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寂寞- 第4节

飞起一脚，踢中陈客心窝。

陈客一口鲜血喷出，身子横飞起来，跌入酒馆内。

痛！

这是陈客的第一感觉；然后无比的愤怒之情涌上心头——他一向洞悉人情世态，明白在江湖内，没本事的人总会被人轻视，被人欺负。但当自己像一条狗般被人一脚踢飞时，那浓浓的屈辱感根本按捺不住，使他拼死也要挣扎起来与对手搏斗。

然而眼下陈客别说站立，就连眼睛都差点睁不开了，咳血不止的情形下，他无限接近昏迷状态。

一枝霉冲进冷清的一杯酒馆，却是觅机脱身。他冲得急，腾步张手，一个十分潇洒的“大鹏展翅”动作做出，便想从柜台上空飞过。

“哼……”

似乎有人冷冷一哼，恍惚的陈客没有听清楚，他奋力睁着眼睛看，就见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一枝霉飞了起来，像一只振翅飞翔的麻雀，在半空时还顾盼一番，貌似很满意自己完成的这个轻功动作。

“妈的，看来过几天还得重新去抢一次……”其如是想着。

他身下是柜台，柜台上趴着的，是那个邋遢的老掌柜。

霎那间，一直在昏昏欲睡的老掌柜动了，霍然起身，右拳捣出！

这一个出拳动作十分简单直接，他的拳头也不大，瘦巴巴的皮包骨，但就是这一记似乎豆腐都打不烂的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中了一枝霉的胸口。

咔嚓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不绝于耳，一枝霉至少被打断了十根骨头，然后麻雀变麻包，嗖的，从哪里来回哪里去，飞出大门无影无踪。

那一拳的风情，怎一个酷字了得！

躺在地上的陈客嘴巴立刻张成O形，这个超出他目前身体负荷的情态动作一做出，牵动伤势，下一刻，他已经昏死过去。

……

陈客醒来时正看见满天星星，不知是哪一位“好心人士”把他弄到一条胡同的尽头，和两大堆臭气熏天的垃圾相伴，成为蟑螂老鼠的邻居。

对于目前状况，陈客还算满意，其实他已经做好了重生的最坏打算，而现在，至少保住小命，而且伤情并没想象中那么严重，吐了几大口血后，摇摇晃晃地可以站立起来了。

陈客从没有奢望过会被人救死扶伤，一觉醒来发觉自己睡在一张又大又香又舒服的床上。这个江湖变了，英雄救美往往救到的是一条吃人不吐骨头的美人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结果却总是相助者反被人插了一刀；在满是陷阱圈套的江湖上，就连扶老人家过马路都显得危险无比。

侠义侠义，这条路子，已经越走越狭隘。

陈客大口大口喘气，每当想起老掌柜那石破天惊的一拳，他就心情澎湃。

高手，老人家绝对是个高手！那么，其招收店小二要签约三年卖身契莫非是想考察一番，然后收为弟子？

看来，这么一个解释十分合情合理……

陈客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去一杯酒馆当店小二。现在他眼里，狭窄的胡同却仿佛一条康庄大道般，可以引领他走向光辉的未来。

《江湖纪元》内，除了各大门派外，野外一些身怀绝技的异人隐士也能传授武功，只是如此机会很是罕见，可遇不可求。一旦得到传授，个人能力立刻见涨，比别人多出一大截优势。因为那些绝技五花八门，各有妙用，而且一般不会和门派武功相冲突，两者可以并存，这就是常说的带艺投师。

等元气稍稍恢复，陈客马上挣扎着挪动步子，赶往一杯酒馆，深怕被别人抢了店小二这一个很有前途的岗位。

“你确定要在本店当三年店小二？”老掌柜的目光很有深意地打量着陈客。

“我非常绝对百分百确定……”

因为迫不及待，陈客回答的语调都变得奇怪起来。

“好，签字画押。”

正文　第七章：三年

关于一枝霉的下场，陈客不甚了解，只知道其被老掌柜一拳击毙，全身装备都便宜了别人，毕生修为自然风吹鸡蛋壳，化为乌有，然后复活重生去了。一干立功心切的追兵被满地银子弄花了眼，后来发生的种种根本无人看到。

……

当店小二无需技术含量，而在一个门可罗雀整天没生意的小酒馆里当店小二，那就更悠闲自在了，甚至有些无聊。

但俗话说“天下老板一般狠”！老掌柜虽然是个世外高人，却也和别的老板一样，见不得工人空闲，无所事事。于是便给陈客定下一条硬性规矩：每天早午晚都要对酒馆进行一次全方位的卫生清洁。

酒馆的墙壁要保持白净；每一张桌子凳子都要一尘不染；最重要的是，酒馆内一旦出现蟑螂苍蝇等“不速之客”，陈客要在第一时间歼灭。

为了不让陈客轻松完成任务，老掌柜还抛出一副镔铁护腕，叫陈客带着护腕干活。

护腕长八寸，色泽黝黑，沉甸甸的一只竟有十五斤重，带上去，宛如带上枷锁的犯人，别说扫地擦桌子，就连举手过头顶都艰难无比。

陈客没有叫苦，反而欣喜起来：负重劳作，不就是最常见的一种锻炼手段吗？据说拜入少林的弟子，第一年，都要负重砍柴挑水……老掌柜这番要求，无疑让之前的推测得到进一步的证实，果然有戏。

陈客顺从地带上护腕，如往常般打扫地板，擦抹桌凳，巨大的重量压抑下，他的手臂酸疼不已，关节处都出现红肿。但陈客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缓慢地，一下一下地清洁起来。

这些平时轻而易举就能完成的动作，在负重状态下却显得很是困难，整整花费半个时辰才擦抹完一张桌子。

每隔一段时间，他还必须停歇好一会，才能继续下一阶段的活儿。

高负荷的一天劳累后，陈客连回房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喝了几口水，便如一摊烂泥般倒到地板上，沉沉睡去。

身体上的劳累，没有冲淡陈客内心的兴奋，他觉得现在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道理，他懂！

日起日落，日落日起，日子平淡而寂寞。慢慢的，陈客手戴三十斤重的镔铁护腕扫地抹饭桌已经能做到轻松自如了，拍打起苍蝇蚊子来，一点都不凝滞。习惯成自然，现在的他，不管洗澡还是睡觉都戴着这副护腕，浑然不觉得负累。

镔铁护腕，仿佛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在这些日子里，酒馆的生意一如往常的冷清，老掌柜除了喝酒打瞌睡，很少做别的事情，对陈客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并没有因为他的进步表现而假以颜色。若非陈客亲眼目睹到那一拳的风情，打死他都不相信老头子会是个隐士高手。

期间罗恒来过一次一杯酒馆，很好奇地问起陈客签三年卖身契当店小二的缘由。

陈客没有说出老掌柜的秘密，只含糊说觉得这份工作有玄机，可能会有一番奇遇云云，不料立刻招致罗恒的一通大道理说教：

“陈客，你糊涂呀！每一个高手都是用无数的寂寞和血汗堆起来的，一步一个脚印才是王道，任何投机取巧的念头都徒劳无功，你这么做，纯属浪费光阴……”

罗恒恨铁不成钢地望着陈客，苦口婆心说道。他认定陈客是被“奇遇幻想”冲昏了头脑，这才会在小酒馆里白白浪费三年时间，和陈客同一批入门的师兄弟，有许多人都修炼了中级武功。而因为无法外出打武力值的缘故，陈客现在的初级武功仍然为白纸一张，和新人无异。

罗恒是早攒够门派贡献度，修炼了中级剑法《柔云剑法》；因为勤奋出众，表现突出，他甚至得到了武当七子中的老四张松溪的青睐，被其收为关门弟子，提前得到了镇派内功心法《太极神功》，拥有了内功基础，显得意气风发。要知道武当派十万弟子，现阶段有资格修习内功的绝不超过百人。

成为高手的四大要素：装备、轻功、武功、内功。内功排在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它是力量的源泉，是决定一切的基础所在。内力欠缺，许多精妙的身法以及武功招式都无法使用出来。最重要的是，内功修炼到高深火候，会增加寿元，延长寿命上限。

因此，是否修炼内功，是衡量区别高手菜鸟的重要标尺。

“我理解你的想法，谁都想平步青云，获得奇遇学到绝世武功，但如果总是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你永远不能成为一个高手，一颗浮躁的心，将成为你最大的敌人……”

罗恒娓娓而谈。

陈客面露苦笑——开玩笑，九百多个平淡如水的日夜，不计其数的机械枯燥到极点的扫地擦抹动作，这些，岂是浮躁的人所能坚持下来的？但他没有驳斥，有些事情自个明了就行，无需多做解释。面对喋喋不休的罗恒，他大感头痛，暗暗打定主意，日后有罗恒在的地方，自己要退避三舍。

“奇遇不是相遇不是遭遇，非罕见难得不足称为‘奇’，哪里那么容易碰到的？尤其在被无数人踩烂的闹市之中，我敢说，绝对不可能再存在什么奇遇机缘。有的话，也早被前人抢着做了，还留得到现在？要知道，每一次奇遇剧情，都不可复制不可重复。你这人太敏感，一看见光，总以为有宝……”

他说得不无道理，如果说一万个人跳崖，起码摔死九千九百个，其余一百个，会有九十九个残废，剩下最后一个，才或有可能大难不死，因祸得福发生奇遇剧情，几率着实低得可怜。

其实陈客决定当三年店小二，其中也夹杂着很大的赌博成分，老掌柜是否在找衣钵传人基本属于他个人猜测，并无十足把握；退一步说，即使拜师成功，但得到的武功价值倘若比不上付出的三年寿元，同样得不偿失。

不过人生能有几回搏？有机会，总要拼一把，否则如何肯甘心。

这一顿说教，罗恒足足训了一个时辰，如果不是有朋友催促，叫他去三才洞杀强盗头子抢宝箱，也许他还会长篇累牍地再说一个时辰。

等他离开后，陈客长长出一口气，发觉听罗恒说话，实在是天下间最累人的事情，内心颇为懊悔把自己的想法打算告诉了罗恒。

陈客的懊悔非常有道理！

无疑，罗恒是个管不住嘴巴的人，回到门派后，不出两天，他就把陈客的事例当做反面教材说给几个新人师弟师妹听，教训他们要脚踏实地。很快，此事就传开了，越传越离谱，传着传着，便由反面教材变成了一个大笑话。不用多久，门派上下都知道门内有一个叫“陈客”的傻瓜妄想一步登天，把圈套当成了奇遇，一头钻了进去，被人当猴子耍，要白白浪费三年工夫来扫地擦桌子……

有些同门甚至专程赶来一杯酒馆，一睹陈客真人“风采”，这无形为酒馆带来了不少生意，老掌柜脸上的笑容开始多起来，因为他的烦恼苦闷，已经悄悄地跑到了陈客身上。

每当面对一双双满是嘲弄的看热闹的眼睛，陈客就说不出的厌恶。恨不得像拍打苍蝇一样，把他们全部拍掉。

好在，三年的期限过两天就满了。

正文　第八章：意外

最后两天过得奇慢无比，陈客甚至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在扫地擦桌的时候，他经常有意无意地偷眼观察柜台上的老掌柜，看其有何异常表现。但陈客失望了，老掌柜的表现一如往日，没有任何异常——一碟咸干花生，一壶二十年的竹叶青，自酌自饮，自得其乐，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陈客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像百爪搔痒，委实忐忑不安：三年契约满后，老掌柜是否会传授自己武功？传授的武功又会是什么级别的？

《江湖纪元》里，野外npc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