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失败了,那么接下来的事,张之洞不用想都知道会发生什么——弹劾自己的奏折会象雪片一样通过军机处飞向皇上的养心殿,到时候,李合肥等人定人落井下石。
所有的一切,都将成为空谈,至于与李鸿章争坐“天下第一督”的梦想,不仅也会就此葬送在自己手中,同样也会成为他人的笑柄。
想着可能面临的风险,张之洞第一次犹豫起来,尽管深知唐浩然之才,但他却不知道唐浩然能不能成此事,更准确的来说,他深知禁烟所带来的阻力。
尤其是在这三镇禁烟初见成效之后,张之洞更担心的是,按照唐浩然的三步策略走下去,会不会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乱子。
“香涛兄,在想什么?”
一个声音把正在沉思中的张之洞拽了出来。
张之洞抬头一看,是桑治平,是他最为信赖的助手,也正是他认为将禁烟一事交给唐子然办,远好过其它人去办。
“禁烟!”
张之洞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
“子然办事秉持公心,香涛兄,尽可安心。”
隐约猜出张之洞所虑何事的桑治平再次劝说道。
确实,正像桑治平所说的那样,相比其它人,唐子然少了几分私心,用这样的人办事再好不过,可深知官场的张之洞,同样也知道,这样的人最不适合的也就是官场。
现在,隐隐的他甚至怀疑起自己当初的决断,仲子看到的是唐子然的公心,其有公而无私是真,可大清国的官场又岂能容得下这样的人?当初他觉得其秉公,可以免其为他人所用,只需托庇于自己便可,可他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可收拾的麻烦呢?
“仲子,你觉得子然现在于三镇实施的包卖之策如何?”
张之洞口中的包卖,指得自然是现在禁烟局将烟土包卖于烟馆,这是唐子然被银子逼出来的法子,但却极为有效,那些烟馆迫于官府的威力,最终还是同意从禁烟局购进熟土,禁烟局未耗一两银钱,便将三地烟市尽收于局内。
“这包卖之策,所效者与盐商包卖亦无不同,表面上看来,烟馆之利微薄,可烟馆却因官府关闭烟档,大获其利,再者烟馆亦内售私土,可谓是大得其利!”
张之洞点点头,当初唐浩然提出先施“包卖”时,已经将其利弊得失一一道尽,恰如盐商一般,盐商虽于官盐获利,但其趣却在夹私。以子然之策,烟行烟土只售于禁烟局,待禁烟局加工成熟药后,再由烟馆包销,而烟行、烟馆所看重者,亦是其中私烟以及其间官商相勾之利。
而这恰恰就是张之洞现在最担心的地方。
“以子然的想法,半年后将包卖之法推行全省,其间任由其贩私,再用半年,完成各府县烟民登计,完善禁烟局设施,一年后,再以烟行、烟馆贩私将其查没,进而建立三级特许商,仲子,你觉得,此策妥当吗?”。
“这……”
桑治平沉吟着,
“似有些许风险,但若欲行以禁烟,亦只能如此了。”
是的,只能如此了,若是想真心禁烟,唐子然就只能这么做,毕竟包商制漏洞太多,其所谓禁烟,又于朝廷现在的“寓禁于征”有何区别。
“包商制,与其说是为了禁烟,倒不是说是为了……”
为了敛财!
这才是包商制的真相,就如同官盐包商一般,为的不过只是征缴盐税,只不过,按唐子然的说法却是为了“引蛇出洞”,为了他日能取嫡烟行,进而垄断全省烟土购进,同样也是为了扫清烟馆,以建立完全受禁烟局监管的特许商,从而逐步消除烟毒!
“全省数万烟馆,若一意查禁,恐引发民乱!”
张之洞一言道出自己的忧心之处,相比于三级特许商,在见识了“包商”的效果之后,他反倒更乐意维持现状,相比于现在行馆无扰亦能入银数百万两,他自然不愿再行以冒险了。
“可,香涛,若是维持包商,恐与禁烟初衷相违!”
张之洞的话,让桑治平心底暗叫不妙,看样子,现在香涛也是暗生顾虑啊!
“可如若因此引发民乱,恐届时老夫亦无法保住他唐子然啊!”
张之洞的长叹声传入桑治平的耳中,只让他的心头一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他岂能不懂,隐隐猜出了他的想法,就在桑治平思索着如何应对时,却听张之洞问道。
“子然近日怎么没见他?他在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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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洋操
忙!
忙的晕头转向!
现在唐浩然甚至有一种忙的脚不离地的感觉,原因很简单——总办不好为!
就在第一笔烟款从各烟馆收来的同时,海关代招的50名局员尚需要等到出了正月十五方才会从各地前往武昌,至于原定于湖北本省招聘的500名禁烟员,虽说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公开招聘仍需等到出了正月,毕竟,谁都要过年。
现在禁烟局表面上看起来还是那个禁烟局,可实际上,却变成一家工厂,没错,就是一家工厂——在曾经的土木营房间空地上,临时搭起了一间间草棚,草棚里一口口煮药的大锅和忙碌的工人,这里变成了一座大型烟坊,坊里的工人自然是从烟坊中抓拿的烟师和帮工,甚至就连同制药的大锅、铁板之类的设备,亦是从烟坊中查抄过来的。
现在禁烟局正是依靠着这些烟师、帮工,制造出第一批带着禁烟局标签的熟土,为禁烟局带来近五十万两的收益——可是一笔无本生意。
虽说那日与各烟馆商讨几个小时后,唐浩然大方的把从烟坊中抄来的烟土都“归还”原主,但却是折价后由原主“借予”禁烟局,而且给了年息八厘的高息,可这有借却不见得有还,借期定的是两年,可两年后那些人没准早都被打入大牢了,这钱自然不用还了。
虽说现在烟局是不用为银子犯愁,但随着三镇烟馆包卖的推行,唐浩然却日益忙了起来,再不见往日轻闲——几百家烟馆的供货,熟土生产的管理,而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特警的训练。
解决了经费问题后,唐浩然自然便把招募“特警”的事情当成了头等大事,与招聘局员、禁烟员还需要面试、考试不同,“特警”招聘反倒简单些,竖起招兵旗自有吃粮人。按照招特警的规矩,吸烟者自然淘汰,力不能举两担者亦是淘汰,虽说条件苛刻,但在5两厚饷的诱惑下,不单三镇流民纷纷应募,其中亦有不少良家子弟。不过只是几天功夫,800人的“特警”便已经招足了第一批400人。
人有了,训练自然要开始。
只是训练并没有像唐浩然想象的那么简单,虽说训练是由总督衙门亲兵营都司的张彪派来的十名亲兵,实际上也就是过去张之洞在广武军练出的下级军官负责,这些人倒不愧是广本军中的精锐,不过只用了十天的功夫,便将四百名原本如就牧场里的羊群一般,乱蓬蓬的站在那,连最起码的队列也列不好的“特警”,操练的也有了几分模样,至少会列队了。
可瞧着那在禁烟局院内曾经的校场似模似样的操习着“洋操”,穿着一身官衣的唐浩然却总是有一种错愕感。
“Squad–Fallin!”
恰在这时,其中一队的队官一声英语口令,再次让唐浩然心头一震。
英语!
没错,就是英语!这些人竟然用英语下达口令!这就是所谓的习洋操!
尽管已过十日,但唐浩然还是无法接受亲兵官们用英语下达口令的习惯,可他清楚的记得第一次听到他们向士兵解释英语口令时,在他的错愕与不解中听到的张彪还得意洋洋的对他解释着,这是袭自淮军的规矩,兵用洋枪洋炮,操典亦用西式,这口令自然也袭用英语,即便是广武军是用德国教官操练,那口令用的也是英语,广武军的根子毕竟也是淮军出来的。
“Bequick!”
在队官的督促声中,唐浩然看到那队官一边喊着“Bequick!”一边用棍子敲打着那些穿着黑布棉袄号服的士兵。
可瞧着那些听到口令后,却依然迷迷糊糊、不明所以的大头兵,只是靠着队官用棍棒敲打,才能反应过来,唐浩然不由的长叹道。
“他,他们可是文盲!”
别说是这群人,即便是后世的高中生、大学生,用英语下军事口令,也不见得能比他们强多少,十天了,看似这些人都会列队,会走队列,可是——依然分不清口令。
“Bequick!Squad–Fallin!”
听着手拿木棍的队官在那竭力嘶吼着,唐浩然终于再也受不了,十天,照这样下去,就是让这群文盲学会最基本的军事口令,没有三个月都不行。
“魏长利!”
冲着一旁的总训官,唐浩然大喊一声。
“sir!总办大人!”
又是一声英语,还是中不中洋不产的英语,听着校场上传来的阵阵英语口令声,唐浩然甚至有一种崩溃感,TM这是英国佬的部队是不是!
“别给我说英语,让他们都他娘的给我集合,”
心底涌着一团火的唐浩然大吼道,已经无法适应这种英语口令的他,已经决定彻底推翻所谓的“洋操用洋话的”的规矩,虽说自己没当过兵,可从高中到大学,再怎么着也接受过军训不是!
“特么,连站都站不好!站直了,像我这样,挺胸、收腹,抬头,以右端为排头,向右……看齐……是右,不是左!特么……”
亲自上阵的唐浩然,手中提着棍,一边大骂着,一边稍不顺眼,便照腿抽上去,别说是那些刚招来的“特警”,甚至就连同总督衙门亲兵营派来的操官,也照打不误。那帮子人竟然和新招的特警一样,离了英语口令,竟然也玩不转。
“立正!稍息,立正,稍息,向左转、向左转……”
足足用了一个时辰,瞧着眼前这刚刚能站好方队的“特警”,唐浩然的内心满是前所未有的悲凉。
他终于知道,几年后的甲午战争,清军会一败再败,全副西洋武器的淮军,现代化对于他们,只是学会了怎样装药放枪以及几个操令的英文单词。这就是所谓的“洋操”!
从淮军开到上海,洋枪队隶属淮军起,淮军洋枪队化,用起了洋枪洋炮以及全套西式操典,连立正稍息向右转的口令都袭用英语。可又练出了什么?
这就是所谓的近代化吗?
所谓的近代化,就是会开枪、会说几句英语口令?这都几十年了,连最基本的军事口令都没本土化,就那满朝上下还大谈练兵,真特么的……
“等会儿我喊左时,大伙就迈左脚,同时把右手向前伸。我喊右时,就迈右边的那只脚,抬左那只手,以此类推!听明白没有!”
嗓子都吼哑了的唐浩然大声喝吼道,。
“左右左!”
站在排前,唐浩然发着口号原地走着,他并没有按“一二一”去示范,而是用更简单的办法,通过“左右左”的言语提醒去告诉他们如何齐步走,在示范五六次后,看着位于前排的队官说道。
“看好了!左、右、左、左、右、左!就这样走,给你们一天时间,必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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