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萦梦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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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萦梦牵-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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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蓬男人竟然翻下了斗蓬,露出一张俊脸,微笑地望着她。

珍珠更说不出话来了。他也是狩魂使之一,看装扮就知道了,但是他却翻开了斗蓬……

她抬头看着自己身前的钟重,钟重可从来都没有翻开过斗蓬,她还以为斗蓬下面一无所有,翻开之后就只是一片空荡呢。

“原来是护灵印啊,”绿袖艳羡地伸手轻轻碰碰她的额头。“真好……”

“好?我巴不得不要!”珍珠厌恶地甩头。

“妳不要?这可不容易修行啊!”绿袖大惊小怪地轻嚷,“这要听菩萨说多少年的经才能有这种道行?金无极啊,只要一听菩萨讲经便昏昏欲睡了,莫说修不成,就算真给他修成了,恐怕他也舍不得给我呢,哼!”

“为什么?”

绿袖狐疑地望着她。“妳真的在冥界几百年了啊?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珍珠尴尬地笑了笑。“没人跟我说,我也没想过要问。”

“护灵印呢,是他将自己的修行化成印记转送给妳,那不但可以保护妳的原灵,万一妳出了什么事,他也会第一时间知道,因为那就好像是他也出了同样的事一样。如果有一天妳的原灵消失了,他的原灵恐怕也难以保住;而如果妳转世投胎了,护灵印会变成妳的守护灵,总之是不会再回到他身边的,他几千年的修行就这么平白的送给了妳勒。”

珍珠错愕!她没想过这“护灵印”竟是如此珍贵!转生使当时虽然也说过类似的话,但绿袖所说的话却显然更有可信度,护灵印的重要性立刻大大提升。

“刚刚那夜叉也算小有修行了,他偷了不少游灵,想来在修罗界也不是没没无名的角色。我跟金无极整整追了他几天几夜都追不着,有时追着了却又抓不住他。妳瞧妳一有危险,这护灵印不就大大发挥功效了吗?要是换了我让那爪子一抓,恐怕原灵就要被打成重伤了。”

绿袖摇摇头,横了一眼不远处两名斗蓬人叹道:“妳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金无极啊就没待我这样好。”

那两条斗蓬影像一左一右静静站立着。他们在干什么呢?交谈吗?

真难想象钟重会与人说话,这么多年来她跟钟重说过的话屈指可数,有时候她根本忘了钟重会说话。

“你们……也是菩萨命你们在一起的吗?”

“菩萨怎会管这种事情?当然不是啦!”绿袖笑道:“我也想当狩魂使,上面将我配给他,跟着他学着做,我道行还浅得很呢。”

“妳自己想当狩魂使?”珍珠意外,“妳不再去转世投胎了吗?”

“为何要转世投胎?”

绿袖从山坡上望着下面一片死寂的小镇。“像这样的地方有什么好?生老病死由不得自己主张,命运好坏也由不得自己作主,人在轮回中万般皆是命……”她摇头苦笑,“奴家生前家贫,卖给了大户做奴婢,后来又被大户老爷强娶为妾,那种一辈子抬不了头的日子我苦怕了。”

不是每个人都是王妃……下面死寂的小镇里活着的都是苦命人,而皇城里的王公贵族们又怎会知道世间的苦?

她突然深深觉得自己愚蠢,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转世之后会是什么模样,她只一直觉得自己还能与王爷一起,苦也好,福也好,完全一派天真;这些年来钟重对她这种无聊的幻想从来都没有加以评论。她如此对待钟重,他却什么埋怨也没有,就这么默默地忍受着她的幼稚——

“以前我也想过再转世投胎为人,我上辈子过得那么苦,如果重新转世投胎的话应该可以当个好命人。”绿袖笑着说道。

“那为什么又不了?”

“因为他啊!”绿袖横眼望着金无极,“那家伙笨得很!当了多少年的狩魂使了,还是这么不中用。要是我不跟着他,他迟早要闹出事来。”绿袖说着,没好气地翻翻白眼,“一个大男人却比个姑娘家还爱哭,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人家鬼哭他也跟着哭,要不是我阻着拦着,不知道他要私纵多少冤魂。”

她又说不出话来了,她跟绿袖的情况刚好相反哩。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光看着人家这辈子可怜,却不想想也许他过去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也许他是打家劫舍、强抢民女的龌龊事干得太多呢。”

“我……我没想过这一点……”珍珠瞪大了眼睛嗫嚅。

绿袖笑着拍拍她的肩。“幸好妳不当狩魂使者,也幸好钟重不是那种会哭哭啼啼、犹豫不决的家伙,否则啊,你们可有得苦头吃。”

不远处两名斗蓬人站在一起,他们完全静止的样子像是两条树底下的阴影——真奇怪,既然是两条一模一样的阴影,她又为什么能清楚的认出哪一个是钟重?

钟重的想法也跟绿袖一样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天快亮了。”绿袖举头望天。

“嗯……”她很久没看过人间的拂晓时刻;他们终究是鬼,见不得日头阳气。

“也该走啦!”绿袖拍拍衣袖,仿佛那上面真能沾染上人间尘土似地。

“你们要去哪?”

好久好久没跟人说说话了,珍珠寂寞得想哭。与活泼健谈的绿袖相处一夜,她竟已将她视为知己至交。

“唉唉唉,百鬼夜行啊,夜里要做的事情可多着哪!”绿袖笑着说道。

“妳不觉得……不觉得无聊?几百年几百年做着同样的事情。”

“无聊?”绿袖侧着头想了想,好似觉得这想法很新奇。“没这么想过,跟金无极在一起总有做不完的事情,并不觉得无聊。”

“可是……几百年呀。”珍珠摇头,她说不出自己的寂寞、说不出那百无聊赖、说不出心底深藏的相思折磨,于是只能沮丧垂眼。

“珍珠……妳叫珍珠对吧?”

“嗯。”

绿袖微笑地望着她开口:“人界有人界的好处,冥界也有冥界的好处,我不想生老病死、不想再受感情纠缠,冥界于我是最好的归宿,所以我不觉得无聊呀。”她回头望着两名斗蓬人,脸上透着温柔笑意,“不过冥界跟人界一样,许多事情由不得我们决定,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就不用想得太多了。”

原来连作鬼都有快乐。看着绿袖,珍珠只能默然。老实说她不懂这种快乐,虽然她已经渐渐习惯跟钟重在一起的日子,习惯他的沉默、习惯他总是站在自己身后默默守护——

绿袖他们消失之后,山坡上就只剩下她与钟重,远方天际已露出鱼肚白,鸡啼的声音远远传来。

这是几百年来她第一次见到破晓,天际隐约透着暗金色光芒,再过不久,太阳就要出来了。

她坐在树荫底下默默地望着天空,而钟重就站在她身后,一如往常静静等待着。

他怎么会如此有耐心?是因为他们反正已经没有了生命、反正已经没有了时间吗?

“为何给我护灵印?”

钟重不答。

珍珠回头望着那袭暗灰色斗蓬,很努力很努力地想了解钟重的想法,却一无所获。

“你真是莫测高深……”说不得,只得叹息一声。

她的叹息令钟重犹豫了几秒,他开口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这一张一合之间的犹豫,只有他自己知道。

其实不是莫测高深,是因为他自己也没想过为什么,当时她太脆弱,于是便给了她护灵印,他没想过需要什么理由。

刚刚金无极笑着问:待她那么好所为何来?

他同样答不出。狩魂使们全都知道钟重带着个骄傲的珍珠游灵,钟重耗尽修行给了珍珠一个护灵印——这些传言他都知道,也都听过,不少狩魂使问过他类似的问题,只是他从来都没有答案。

起初的不以为意到现在连他自己都要问:为何待珍珠特别好?

是因为珍珠是他千百年来唯一的伙伴吗?

他很想这么回答,但总觉得这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答案,真正的答案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于是他也就只好不断的沉默,幸好所有人都习惯了他的沉默——除了他自己之外。他很想为自己找一个答案,而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跟珍珠相遇之前的那个自己了。

虫子,从来不需要答案,只有“人”才需要。

“我还是认为你们想的不对。”珍珠突然这么说道。

你们?谁是你们?你们的想法又是什么?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反过来想,再怎么可恶的人必然也有可怜的地方吧?不是吗?”

他说过这句话吗?钟重也在努力回想,却想不起来自己几时说过这句话。他说的话够少了,而记录中可没出现过这句话。

此时晨曦透过薄薄的云照耀着小镇,天终于亮了。

珍珠回头给了他一抹微笑。“咱们回去吧。”

咱们。

钟重望着珍珠,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几百年来,她第一次这么说。

第六章

墨黑的夜,人间一片静谧。

那屋里幽幽暗暗,月色冷光映照着一室死寂。

穿过厅堂,堂上神佛默然;穿过一室室居住着人的屋舍,他们来到宅子最深的角落,那是一间置放着众多杂物的小房间。

几张椅子、一张破旧木桌、各式荒废不用的器具全堆在这里面,月光从屋顶上缓缓流动进来。映着月光,这屋子隐约透着一丝丝微弱气息。

房间深处的角落里有着一抹幽影,她静静伫立着,以一种静谧的姿态望着房门。

那影子太淡了,淡得几乎连他们都看不清晰。

“殷氏。”珍珠唤道。

那女子并没反应,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如烟似雾的影像不动,仿佛嵌在这冷冷的月色之中。

“殷如忆。”她又唤。

女子终于缓缓回头望着他们,她的眸色是如此冷淡,穿越了钟重与珍珠、穿越了时空、穿越了一切。

珍珠走到幽魂面前,望着她脚下的角落,角落里放着一个木制的首饰盒,从盒子上的厚厚尘埃看来,这盒子已尘封许久许久,不知在这角落放置了多少年。幽魂就是从这盒子里出现的,白日她便躲在盒中,夜里便以这种姿态静静地站着。

珍珠望著名为“如忆”的幽魂,她幽远的神态里还有着爱恨情仇的痕迹,但却好遥远好遥远。那姿态穿越了千年时空,却只留下一抹影子。

“她被关在盒子里几百年了,我们从来没有找到过她。”

“几百年?!”珍珠咋舌。

“她死很久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魂魄一直没有被找到,原来是关在这盒子里……”钟重望着那木制盒子,表情透着一丝疑惑。“可这只是普通的木盒,没能力镇住魂魄几百年。”

如果不是他们路经此地,感受到那一丝微弱气息,殷氏或许永远不会被发现,只留下冥界一宗无名悬案。

“也许……是她自己甘心留下。”凝视着殷如忆,珍珠有了答案。如果不是心甘情愿,怎可能在一个木盒子里住上几百年?

“我们走吧。”钟重摇头转身离开。

珍珠急忙追上来,“怎么走了?那她呢?”

“她原本也就无善无恶,是一抹即将幻灭的原灵,再过不久便也四散了,抓不抓她都没有关系。”

“幻灭?”珍珠惊愕地扯住了钟重。“幻灭?”

“时间太久了,几百年来她守着盒子等着,就这么等着等着,将自己的原灵愈等愈虚弱,如今她的良人早已转世,但她像明白又像不明白……”钟重想了想,不由得失笑,“我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她的情况,总之她是即将幻灭了。”

“不不!这怎么可以?!”珍珠猛然摇头,扔下钟重回头。

“珍珠,”钟重蹙眉唤道,“没用的,她听不懂妳的话,她早已经等成一抹回忆了。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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