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好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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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好河山-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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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东西崩裂后就绝对挽回不了了……

“阿盼娥……”他开口,“别——这样——”

她的吻停住了,缓缓地自他唇上分开,“我亲你你也不要吗?”她低声说。

这让他如何回答呢?心里一股绝望蓦然翻了起来,此生灰暗如斯,却偏偏有一股不甘让他在决定离去赴死的时候想要他抓住什么。他不甘死!不愿死!不甘这一身就这样分崩离析地去!阿盼娥啊!永琏一生败破,负君负国负你,你何苦……何苦对我如此?

“你不喜欢我亲你,我就不亲了。”阿盼娥缓缓地放开他,嘴边却有一丝微笑,低声道:“我抱过君知,亲过君知哦。”她自不理会所谓“一吻江湖”的凄绝,她只是想亲就亲了。自永琏落泪的那一刻起她就知这个人终已离她而去,如今近在咫尺她若不留下一些什么,日后漫漫的人生中她会后悔的。

第二次有泪落在了她脸颊上,阿盼娥睁大眼睛看着他第二次落泪。他含笑落泪,那笑……笑得好苦,“傻丫头,我怎么会不喜欢……”他喃喃自语,双手一揽把她小小的身子紧紧地抱入怀里,“君知爱你,你知道吗?以后、以后千万别忘了。”他抱住她比她环抱住他的颈要强劲得多,他的吻也比她的灼热得多,“君知他是爱你的……以后千万别忘了……”

相拥相吻中,问不出任何疑问,她被他抱在怀里好幸福,却终是想哭,突然全身一麻。她睁大眼睛,永琏在拥吻得最幸福的一刻点了她的穴道,他缓缓放开手,缓缓地退了一步。阿盼娥眼里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只见永琏弯下腰自她栽种的盆花中一盆盆地望过去,折下其中的一枝,缓缓地插在了她的髻上。

这一刻阿盼娥只想大喊一声你怎么能如此待我?她实在太伤心、太伤心!却对眸照影地看见他眼里的柔情。君知是爱她的——但永琏却要离开她并且一生一世都不会再回来,她不要!她不要这样可以吗?!

“别哭,以后要会照顾自己,你总不能等着我来接那个锄头。”永琏居然还能开玩笑,只是他的声音有些怪异,“别再跌倒了。”

我不要!我不要会照顾自己,如果我不会照顾自己就会有你来接锄头,我就什么都不要会!阿盼娥在心里拼命叫着,嘴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绝望地看着这个她自十六岁开始牵挂的男人转过身去,推开了门,就像那天一样走出门外去然后细心地带上了门。

无论你做什么罪过的事我都能原谅你,只是你为什么不给人原谅的机会?我们……我都是爱你的人,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你不要就这样走……我真的什么都不要只求你能留下来,我没有求过你要爱我,我只求你能留下来……即使不是陪我我也开心啊……

别离开我……

阿盼娥眼里的泪变成了血,然后她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屋里盈盈的烛火照着永琏关门那一刻的背影成了她眼中最后留下的影像,此后无论是眼前、还是人生,都是一片黑暗,黑得没有边际。

※※※

秋声瑟瑟草幽幽。

高宗二十年八月。

阿盼娥已经瞎了三个月了,此间她的爷爷又过世,她却坚强得让人出乎意料。她坚持一定要做事,不能跑腿买东西她就洗碗,叫吴妈一边看着,洗过几次知道了碗盘的位置她就熟手了,而且居然没有打破。她也没有愁眉苦脸的,每日还是一张笑脸儿对人,问她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事她也说不出来,就说反正突然间看不见了。贺孤生是惟一一个知道她被人点了穴道僵在房里的人,因为穴道根本就是他解的,但阿盼娥既然没说,他也就闭嘴。她这双眼睛要谁来抵偿,贺孤生很清楚,只是他不想说出口来让这个丫头伤心而已。

爱新觉罗·永琏,不必我贺孤生诅咒你,你这一生也必不得好死。

“吴妈我告诉你一个笑话,”厨房里阿盼娥和吴妈坐在一起剥毛豆,她虽然看不见却还是能做些事的,此刻她叽叽咯咯地对着吴妈笑,“刚才卖菜刀的经过咱们品安坊门口,我听着他叫卖‘卖刀啊,买一刀,送一刀!’你猜我想到了什么?”

吴妈很豪爽地笑了起来,“你要他买一刀送一刀还打八折。”阿盼娥这丫头算钱的本事只怕比宝福还强些。

“不是不是,”阿盼娥笑着,“我只想着,这卖刀的是干什么的?买一刀,送一刀,杀手杀一个人还附送再杀一个?”

吴妈大声笑了起来,“丫头和贺公子久了,满口的江湖话儿。”

“没啦。”难得阿盼娥有些害羞,往吴妈怀里躲了躲。

“丫头,贺公子对你那么好,你什么时候寻思着嫁了他?”吴妈三句不离本行,满心思地计划着阿盼娥的终身大事,那股热衷不比当日计划给永琏煮安胎补品来得少。

“嫁?”阿盼娥的脑筋停了停,迷糊地问,“我为什么要嫁给贺公子?”

“傻丫头,贺公子人家是大人物,他对你丫头好连我吴妈都看出来了,你自己难道是不知道的?”吴妈絮絮叨叨地给她分析,“人家若不是等着你,怎么会留在咱们品安坊?你别再想着咱们‘小姐’,‘小姐’他虽然好,却哪有半丝把你放在心上?”

阿盼娥笑靥如花,“吴妈,但我就是喜欢‘小姐’啊。”她没讳饰,真心实意地笑着,“我喜欢‘小姐’,所以我不会嫁给贺公子。”

吴妈呆了一呆,“傻丫头,那‘小姐’不回来怎么办?就算‘小姐’回来了,他……他那个样子又怎么能娶妻?”

“吴妈,贺公子人很好,他一定会娶到好媳妇的。就算他不要,天底下那么多姑娘也会争着嫁他。”阿盼娥的脚在椅子下轻轻一踢一荡,就像无忧无虑的小丫头,“如果贺公子要的话,我给他做丫头做牛做马都可以的。但是我就是心疼‘小姐’心里的苦,那是没有办法的事。”

“傻丫头,你等着‘小姐’,那是没有盼头的事。”吴妈心疼了起来,一把把阿盼娥搂入怀里疼着。

“我不盼‘小姐’能娶我,”阿盼娥低声说,“我只盼他不那么苦,盼他开心,但他总是不开心。”她叹了口气,“我好担心‘小姐’。”

“‘小姐’那么大本事,没人伤得了他,别担心了。”吴妈哄着她,她现在眼睛看不见了,爷爷也死了,整个品安坊都替她难过,而她却老笑着。

“别人会欺负他。”阿盼娥说,“很多很多人都要欺负他,他不是坏人,只不过别人欺负他他终于生气了也要去欺负别人而已。”她叹了口气,“但是他是好人啊,欺负了别人他自己会后悔的,他心里其实很苦。”

吴妈听到最后都不知道这傻丫头在说什么了,后悔在她面前提起“小姐”两个字,咳了一声,“今天的毛豆不错,丫头今天中午想吃什么菜?”

“我要吃毛豆炒肉。”阿盼娥没疑心她掉转话题,笑颜灿烂。

贺孤生就坐在厨房对面的屋顶上,听着下面两个女人的对话,自嘲地笑,举箫就唇,轻轻吹了起来。这一次他吹的什么曲,已经再没有人知道。

箫声幽幽,像吹着一些吹不去的思绪,吹着这早秋的叶子满天飘、飘、飘,飘到了天尽头仍然不断不断地萦绕。

※※※

八月,当今高宗皇帝陪同皇太后人驻木兰。

八月十五,贼人侵袭圣驾,准噶尔宰桑乌鲁木亦反,圣驾大惊。贼众忽然自相残杀血流三尺,圣未伤,贼人十九受伤而擒,数人走脱。

“太子爷,纵然你记着血脉之情,你也不该下此辣手毁我狐夜盟兄弟十九人,他们都是你这几年来的同伴,是为了你我们才相聚在一起,就算千错万错狐夜盟不该杀你亲父,但你也不该下此毒手!”长胡子和永琏一边躲避木兰府保卫皇上的侍卫的围捕,一边冷冷地相互攻击。

“我本当你恨不得他死。”

“恨不恨与杀不杀人,与死不死人并无必然。”永琏淡淡地说,“他们也非我杀的。”

“若不是你挡住了必得手的第一轮剑阵,那十九人怎么会死在乱箭之下?你又不是不知剑士出手一击,生死置之度外,若不能得手就是被杀。你救你老子,你就不想想死的那些连老子都还没当成,你过意得去?”长胡子狠狠地说。

“开口断言今日要行刺的人,可不是我。”永琏淡淡地道,“我也没说今日不救驾。”

“太子爷,当日议事,我曾问过你的意见,你当日为何不答?”长胡子愤怒。

永琏带起一抹冷笑,“当日我若反你,今日我也就来不了木兰,你当我不知道?排除异己声东击西的事,你做了也不少了。我从不管你,不当是我不知晓。当日反了你的意,今日的事不会取消,被取消的只有我而已。”

“嘿嘿!你倒是为你老子思虑周详,可惜他不知道他的命是你捡回来的,到头来他还是要杀你、要你的命,为了一个爹字,犯得着吗?”长胡子冷笑,“说到头你还是个毛孩子,希望你爹会疼你!”

永琏眼里冷笑的神色愈浓,“我爱君爱国,你不该赞我吗?你心中的对错是根据什么划的?不顺从你谋反登基就是大错特错?当今圣上就算不是我爹我也会救。套一句俗话,我为苍生为百姓。何况,他是我爹。”

两个人边跑边争吵,一眨眼间掠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后边追兵如蚁,也不知道这两个人能躲得多久,能不能生离木兰府。

※※※

阿盼娥在半夜里突然惊醒了,眼前是一片无边的黑,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半夜,但凭屋外的虫声她直觉这是半夜里。没有声音,只是她突然的心惊肉跳,就像爷爷死了那天一样。不祥的警兆扑面而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危险?

谁在屋里?她警觉地拉着被子,有人在屋里!她不知道是谁,但有人在屋里!“是谁?是贺公子吗?”她低声问,心里却知道不是贺孤生,贺孤生没有这样的寒气。

来人冷笑,“你的贺公子今天心情好,大概半夜吹箫去了,他不在屋里。”说着一双冰冷的手抓起了她,“我知道你很想见你的‘小姐’,我带你去见他,好不好?”那人用哄孩子的口气说。

“‘小姐’?”阿盼娥慢慢地警觉,低声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们家‘小姐’的下落?”

“他落在他爹手里,如果他爹还记得他是他儿子的话,大概落个圈禁;如果他爹不认他这个儿子——大概三日之后就要处斩了。你去不去见他?”来人轻柔的说。

阿盼娥的额头漫漫渗出了冷汗,君知他……出事了?“你是谁?”她坚持地问,“‘小姐’他爹……又是谁?”

来人惊讶地看着她,“他没有告诉你他是谁的儿子吗?”

阿盼娥迟疑,君知……什么都不曾告诉过她,她也从来不问,宝福不说,贺孤生也不说。她只知道四年前在紫禁城头他们说他是妖孽。

“谁?”她忍不住问。

“当今圣上。”来人冷笑,“你的‘小姐’,当今圣上的二皇子,爱新觉罗·永琏。”

什么……阿盼娥记起来了,她记得有一天晚上一个坏人对着君知叫“二皇子”的,她还问过他“皇子”是不是坏人?而他回答是的。她还记得。

“皇上?皇上的儿子?太子……”她看的戏不多,皇上的儿子多半就是太子,而太子一般娶的都是公主……

“不错,太子。你的‘小姐’是当朝惟一被封为太子的男人,端慧太子,爱新觉罗·永琏。”来人把她从被窝里抓了出来,“你和我走吧,我知道他什么都不在乎,就只在乎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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