的路线,往前走了几步。它弯下身朝路上的一个凹洞里看了一眼,然后作势让凯姆也去看看。凯姆感到好奇,便也凑了上去。洞里赫然躺着一把黑曜岩制的刀子。
“是刺客不小心掉了的。”
凯姆检视了刀子之后,说:“杀手警官,我想你为我们找到一条重要的线索了。”
苏提一睁开眼,就见到了奈菲莉的盈盈笑脸。
“我真替你担心。”她坦承道。
“熊都要不了我的命了,一支箭算什么?你又救了我一次。”
“只差几公分就正中心脏了。”
“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也许会留下疤痕,不过只要经常换药,应该就可以避免了。”
“我什么时候可以下床走动?”
“你体格健壮,不用太久的。你这次的身体状况好像比第一次手术的时候还要好。”
“我是越死越起劲了。”
奈菲莉不由得激动地说:“你为了帕札尔牺牲自己……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他轻轻执起她的手说: “豹子把我的爱全都枪走了,要不然我怎能不疯狂地爱上你?谁也无法将你和帕札尔分开的,你们紧密的结合,就连命运之神也无可奈何。今天神明选择了我做他的盾牌,我觉得很骄傲啊,奈菲莉,非常骄傲。”
“你愿意和帕札尔说说话吗?”
“如果医生许可的话。”
帕札尔和妻子一样激动:“你实在不应该冒这个险的,苏提。”
“我还以为首相是不会说废话的。”
“伤口痛不痛?”
“奈菲莉当真是神医,我几乎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们当时的谈话还没有结束呢。”
“我记得。”
“你说吧,你打算给我什么建议?”
“你觉得我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从你的谈话看来,应该是过一个特别的人生、做爱、行乐、陶醉于每一个日出。”
“那你呢?”
“你知道的,我只想跟奈菲莉退隐家乡的村落,远离目前的是是非非。”
“沙漠改变了我,帕札尔,那里才是我的未来、我的王国。我学会了沉浸在它的神秘色彩里,分享它的秘密。远离沙漠,我就觉得沉重而苍老,而当我的脚一踩进沙地,我就变得年轻甚至不死。这世上只有沙漠的法则才是真理,跟我来吧,你也是这种心性的人。我们一块儿离开,离开这个充满妥协与谎言的地方。”
“苏提,埃及之所以有首相,就是为了对抗妥协与谎言,让正直与公理得以重新抬头啊。”
“你做得到吗?”
“每一天我都要面对未知的胜利与挫败,不过玛特依然主宰着埃及。一旦美锋夺了权,正义也就随着消逝了。”
“那就不要等到那个时候呀。”
“帮助我打这场仗吧。”
苏提拒绝似地转过身去,说道: “让我好好睡觉。要是睡眠不足,还怎么打仗啊。”
皇太后的船载着西莉克斯从孟斐斯码头出发到皮拉美西斯。船舱里,通风又好,又能遮蔽六月吃人的阳光,更有专人服侍着她:有人帮她按摩、徐香油,有人替她倒果汁,有人拿清凉的布巾垫在她的额头和颈后以消暑气,这趟行程可真是舒适到了极点。
码头上,有一顶轿子来接她,轿子上还撑了两把阳伞。不一会儿,轿子来到了皇宫湖畔,两名打伞的仆人陪着西莉克斯上了一艘蓝色的小舟。船夫稳稳当当地把他们送到一座小岛,只见图雅正在小岛上的木亭里读着古王国的诗集,诗句中所歌颂的尽是埃及风景的壮丽以及凡人对神明所应有的尊敬。
穿着一身耀眼华丽的亚麻布衫的西莉克斯,此时却忽然感到惊慌。她身上再多的珠宝都无法让她安心,一想到即将面对埃及最富有、最具影响力的女人,她一点把握也没有。
“过来坐在我身边,西莉克斯夫人。”
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眼前的皇太后与其说是拉美西斯大帝的母亲,倒不如说是一般平民妇人来得恰当。她披散着头发,打着赤脚,一件简单的白色吊带连身裙,没有项链,没有手锡,也没有化妆……然而她的声音却直刺人的肺腑: “你一定热坏了吧,孩子。”
西莉克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呆呆地坐在草地上,根本没想到珍贵的布料会染上草绿。
“放轻松一点,如果想凉快一下,就去游泳吧。”
“我……我不想游泳,太后。”
“那要不要喝一点清凉的啤酒?”西莉克斯战战兢兢地接过一个附有金属吸管的长形容器。
她喝了几口啤酒,眼睛一直低垂着,几乎无法忍受图雅逼视的眼神。
“我很喜欢六月。”图雅说,“因为六月的阳光直串而耀眼。你怕热吗?”
“皮肤……会变得很干。”
“你不是有很多保养乳液和化妆品吗?”
“是的,当然有。”
“你花很多时间在打扮上头喽?”
“每天几个小时吧……我丈夫要求很严格。”
“听说他成就非凡。”
西莉克斯稍稍抬起了头,皇太后倒是马上就导入正题了,她心里也比较不害怕了。这个鼻子又尖又挺、双颊高耸、下巴方方正正且气度不凡的妇人,不是马上就要成为她的阶下囚了,有什么好伯?突然间,一股恨意油然而生,当初也就是这股力量促使她在斯芬克斯卫士长面前褪去衣物,使他失去理智,美锋也才能趁机将他击毙。西莉克斯虽然对美锋百依百顺,却希望其他人都拜服在她的脚底下。现在若能大大羞辱皇太后一番,必定会是个痛快的开端。
“的确是非凡啊,太后说得一点也没有错。”
“一个小小的会计人员竟成了国家重量级的官员……这种事也只有在埃及才会发生。不过,晋升到了高位,是不是也该有较为宽宏的气度呢?”
西莉克斯皱了皱眉头。“美锋不但诚实、勤奋,而且只为大众利益着想。”
“但想要谋得权势就会引发一些矛盾冲突,我却是无能为力。”
西莉克斯大喜过望:鱼儿上钩了!为了让自己镇静下来,她喝了点清凉可口的啤酒,人果然轻松了不少。
“孟斐斯到处都在传说国王生病了。”
“她的确很疲倦,肩上的担子太重了。”
“他不是很快就要举行再生仪式了吗?”
“根据神圣的传统,是的。”
“那么……如果仪式失灵了呢?”
“那就表示众神希望有新的法老上任。”
西莉克斯脸上出现了一抹残酷的微笑:“只跟神明有关吗?”
“你似乎语带玄机。”
“不也因为美锋具备了当国王的条件?”
图雅若有所思地看着湖面上一群绿头鸭悠闲地游来游去,然后缓缓说道: “我们又怎么有能力揭开未来的面纱呢?”“美锋就能啊,太后。”
“太令人敬佩了。”
“美锋和我都希望能获得太后的支持。大家都知道你的判断是非常可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