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士手长脚长,健步如飞,居然能泰然地跟在急窜的狼犬后面,穿林入伏保持相等的速度。
“汪汪……”狼犬突然发出叫号声,破天荒传出刺耳的长号。
树叶摇摇,狼犬被树枝弹吊而起,弹至半空声息便上,颈骨被勒断了。
一声怪吼,力士像是发了疯,两劈掌把尺径粗的树木劈倒,飞纵而上,接住了下坠的犬,那条坚韧的山绳被他一掐即断。
同一期间,后面跟来的插翅虎大喝一声,挫身双手左右分张,撑住一根坠木,神力惊人。
那是一株被从下戳断的树,用山绳牵住,中设踏棍撑牢,人触及踏棍,树倒下将入夹在另一株大树间,千斤力道不一定能撑得住,人一夹即死,骨碎肉扁。
冯堡主及时奋勇抢上,全力推开坠木。
“老天爷!”插翅虎脱险后惊出一身冷汗:“一定是魔豹张家全在这里设下的杀人玩意,大家小心!”
力士抱着颈骨已断的──,咬牙切齿不住向山林怒吼,像一头猛兽发威。
两个女的走在最后,只感到心惊胆跳。
总算十分幸运,仅死了狼犬而已。
没有狼犬,他们等于失去了目标,必须靠自己的力量来搜寻张家全了。
而在这种千百年来罕见人迹的山林丛莽中,要搜寻一个人,并不比大海里捞针容易,人即使躲在身旁,也不可能发现。
六个人聚集在一起,商量今后的行动。
没有狼犬先一步发现潜伏的人,他们就必须凭自己的力量将人搜出来。
“老天爷!怎么搜?”冯堡主双手向附近的茂草密林一指:“就算有人伏在三丈内,咱们也不可能看得到,怎么个搜法?”
“非搜不可。”插翅虎坚持己见:“咱们分为三个小组,齐头并进,到会合处再听统领的安排。
人可能藏在前面一段山脚里,我不信他们十几个人敢分开躲藏,人一多,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可寻的,只要大家留心些,不难先一步发现征兆。
陷阱可能还有,只要不大意,是可以预先发现的,刚才就是咱们太倚靠狼犬,所以才会遭通危险。”
怎能不搜?
派他们来,可不是要他们在山林中走一趟便算了,而是要他们搜出人来,不容他们退缩的。
在山野里,一切江湖经验都无用武之地,而张家全却是在山野里长大的人,是山林的主宰,山林是他的天下。
冯堡主一想起这一点,便感到毛骨悚然。
自然而然地,冯堡主把女儿常在身边,从右面搜进,与走在中间的插翅虎、力士两人,保持目视可及的距离,小心翼翼地向前逐步探进。
这是多么艰苦而危险的事,不要说搜人,仅仅是向前走动也极为吃力,有些地方根本就不能通行。
他们已经不再是来捉人的搜索队,而是可怜的爬山客,仅是爬山觅路行走就耗尽了他们的精力。
搜进四五里,幸运地没发现任何机关陷阱,战战兢兢的心情,逐渐稳定下来了。但这短短的四五里路,已经耗掉了他们太多的时间,进展太慢了。
距会合的山腰还有五六里,好漫长的一段路程。
到了一处林空,冯堡主透过树林的空隙,同左后方三十里外的高峰凝神眺望。
不错,山顶上竖立的衣旗隐约可辨,但太远了,只能看到隐约的形影。如果旗杆挥动,是可以分辨的,山顶有草无木,卅里外仍隐约看得到。
他当然知道那儿只留有两个人,和一具死尸,不可能有人回去,因为他们即将前往会合点,会合其他两组人。
没会合之前,谁敢私自返回那座山头?
“女儿。”他向紧跟在他身后的冯秀秀低声说:“你猜,会合点他们是不是已经有人到达了?”
“爹是指平安到达吗?”冯秀秀的话另有含义。
“你认为他们或许有损失?”
“那是可能的。”冯秀秀不安地说。
“不一定哪,张小狗显然在这条路上潜伏。”冯堡主往好的方面想:“而我们是实力最弱的一队,也仅损失了狼犬而已。”
“那可不一定哦,”冯秀秀并不乐观:“张小狗如果在我们这段地区里,恐怕早就向我们发动袭击了,他是什么都不怕的。”
“天杀的,”冯堡主不知在骂谁:“只有这些鞑子八才会愚蠢得不顾一切,在这人迹罕至的万山丛中搜人。连那些太行各寨上千上百山贼,也不敢在山寨附近浪费工夫搜索。”
“爹,我们怎办?”冯秀秀绕过一株大树:“再这样下去,累都累死了。”
“马行狭道,船抵江心。”冯堡主用手中的木棍,拨开蓑草而进:“只有自己小心了。唔,人偏右了,已看不到他们啦!”
父女俩往左靠,穿出树外的草丛,才看到左方卅步外的插翅虎和力士,正匆匆排草穿梭出现。
他们那有工夫搜人只是提心吊胆往前走而已。
“哈哈哈哈……”右后力的林木深处,突然传来震耳的狂笑声。
是人的笑声,没错。
插翅.虎发出一声聚集的信号,父女俩不假思索便向左飞奔。
六个人重新聚集在一起了。狂笑声已经消失。
“有人在后面,错不了。”插翅虎指指笑声传来的方向:“八成是张小狗。”
“可能的。”冯堡主极点头:“重新往回搜?”
“能不去吗?”插翅虎沉声问。
不去?他们来干什么?
“走!”冯堡主一咬牙:“要快!”
他一马当先,穿林急窜而走。
远出三里地,后面狂笑声破空而至。
六个人可是大汗澈体,停下来僵住了。
“需要十万兵马,才能搜这一带山区。”千手神君谷大风无可奈何地说。
“也许需要一百万。”白狐接口。这鬼女人是丧了胆的女英雄,但她不敢不遵命跟来供差遣。
“不许说泄气的话。”插翅虎大声喝上:“回去搜。只要他移动,我们就可以搜他出来,现在他已经动了。大家留心些,走!”
将回到原处,仍然一无所见。
“哈哈哈哈……”狂笑声又从另一新力向传来,声源同样远在三四里外。
六个人又愣住了,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他怎么可能看得到我们的动静?”插翅虎心虚了。
“他根本不需要看到我们。”冯堡主苦笑:“他只要到处走动,不时引声引诱我们疲于奔命就够了,他知道我们一定循声追寻的,而他却活动自如,任意所之。”
“埋伏起来等他。”插翅虎下达聪明的决定。
六人六方一分,屏息以待。
第三十三章
好漫长的等待,时光却在加快消逝。
半个时辰,毫无动静。
四五里外的会合点,也没有先到的人发声招呼。
女人,有许多不便的地方,尤其是与男人在一起的时候。比方说,内急就是相当不便的尴尬事。
白狐躲在东北角的树下草丛中,虽则附近没有男人,两丈外视界难及,他仍然本能地感觉出不便,必须离开原地,另找隐蔽的地方,解决自己的困难。
她悄悄向侧后方移动,这片刻,她忘了身在险地,忘了她的职责,唯一的念头,是找她方解决自己的内急困难,别无他念。
人一动,就难免被人发现,林深草茂寸步难行,移动时根本不可能不发声不动草木,人的体积很大,毕竟不是可以在小空间里活动的蛇鼠。
两丈、三丈……她心中一宽。
刚举目四顾,本能地先看看四下是否有人。
看了右方,再转头向左。
蓦地,她僵住了,像是见了鬼,整个人像是一具僵硬的死尸,口张得大大地,似乎想失声大叫,却叫不出声音。
睁大的,原来是极为美丽明亮的凤目,出现骸极惊怖欲绝的光芒。
张家全就站在她身在,伸手可及。头上有豹头帽,身上裹着豹皮。
一旁还有一个人,画了豹纹面孔的女人,身上穿了原是张家全的豹皮背心。
人本来是美丽的,五官极为出色,亮晶晶的凤目更为动人,但脸上涂了豹斑易容,可就令人吃惊万分了。
张家全的面孔并没涂色,仍是英俊的、吸引异性的年轻面庞。
但这时却不可爱了,目光阴森无比,故意裂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像一头正在张嘴,同猎物发动攻击咬噬的大豹。
张家全的一双手,也作出要向前抓的豹形动作,十指如钩,爪尖距她的肩颈不足三寸。
只要爪一搭落,牙齿就可以咬在她的咽喉上了。
假使她要叫,很可能声音一出喉就被抓死或咬死。
一头豹她已经魂飞魄散,而现在却有两头豹出现在她身侧。
她真的快吓昏了,按着开始发抖。
“噗……”她重重地跪下了。
“你愿意就此返回山吗?”她听到张家全细小但却入耳清晰的语音。
“我……我愿……”她艰难地总算说出要说的话。
“那么,你可以走了。”
“我……我走……”
“我本来想杀你,希望你把握住最后一次机会。好了,你可以悄悄地走了。”张家全的爪离开了她的顶门:“当心,不会有下次了。”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虚脱,好不容易才挣扎着站起,全身仍在抖索,吃力地挪动着双脚,缓慢地向外移动,尽量稳定自己,不致发出穿越草丛时的声音。
她知道,距她最近的人,远在六七丈外,只要她发出稍大的声音……
她能就此返回山吗,大同方面怎么交代?
夏都堂会如何对待她?主子们如何处置她?
她只有一个选择:亡命。
走了六七步,她艰难地回过头来。
一双豹男女八仍在原处不动,两双明亮锐利的眼睛落在她身上,在原处目送她离开。
亡命,就是逃离故乡。
“我能逃吗?”她向自己发问。
答案是肯定的,她能。
她本来就是江湖人,重人江湖亡命应该可以办得到。
可是,风险太大。
新主子不会放过她,她的家人也会遭殃。
她重新举步,十步、十五步……
再回顾,一双豹男女仍在原处。
她想通了,人活着,不能全为自己而活,她得为家人而活。
而且,亡命到什么时候,
总有一天,新主子会找到它的;主子并非是大同府的梁同知一个人,也不上一个军方的靖安分署夏都堂。
“魔豹……”她全力狂叫,同时飞跃而走,向前面的一株大树的横枝跃升。
刚将左足冲向横枝,还没落实。
这里离地已有两丈多高,距魔豹所立之处很远,应该是安全的,魔豹将受到她的同伴攻击,投鼠忌器,不会分心来对付她。
人影疾射而至,破空跃升。
她的脚刚沾横枝,猎刀已光临顶门。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一入公门,也身不由己……”她的思路突然中断,脑门一震,身形下坠。
***
五个人闻声暴起,猛扑而来。
尹香君排草飞奔,分枝拨叶声音百步外也可听清。
插翅虎轻功最高明,绰号就称插翅,当然并不可能真的飞,反正一跃三丈毫无问题,穿枝透弃疾逾飞鸟。
飞跃中,看清了穿豹皮背心的背影,果然不错,是张家全。
仓猝间,不曾分辨张家全的体形,为何变小了,反正有人就追,错不了。
最慢的人是冯秀秀,因为埋伏的地方也相距最远。她落后了廿余步,前面已经看不见同伴,仅听到声音。
刚接近树下,便看到树下草丛中的白狐尸体。
“江姐……”她惊叫,不假思索地一跃而至。
刚看清白狐被砍破的脑袋,上面劲风压体,只感到脑门一震,便失去知觉。
插翅虚白以为轻巧天下无双,张家全绝对跑不掉的,用足了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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