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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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长安- 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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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后亲手做的吗?”嬴瑀眼睛闪闪发亮,笑眯眯道:“儿臣已经好久没吃过母后做的点心了,这在儿臣心中可胜过千金!”
  “就你嘴甜。”太后轻啐,然后抚着他的手,蔼蔼而笑,“去罢。”
  嬴瑀到宣室殿的时候,陈顺只说嬴珩独自一人到上林苑漫步赏雪,未让人随侍,也不知何时回来。
  嬴瑀在外殿饮茶等候,闲来无事便赏赏字画,嬴珩自己本就书得一手好字,便常常提笔挥毫,宣室殿的桌案上总摆着几幅新写的字书。嬴瑀拿起一幅,正津津有味地品鉴,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淡笑。
  “怎么今日想着进宫了?”
  嬴瑀放下手中字书,转身欲拜,“臣弟见过皇兄。”
  “起来吧,别装模作样地弄这些虚礼。”嬴珩轻笑一声,径直掠过他身旁,悠然坐下。
  嬴瑀也坐在垫上,眯眼笑道:“今日是腊八,臣弟自然要进宫与母后皇兄一起过,不过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嬴瑀一脸坏笑,一双桃花眼意味深长地瞟向嬴珩,然后悠悠开口:“臣弟是来讨赏的,皇兄可不能赖。”
  他见嬴珩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似乎对他所说的话没有丝毫兴趣,便有些讪讪,但是话已出口,可不能收回来,他厚着脸皮继续说道:“皇兄有够寡情,此前若不是臣弟出手相助,只怕皇兄现在还在苦苦相思,不能自拔呢。”
  嬴珩斜了他一眼,发出一声冷哼,“当日你偏要住到子卿府上,朕便与你约法三章,严令你不许劝她喝酒,朕还没罚你,你倒反过来向朕讨要好处。”
  “冤枉啊皇兄,嫂嫂是什么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不掺点酒,臣弟就是有三寸不烂之舌,也说不通她那个死脑筋啊。”嬴瑀哭丧着脸说道。
  嬴珩却并不领情,轩眉微蹙,冷漠不语。
  “不对!”嬴瑀忽然回神,审视般瞪着嬴珩,目光锐利,“那日臣弟只在她的茶碗中掺了一杯酒,而且从头至尾,嫂嫂也只浅浅喝了一口,他人若不近身三寸以内,根本闻不出来。”
  他顿了顿,一脸了然的神色望着嬴珩,嘿嘿坏笑两声,“看来皇兄与皇嫂良宵月下了呀,一吻芳泽的滋味可还好?”
  嬴珩眉尖微动,平静的面容上终于挂不住,浮起了一抹怒容,轻声呵斥道:“没大没小,成何体统!”
  嬴瑀两手一摊,撇嘴叩罪:“臣弟失言了。”
  嬴珩知道自己这个活宝弟弟向来口无遮拦,又从小被太后宠坏,也不与他计较,轻叹一声,询问道:“最近又到哪里浪荡了?我听子卿说,你夜夜不归。”
  “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吗!皇嫂她自己回府了吗?”嬴瑀怪叫。
  嬴珩唇角一勾,眯着眼冷笑,“这一点不用你操心,反正没去外面鬼混。”
  “好好好,臣弟认输,有您这尊大神罩着,皇嫂是说不得了。”嬴瑀摇头苦笑,皇兄一语中的,他无力反驳,反正他是去外面浪荡鬼混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为着这个斗嘴,实在无趣。
  驳得口干舌燥,嬴瑀便伸手取过面前茶杯,一低头正望见刚刚赏的字画,笑赞道:“皇兄近日下笔风雷,实有横扫千军之势啊。”
  “随性而书罢了。”嬴珩凤目扫了一眼,眉宇间染了几分愁思。
  “心正笔正,心邪笔拙,据说从一个人所书墨宝中,就能判断这个人的心性与正邪。”嬴瑀目光犀利,研判着手中字书,嬴珩也不出声打扰,就坐在一旁淡淡地看着。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嬴瑀才煞有其事地道:“皇兄这两行字,虽然刚劲有力,气势如虹,却仍是掩盖不住一转一挑之中,藏着的踌躇。”
  “皇兄近来有什么为难之事么?”嬴瑀抬头,关切问道。
  “你也开始关心朝政了?”嬴珩戏谑笑问。
  “非也,臣弟只是好奇,不知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难住皇兄。”嬴瑀眼中含笑。
  嬴珩看向窗外,静静沉思,这世上除了那个女人,好像还真没什么能难倒他。想到这里,嬴珩唇角轻扬,即便被其他事所困扰,却只要想起她,便会心中漾起一丝甜意。
  嬴瑀微微歪头看着,直到嬴珩神思回转,他才开口,“看来朝廷仍是暗潮汹涌呐……”
  “十年前,朕一直坚持将你能留在朝中,父皇也曾应允将你前赴封地之期推后几年,可是却出了那样的事,你这一去十年,如今总算是回来了。”嬴珩语气欣慰,唇角笑容温煦。
  嬴瑀不好意思地笑笑,“皇兄这么说,都让臣弟难为情了,臣弟留在朝中也是闲人一个,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还要让皇兄母后牵挂,母后这么做也是为了皇兄好。”
  他说到后面,不经意地流露出一阵恍惚,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是何种情绪。
  嬴珩静默地看着,眼中闪过一丝不可言喻的神色,他将身前桌案上的一本奏折随手扔过去,嬴瑀这边仍是定定出神,那本硬皮折子携风而来,嬴珩用了内力,劲道与速度自然不在话下,眼看就要打在嬴瑀脸上时,他也不接,只是捕捉痕迹地微侧向旁,折子按照原有轨迹飞过,一角打在他右肩,一阵衣帛撕裂声出现在耳边,他肩上锦衣剐出一条细长的口子。
  嬴瑀侧目,斜睨着肩头,眉宇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为何不接?”嬴珩悠闲地端起茶杯,轻呷一口。
  嬴瑀起身,躬身告罪,一改他往日顽劣,声音异常平淡,“臣弟惶恐。”
  嬴珩将茶杯放下,眼中苍凉渐渐淡去,他柔声笑道:“朕知道,你还介怀父皇当年的旨意,不过当时父皇说的都是气话,后来他老人家也自责得很。朕这回召你回来,你就别想那么早回去了,母后疼你胜过我这个亲生儿子,你多陪陪她,朕也需要你。”
  黑眸深深注视着他,似有淡淡期盼,十多年前,先帝曾下旨命嬴瑀前往封地,不得召见,不许入京,外人只知道这是一道再寻常不过的旨意,按照秦制律令,成年皇子须尽早离京,嬴瑀年幼时便已封王,赐了封地,当时拖后了几年,已经是开恩,因此这道旨意虽下得突然,但也是合乎常理。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先帝的这道旨意,是有□□的。
  当年嬴珩早已被立为太子,从旁辅政,因他才智过人,辅政期间,内政修明、从谏如流,因此朝野上下几乎无人对他这个太子有异议。而嬴瑀,虽与嬴珩同吃同睡,也像他一般努力刻苦,却因是将闾之遗腹子,先帝很少苛责,朝中也极少有人重视。
  兄弟二人虽同处一个环境,受一样的教导,身上所负期望却有着天壤之别。当时先帝身体已经渐渐不支,嬴珩身具监国的重任,朝中大事基本上都要经他过目,再由他定夺,嬴瑀作为皇亲国戚,免不了要分担一些国事,这样扶持下来,秦朝国力倒也由衰转盛,此前秦二世留下的烂摊子,经先帝及嬴珩一番努力,倒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朝中平静了几年,忽然有一天,不知先帝从何得到密保,直指城安王嬴瑀有结党营私之嫌,密信中还附有证据,先帝在嬴珩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肃清异党,并下旨命嬴瑀即刻离京赶赴封地。事关皇族,因而先帝严令封锁消息,在嬴珩得知此事后,嬴瑀已离京五日,再想追为时已晚,先帝雷霆手段,至今仍让嬴珩耿耿于怀,然而先帝仙逝多年,当时此事处理得相当秘密,涉及此事之人早已不知发配到何地,到底事实如何已无从可考,只是从那以后,嬴瑀便是一副膏粱纨绔的模样,嬴珩知道他心中有个结难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回来,消减他的防备。
  嬴珩见他淡漠不语,知道此事急不来,目光落在他肩上那条裂口,语气和缓道:“你走了那么久,广阳殿一直给你留着,你回来前朕都命人打扫过了,里面备好了你的衣物,你去换一件吧,一会儿跟朕一起,去陪母后用膳。”
  嬴瑀漠然施礼,转身告退,毫不迟疑。

☆、阿房

  流水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弹指一挥间,便已到年下,中书令陈洪上书言称三年期限已至,应将沛国公刘邦从泰陵召回,朝廷上下,纷纷附议,嬴珩只沉默了片刻,便准奏,这倒让这些本来都已经准备好面对嬴珩的多番阻拦的人,有些不知所措,似乎谁都未想到他一个字也没多说,就应允了。
  怎么拦得住,先帝的遗诏已经给他争取了三年时间,但是他浪费了大好的机会,沛国公一家已多有戒备,再想打垮,已是难上加难。
  朝堂上的这些事,韩文殊都略有耳闻,虽未刻意去查,但她毕竟官至公侯将军,许多消息自然而然就流入她耳。
  韩文殊想要多陪陪他,进宫的时间也就不分早晚,之前嬴珩赐了她一块随意出入宫的金牌,如今倒也派上了用场,白天想要进宫,又怕着了痕迹,她便索性掏出金牌,堂而皇之地走进阙门。
  刚例检完,正巧遇上刘恒,这个人很聪明,他审时度势,知道刘家与韩家的关系,虽然二人常在宫中碰见,但他几乎不与韩文殊谈论政事,两人闲谈几句,便分道而行,韩文殊对他的印象极佳,只道是个刚正不阿的男子,刘邦当年身为谋臣,智计与死去的张良不相上下,没想到此等谋士竟有如此磊落之子,难怪嬴珩都对他赞不绝口。
  到得宣室殿门口,陈顺身后的小宫女正端着几样精致的面点立于门前,两人似乎在为什么事踌躇为难,竟没看到韩文殊已站在他们身后。
  “陈总管怎么不进去?”
  陈顺赶忙回头,见是韩文殊,忙俯身行礼,“奴才见过韩大人。”
  韩文殊摆摆手,扶他起来,歪头朝小宫女端着的盘子看去,问道:“这还不到用膳的时候,皇上也没有吃间餐的习惯,今日膳室怎么备下了这些?”
  陈顺见她发问,老眼闪烁,满是心虚,最后声音如蚊声,支支吾吾地回道:“这是庄灵翁主着人送来的,皇上在内间理政,奴才不敢打扰,这才在外面候着……”
  听到这个回答,韩文殊的心头不可抑制地揪了一下,莫名有些酸涩,虽然知道嬴珩对萧情无心,但是如今他们的情况,萧情很有可能成为皇后,入主东宫,单就这般想想,韩文殊便不禁怔忡。
  她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难过,轻抿薄唇,面无表情道:“给我吧。”
  虽然有些迟疑,陈顺却仍是朝那个宫女使了个眼色,小宫女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递上木盘,韩文殊接过,眸色幽深地扫了一眼,一小碟水晶虾饺、一小盅雪蒸棠梨,还有一小壶雪梅烧酒,都是些别出心裁的点心,玲珑小巧,又精致讨喜,韩文殊深吸一口气,步入宣室殿。
  殿内萦绕着淡淡龙涎香,嬴珩正站在案前,负手看着眼前用架子架起的一副地图,上面各国地势描摹细致。韩文殊将木盘放到他桌上,挪步到他身后。
  嬴珩听到动静,悠悠回转过头,视线落在那些点心上,勾唇笑问:“我只听说女为悦己者容,却没想到子卿竟为我放下身价,下了厨房。”
  韩文殊心中本就有怨气,现在听他这般说,更是火上浇油,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故意挤出一个笑,平静问道:“我厨艺不好,你可要尝尝?”
  “尝!当然要尝,只要是子卿做的,即便是毒药也趋之若鹜!”嬴珩大笑两声,伸手拿起一只虾饺。
  韩文殊脸色铁青,冷冷地看着毫无察觉的他,寒意更盛。
  嬴珩动作缓慢,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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