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樱花树下的约定（三）
「那就这样说定了！来——」
心情格外愉快的大河从龙儿紧紧抱着的怀里抽出一支胳膊，然后将自己白皙纤细的小手指递到龙儿面前。
「这是要干什么？」
「拉钩啊，笨蛋。说起约定的话，任谁都会想起要拉钩的吧！只有这样，神明才会好好的见证我们的约定，帮助我们把约定实现，惩罚那些破坏约定的家伙。」
一边嘟着小嘴，一边瞪着蛮横的大眼睛。大河握起龙儿的左手，把自己右手上的小手指伸进龙儿手指的缝隙处，然后紧紧勾住他的小手指。
「来，龙儿，跟着我一起说：勾手指，勾手指，骗人的人要吞千针，切掉小手指……」
默默地望着大河所做的一切，龙儿既没有点头表示同意，也没有伸手去阻拦，只是用陌生的目光打量着认真做着这一切的大河，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喜悦？悲伤？感动？难过？
这些都有的吧。
大河，你这家伙还真是个令人佩服的笨蛋。
如果约定可以用这样轻松的方式就能够立下一生无法打破的誓言的话，现在的我们也许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也许早就已经和自己的家人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了。这样的话，我们也就根本无法相遇，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起手牵手、形影不离的依偎在一起。
很庆幸，约定是这样容易就被打破的东西，它脆弱的就像一颗罕见的美玉，只要很小很小的力量就可以让它堕进粉身碎骨的地狱。然而，就是因为某些曾经被认为是牢不可破的约定被打破，我们才可以像现在这样走到一起，然后紧紧拥抱。
很难过，曾经的信誓旦旦，曾经就连自己也都以为是用真诚的心建立的约定，在以后的种种的不满与愤世嫉俗中，全都化成了乌有。微风吹过，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
啊……难道自己也要步那些打破约定的家伙们的后尘吗？
不，不，不！绝对不要！因为这个世界上，有许许多多比满足自己私欲更有意义和价值的所在。为了它们，我宁愿做约定之墓下的活祭品！
大河这样的行为太过于孩子气，太幼稚可笑——虽然心里这样觉得，但是看到大河脸上闪动着异常幸福与喜悦的光芒，孩子气又怎样？幼稚又怎样？可笑又怎样？只要大河可以每天都露出这样天真的笑脸，我愿意付出我的所有，即使是生命也没有什么可以值得怜惜的……
那么，伸出手指吧……哦，已经被勾住了。
现在，我要用力握住那个勾住我手指的细小手指，一辈子不松开——
「勾手指，勾手指，骗人的人要吞千针，切掉小手指……」
原来，被别人信任，是如此美妙幸福的事情。更何况对方是从前人见人怕、威震四方的掌中老虎。想起大河‘掌中老虎’的绰号，从前经历过的种种事情仿佛电影的片段一般在脑海中闪过。明明是前不久才发生过的，却如同上个世纪般遥远飘渺。
定睛细看，面前的这个女孩子，一脸天真，充满孩子气，拥有着一张令人窒息的美丽可爱的脸颊。和自己印象中的形象完全判若两人。
每天都要穿着那件伪装自己脆弱内心的外衣，一定非常累吧。为了不让自己受到伤害，为了掩盖住自己极易受到伤害的脆弱，大河宁愿自己披上血腥斑斓的虎皮外衣，让众人对她敬而远之、退避三舍。
孤独和寂寞也一定常常陪伴在她左右——不论她怎样暴戾，也不论她怎样蛮横。孤独感寂寞感正是基于暴戾和蛮横的温床，茁壮成长。起先只是弱小的幼苗，等到自己发现的时候，它们早已经长了成参天大树，任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把它铲除掉。
那么，我就是为了铲除掉它们而存在。为了守护那颗饱受冰冷侵袭的温柔心灵而存在——
「喂，我刚刚说了什么？——骗人的人要吞千针，切掉小手——打破约定的人，真的要吞掉一千根针，切掉小手指吗？这样做未免太残忍恐怖了吧……」
抽回手指，龙儿故意做出非常后悔的样子。
「一定要，一定要！」大河嚷着，同时举起攥的紧紧的小拳头，把它伸到龙儿的鼻尖处。鼓起来的脸颊闪着通红的玫瑰色：
「后悔也是没有用的，约定仪式已经完成啦，下面你要做的就是怎么样遵守约定，实现你的诺言。如果龙儿违反了约定，在我上大学期间喜欢上了别的女孩子，抛弃了我的话，不仅要让你吞下一千根针，还要把你的整只手都要切下来！」
说着，大河的手变成刀的模样——举起来——在龙儿的手腕上「咔！」地迅速砍下——
「啊……！」
龙儿吓的急忙把手撤了回来，用另外一只手握住被切的手腕，狠命的揉捏着。
长长吁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手没有断掉，一切都安然无恙。
看来自己真是错了。掌中老虎仍旧是掌中老虎，即使有着美少女的华丽外衣、可爱的容貌和迷人的微笑，老虎就是老虎，无论何时吃人的本性也不会改便，一旦自己稍不留神，就绝对会有命丧虎口的危险。
「什么嘛，这样令人生疑的差劲反应！你难道想要背着我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大河用怀疑的眼睛瞥着龙儿，看样子心里不爽到了极点。
「才不是！我违背了约定就要吞针切手指，如果是你呢？你要是违背了约定难道也要这样做吗？我可不忍心啊，再说你这样的做法，即使是宽宏大量的神明也是不会赞成的，还是算了吧……」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啊~~~笨脑筋的龙儿什么时候变得和商人一样精明了，居然学会了讨价还价！真是不可饶恕的事情。嘛~算啦，如果是我先违背了约定的话，龙儿就被抛弃在遗忘的角落里，含着伤心的泪水，唱着悲伤的情歌，自生自灭掉好啦。」
顽皮的眼睛在龙儿几乎快要喷出火来的目光里开心的飞舞着，突然间，龙儿有一种强烈上当受骗的感觉。
强盗！匪徒！无耻的家伙！
心里这样想着，脸上也这样毫不遮掩的流露出来，可是龙儿始终没有把这些足可以引爆火药桶的话说出来。
「至于神明那一方面嘛，你就不必担心了。我和神明之间有一个小小的秘密，所以拥有共同秘密的我们，会互相帮助的。向神明求助？龙儿还是死了这条心的好，神明可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哦！」
大河双手叉着腰，样子得意极了。回头望了望在微风吹拂下，左右摇摆着开满鲜红色樱花的树枝，然后转过头冲着龙儿微笑。
跟随着她的视线，龙儿向大河身后的樱花树望去，只见左右摇摆着的树枝突然之间改变方向，上下摇摆了起来，那个样子，简直就像是一个高大的巨人在冲自己点头。
「什、什么……？？」
龙儿惊得倒退了两步，张着的嘴也忘记合拢，只是用木呆呆的表情望着大河身后，用手指着那颗摇摆不已的樱花树。
大河感到脊背一阵发凉，战战兢兢的扭回头去，只见樱花树依旧左右摇摆着，没有丝毫的异样。
「吓死我啦，我身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什么都没有啊……你那愚蠢的表情，到底是怎么了？」
听到大河不满的低吼，从木呆呆的状态恢复过来，龙儿眨了眨眼睛，再次往樱花树上望去。
好奇怪！刚才明明看到树枝在上下晃动啊，不过仔细想想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从来没有听说风从天上面吹下来过……难道这颗树真的是由死去的年轻恋人的魂魄变成，可以听懂人的语言，在回应大河？
不不不不。龙儿连连摇头。这未免也太不科学了吧，
怎么想都在违背自然原理的法则。龙儿作为一个坚定不移的无神论者，坚持达尔文生物进化论思维正常的高中毕业生，根本不相信什么灵异之类的超自然现象。可是刚才的景象，自己根本无法用科学的方法加以解释。
刚才自己的眼睛一定看错了。嗯，没错。
龙儿暗自点头。
虽然正常的思维强制着龙儿这样思考，可是龙儿的心，更偏向于那个美丽的传说，也更愿意接受神话般感人的美丽解释：在年轻恋人魂魄化作的血色樱花树下，许下幸福的誓言，然后在血樱树的见证之下，自己和大河互相手挽着手，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
如果真的有这样顺利，该有多好……
不知不觉中，龙儿进入幻想状态下傻乎乎的邪恶表情上肌肉开始痉挛起来——那是他在微笑。
「好恶心，龙儿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吧？」
「没、才没有……」
「有！一定有！」
大河瞪着怀疑的圆溜溜的眼睛，毫不留情的一语中的，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好吧，我有在想……」
「嗯嗯，这还差不多。对于你这个正值荷尔蒙快速分泌的年龄断来说，会想些奇怪的东西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呀……呐，龙儿，如果你一定要那样的话……就是那样啦……我也不会那么小气，不允许你做的啦……」
说着说着，大河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听不见。小小的脑袋低垂下去，栗色长发垂下来，盖住红彤彤的脸颊。双手相交错着扣在一起，两只大拇指飞快旋转着。
起初不明所以的龙儿只是静静的听着。
奇怪的语调、害羞的动作……
瞬间，龙儿满脸通红。
「住嘴呀，你这个笨蛋！你在说什么令人害羞的话啊，我才没有像你想象的那样邪恶！我刚才的确是有在想，可是我想的是和你结婚共同进入教堂时的情景，才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啊！」
「是、是这样的吗？」
扬起脸，大河红红的脸颊已经开始发出耀眼的亮光。
「是的，是的！」
龙儿狠狠的点头回应。
「哦！这样啊，真好，嘻嘻，龙儿真好……」
闭起眼睛，嘴角上扬，大河露出与她智力水平相当的傻乎乎的微笑。这个足以使冰川都融化掉的暖暖的微笑，如春风般吹拂着龙儿的心扉，龙儿感到自己仿佛就要融化在这温柔的微笑里面了……
「咚咚咚咚——」
远处传来幽沉有规律的撞击声。
「喂，大河，这个声音是……？」
「没错，这是太鼓的声音啊，来，望前走几步，你看北方……看到了吗，龙儿……」
龙儿往前迈了几步，视线跳过前方低矮的灌木丛，往樱花树所在的土丘下方看去——
「啊……银河！」
龙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望着土丘下面的小村庄，明亮的街灯把一条条细细的穿街小巷染上橘红的颜色，每一家的门前都挂起一盏明灯，星星点点的灯光与成片成片的路灯的光辉交汇柔和在一起，共同组成一幅壮美的夜间特有的灯光奇景。遥遥望去，仿佛天生的银河倒泻，流进了人间一般。
原来如此，射向天空的银白色光芒，原来是这里的灯光。
阵阵微风拂面，夹杂着樱花树淡淡的香味和幽幽的太鼓声。龙儿完全陶醉在了这梦幻一般的景象里。
身体一侧传来带有温暖体温的柔软触感。睁开眼睛，大河握着自己的胳膊，将脸贴在自己胸口处，依偎在自己身边。
「时间过得好快，今天已经是七月初七了呢。」
「是啊，已经七月初七了，牵牛（日本称中国的牛郎为‘牵牛’，特此订正）和织女相聚的日子。这个时候，也许在遥远的银河边，两个互相爱着的人已经见面了呢……」
扬起头，龙儿望着璀璨的星空感慨着。
无数颗、无数颗小亮点般的星星，密密麻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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