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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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长安- 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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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宣室殿内还住着韩文殊,为着避嫌,嬴珩便只召了陈顺和锦绣进来服侍,平日五六个人的活计,在他二人手里一步一序,倒也不见忙乱。
  都穿戴整齐,已是辰时,离太卜呈报的吉时还有一段时间,嬴珩便命他二人下去,殿中只剩下了他与韩文殊。
  宛如天山上的灵泉一般,只在梦中得见。
  韩文殊悠悠地想,若她第一次见他时,他就穿成这般,那她一定会彻底臣服,就不会想要窥测他旒珠下的容貌,也不会对他产生莫名的情愫,谁会对一个高高在上的仙人有非分之想呢?
  韩文殊单手撑头,迷恋地看着,是不是还会发出一声傻笑。
  “看什么呢?口水都流到床上了。”嬴珩不禁失笑。
  韩文殊粲然一笑,“我在想,幸亏这身礼服一年也穿不了一次,否则我都不敢碰你了。”
  “何意?”
  “实在是太华丽,只可远观,不可亵玩。”韩文殊微笑。
  嬴珩却神色淡淡,不置可否地叹息一声。
  “不过也穿不了几年了。”韩文殊从床上跳下来,两条胳膊熟练地攀上他的脖子,躲开那些垂在他面前的旒珠,在他侧脸印上一吻。
  嬴珩先是一惊,随后黑眸中闪过一丝潋滟,皱眉笑道:“好了,快下来,礼服都要被你压皱了。”
  韩文殊一脸不情愿地放开手,然后朝嬴珩皱了皱鼻子,挤了一个鬼脸,故意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那又怎样?说起来,如今整个大秦都被我玩弄在鼓掌之中了,当今皇上还不是被我整成了先帝。”
  嬴珩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原来是在说他们的逃走计划,不过怎么到了她嘴里就变了一个味儿,总觉得自己好像吃了亏。
  嬴珩也不与她计较,笑着摇了摇头,低首欺上她的唇。
  这时,陈顺尖细的嗓音从门外传来,“皇上,时候不早了,再耽搁就要误了吉时了。”
  嬴珩轻轻捏着她的下巴,低声嘱咐道:“为夫今日一整天都不能陪你,到晚间才能回来,你自己不要乱跑,也不许私自练功,若是被我发现,以后你就别想再碰到剑谱了。”
  “知道了,要晚了,快走吧!”韩文殊不耐烦地催促着,推着他向外走。
  嬴珩转身张开双臂,将她圈在怀中,在她脸颊轻吻一下,“等我回来。”
  说罢他便大步离去,韩文殊望着他的背影,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脸颊,刚刚冰冷的旒珠从她脸上滑过,那样遥不可及,又那样高不可攀,她想要亲一亲他,都要避开那些旒珠,这个至高无上的权位把他们隔得太远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长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满含期待的笑,她想,好在马上就要离开了,用不了多久,这样高高在上的王者气息,就要随着她飞向天际了。
  虽然嬴珩临走前,已经嘱咐了她,让她乖乖地待在宣室殿内,并吩咐锦绣一定要紧紧跟在她身后,万一惹了什么事,定要第一时间通报他,万不可再出现之前遇到太后那样的情况了,嬴珩着实怕了。
  至于锦绣帮着韩文殊隐瞒他的事,嬴珩也未计较,毕竟在这宫中还要再呆上几年,她培养个自己的心腹,有个人能忠心于她,也是好事。
  然而韩文殊毕竟不是能静心待在宫中的人,从骊山回来这段时间,不过是因为有了心事,才会整日魂不守舍,如今心结已解,韩文殊又回到了原先耐不住寂寞的样子,趁着锦绣出去沏茶,她便从宣窗溜了出去,直奔通往宫外的宫墙。
  这笼子关得住雀鸟,可关不住羽翼丰盈的鹰隼。
  韩文殊溜出宫,便直奔韩府而去,她曾捎信儿给夜明,让他侯在临江楼,现在她要先回府换套男子的衣饰。
  因是偷偷溜回来,并不想惊动府上家丁,她便沿着围墙与房檐飞身进了雪梅亭,许久没回来,韩府仍是一如既往的和乐融融,据说嬴瑀虽然暂住在这里,但是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有时甚至根本不回来,因此偌大的韩府便只有几个家丁和一些护院,这个年过得虽然空落落的,但大家也都是满脸堆笑。
  雪梅树下好像有人影晃动,韩文殊停下脚步,定睛朝那处看去。
  青绿色衣裙,雪白飘带随风而动,是灵鸢。
  韩文殊又朝那个方向挪了挪,这才看清她的脸,俏丽的面容染着淡淡惆怅,忽然一只飞鸽从她手中冲出,直直朝南飞去,灵鸢叹息一声,怅然转身离开。
  多情自古伤离别,韩文殊悠悠地想,她早已看出赵奕灵鸢两情相悦,如今郎去不知几千里,只留她一人等在长安,到底是冷落寂寞。
  只是这情信不该送到银羽军么?军营扎在城北,信鸽怎么往南飞?韩文殊疑惑地想。
  “啪。”
  出神间,一块碎石被韩文殊不小心踢落,恰巧有护院巡逻至此,听到动静,朝这边走来,韩文殊只能匆忙离去,飞身闪过树杈与错落的房舍,朝临江楼而去。
  到得那里,已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半个时辰,韩文殊左右扫了一遍四周,便打发掉前来招呼的小二,朝一个略暗的角落走去。
  “我来晚了,久等了吧?”韩文殊将腰间长剑取下,放到桌上,气喘吁吁地朝对面起身相迎的人笑道,“坐下吧,不必多礼。”
  夜明面无表情,抿嘴坐下,淡淡说道:“大人召见属下,可有什么吩咐?”
  “这不是在雪梅亭,你我不必以礼相称,被他人听到难免会误会,也是徒增是非。”韩文殊执起桌上小壶,倒了一杯温茶,一仰而尽。
  夜明略略一惊,意味深长地审视了她一眼,“大人心情最近甚好?”
  韩文殊莞尔而笑,手指不经意扫过耳鬓,却忘记此时已恢复男子装扮,耳边未有碎发可捋,韩文殊讪讪收回手,“大过年的,难道还要苦着一张脸么?”
  夜明神色一黯,垂眸淡淡道:“往年大人思及远在西北的大将军,难免黯然神伤。”
  韩文殊面色一滞,她虽然与韩信是血脉至亲,但是对于韩信这个人,她除了敬他是为英雄,倒是没有其他多余的感情,此刻夜明突然提及,韩文殊倒有些惆怅,她是韩信唯一的女儿,她要是就这样随着嬴珩一走了之,岂不是连父女之情都舍弃了,她可以置若惘然,但是年迈的韩信如何能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想到此,韩文殊幽幽轻叹。
  夜明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中有几分明了,他本就是极敏感之人,一丝一毫的诧异他都能有所察觉,自从三个月前,她就变了,不似以前那般冷酷无情,也不再有那些痛不欲生的情愁,甚至不再为所欲为,不再一心求死,她好像突然间,就变得谨小慎微,变得很怕死,会让他派人保护;赵奕的案子,以及左冯翊失火,她会去调查真相,而不再像以前一样,一味的强硬压制;皇上的爱意,她竟然会接受,虽然中间也有纠结和茫然,但她仍然选择飞蛾扑火。
  其实当她冒着严寒赶往林光宫,前去探病的那晚,他就已经料想到,她的心意变了。
  那么骄傲的人,应该不会接纳廉价的爱意,翱翔天地的鹰隼,怎么可能束缚牢笼。刚刚她不经意的一个笑,像是释放了所有重负,而现在的深思,分明是在思忖着如何阔别,她与皇上,终于情义相许,决定要逃出长安这个牢笼了。
  夜明心中苦涩一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等着她的回答。
  韩文殊轻轻阖目,释然而笑,“父亲一生心愿,便是守家为国,接他回来只怕他还要郁郁寡欢,年后我要去大漠,一尽孝道。”
  她想,嬴珩是他的爱徒,而她是他的独女,他们的计划应当告诉他。
  “哦。”夜明低着头,眸色却渐渐变深,过了好久,他语气生硬,重新问道:“大人召见属下,到底有何吩咐?”
  韩文殊猛然回神,却并未发觉他的异样,伸手朝着自己的脑门拍了几下,难为情地笑道:“看我这记性,竟说别的了,我这里有件事要拜托你,不知你可愿帮我?”
  “为大人百优解难,是属下的指责。”
  “好。”韩文殊爽朗大笑,拍着他的肩膀,道:“我希望你能随赵奕前往西域。”

☆、祭祀

  直到此时,夜明才稍有动容,疑惑地凝视着韩文殊。
  “别急,听我说完。”韩文殊笑着安抚道,“赵奕跟了我这么多年,匈奴于他而言再熟悉不过,可是这次去的是西域,皇上的意思是,如果蒙嘉忠于朝廷,便可对他置之不理,如若他有丝毫异念,先斩后奏也无不可,这个计划是很好,有赵奕领着一队银羽军我也放心,只是这其中总有些让我在意的地方。”
  “是什么?”夜明眉间微动,淡然问道。
  “向导。”韩文殊抓起眼前茶壶,倒了杯温茶,举杯置于唇边,轻抿一口,娓娓说道:“通往西域的那条路,对于我朝而言,无异于一片空白,皇上只选了一些身世清白的楼兰人作为向导,但是说到底,那些人于大秦而言,不过是金钱建立的利益关系,一旦出现天灾人祸,只怕就要呈鸟兽散,到时皇上的商队极有可能迷失在沙漠,再也走不出来。”
  韩文殊满面担忧,目光回转,殷殷看着夜明,恳切道:“夜明,你是在西域长大的,又是我最信任的人,有你作为他们的向导,我放心的下。”
  夜明听罢,面容始终宁静,眼眸却愈发深邃,过了许久,直到韩文殊殷切的眼神消失殆尽,他才冷冷开口:“属下本不愿再回那个地方,但如果这是大人的意思,属下尽力便是。”
  想到他的那段惨不忍睹的经历,韩文殊心中愧疚,勉强挤出一个抱歉的笑,承诺他道:“等这次回来,我便还你自由,你不必一直追随我了,去做想做的事罢。”
  因为担心夜明拒绝,说完她便扔下几颗碎银,起身离去,夜明望着她的背影,陷入无尽黑暗。
  韩文殊翻进宣室殿的时候,嬴珩还没有回来,她从衣盒里掏出一件衣裙,匆匆忙忙地换上,又将换下来的襦衣随手塞在床下。一切准备妥当,正要走出寝殿时,一个回身,撞到了一堵墙上。
  “啊……”韩文殊轻呼出声,只是受了些惊,却不似想象般那么疼,身前挡住自己的墙虽然坚固,却有一丝丝柔软。
  韩文殊猛然察觉出不对,目之所及是一片华丽的黑色,细细密密的腾龙纹绣在衣摆,清晨时分所佩戴的组绶已全部撤去,换上了平日的玉珏,韩文殊惊骇地抬头,朝眼前之人诧异地问:“什、什么时候回来的?”
  “让你不要独自练功,你就偷跑出宫,当为夫的话是耳旁风,是不是?”嬴珩伸手捏住她的脸颊,眯眼邪笑道。
  韩文殊向后一跳,挣脱开他的魔爪,惊问:“不是说一整天都不回来么?
  “为夫说一天都出去,可没说一整天都不回来啊。”嬴珩噙着一抹坏笑,胡搅蛮缠。
  韩文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衣饰已换,比之平日稍显隆重,却不似清晨那身夸张,更显雍贵。
  “好啊,你阴我,临去前可没说要回来更衣!”韩文殊指着他的鼻子,得理不饶人。
  嬴珩轻笑,奚落她道:“稍有常识都应知道,我总不能穿着早上那一身去赴合宫家宴。”
  “我失忆了嘛,哪记得那么多规矩。”韩文殊背朝着他,强词夺理。
  “好,你失忆了,所以在这里唯你独尊。”嬴珩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宠溺地哄道,他将脸埋进她的脖子里,过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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