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沁忙不迭地点头,觉得今天的楠表哥也忒大方了些,不由得笑道:“表哥,你今儿看起来倒是比我还开心。”
白翌楠不可置否地点头:“只要我爹不把我拘在书房读书,我到哪儿都开心。”
说着就推着宁沁往外走,“行了,你也别在这跟我磨蹭了,趁着时辰还早,想买什么就快去买,等会儿姑母找来了,可就没这机会了。”
宁沁笑了笑,心情愉悦地带着知画回了卖糖人的小贩那儿。
人渐渐多了起来,宁沁让他把刚刚吹好的糖人拿给她,小贩见宁沁去而复返,眉眼都笑弯了去,也没在意刚刚的不愉快,手脚麻利地拿了木架上“猴拉稀”的糖人递给她。
宁沁让知画给他银子,自己把糖人拿在手里仔细的端详,猴背上的小孔修得很好,如果不仔细瞧,倒是看不出里头装了糖稀。
她满意地笑了笑,转过身朝四周张望,想瞅瞅哪里还卖有稀奇的小玩意。
手中的糖人却被人一把夺了过去。
她吓得一大跳,抬眼就看向来人。
☆、第31章 巴掌
严月茹那张略显圆润的脸就出现在眼前,她穿着赫赤色的比甲,银红色八湘裙,梳着双垂髻,耳朵上戴着金镶珠耳坠,穿戴得十分明艳华贵……看在宁沁眼里,却觉得有些老气了,又是红又是金的,倒把她这个年龄的灵动气质都掩盖了去。
尤其是她还着一双锐利的眼睛,衬得她整个人都飞扬跋扈起来。
宁沁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这严家小姐还真是阴魂不散,到哪儿都能遇到她。
“宁妹妹也来逛庙会啊?”她手里拿着糖人,故意在宁沁面前转了转,笑得妩媚之致,“看来我跟宁妹妹可是真有缘,逛个庙会也能遇到。”
宁沁勉强笑了笑,并不想跟她起什么冲突,随口嗯了一声,道:“能把糖人还给我吗?我娘还在厢房等我回去……”
严月茹故作惊讶道:“你说宁伯母啊?我刚刚出来的时候,看她跟宁伯父到后山去了啊,怎么会在厢房呢……”
这话分明是在说宁沁在撒谎!
宁沁深吸了几口气才没破口大骂她不要脸,拿了别人的东西还振振有词,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皮笑肉不笑道:“是吗?我还怕回去找不到娘亲呢,那倒要多谢严姐姐告知了。”
她顿了一下,话锋一转,道:“严姐姐很喜欢这个猴拉稀的糖人吗?那就送给你好了,我听表哥说,这糖人的寓意也不怎么好,我正打算拿去扔了呢,既然严姐姐看上了,我就做个顺手人情给你好了。”一副十分大方的样子。
话说完,严月茹脸色一僵。
宁沁这话太有深意了,明显是说严月茹把宁沁不要了的东西当成宝。
知画在一旁捂着嘴偷笑,没想到小姐平时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也不爱跟人争辩什么,一旦动起怒来,嘴皮子功夫竟是这样厉害。这不落痕迹讽刺别人的手段,恐怕连楠少爷也要甘拜下风了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被宁沁倒打一耙,严月茹顿时有些绷不住了,“死丫头,竟然敢嘲笑我!”
“看我不教训你!”扬起手朝着她脸上狠狠地扇来,清脆响亮的巴掌声让在场的人都怔住了。
“你怎么打人啊!”知画闪身就过去一把将宁沁护在了身后,“我们小姐又没得罪你,你好端端的打我们小姐做什么!”
严月茹打完之后就有些后悔了,但想到昨晚严夫人打她时的憋屈,她又觉得理所当然起来,她挺直了背脊,故作凶狠地对宁沁道:“昨晚为了你的事,我娘打了我一巴掌,我这一巴掌算是还你的……”
宁沁捂着脸,面上没有过多的情绪。
“严夫人打你关我们小姐什么事!你这人简直不可理喻!活该被严夫人打!”知画二话不说就顶了回去。
严月茹却没理会知画,飞快地把手里的糖人丢到宁沁面前,道:“糖人还给你,现在我们算是两不相欠了。”说完就急忙催促身边的仆妇侍卫等离去,不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如果细心留意,就可以看到她脸上明显闪过几分慌张,离去的步伐也有些不稳,大有仓皇退遁的意味。
知画见严月茹三两下就不见了踪影,不由得跺了跺脚,嘴里直骂:“真是蛮横无理!看我不告诉老爷,让老爷好好收拾你!”
等骂完了,知画才转过身去看宁沁,又是自责又是心疼:“小姐,您怎么样?”
宁沁摇头说没事,知画嘴里忍不住咒骂:“这个严小姐也太不懂礼数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对您动手,真是欺人太甚了,这事无论如何都要告诉老爷和夫人。”
宁沁轻轻嗯了一声,脸上火辣辣的疼,她却只是咬着唇,强忍着没哭出来。
……
轿子行到山道上,就有争执的声音传了过来,侯祺钧皱了皱眉,就问张义:“发生什么事了?”
张义连忙上前去查探,不一会儿就回来了,犹豫了好半响才说:“是首辅大人的千金和宁小姐闹了点不愉快……宁小姐被……被……”说到最后竟有些不敢说了,但看到大人凌厉的眼神,他只硬着头皮说,“宁小姐被严小姐扇了一巴掌,宁小姐的丫鬟现下正跟严小姐理论……”
侯祺钧的脸色骤的阴沉了下来,张义不由得心里一沉,大人只怕有些生气了……别看大人平时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其实动起怒来,还是很可怕的。
大人跟严大人关系本就水深火热了,这下这个严小姐可能要倒大霉了。
侯祺钧没说话,径直下了轿,就走到宁沁面前,低声问她:“没事吧?”
头顶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宁沁抬起头来,就看到侯祺钧满脸关切地看着她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愣了好半响,才呆呆地答:“没,没事。”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好像每次遇到他,自己都是一副狼狈的样子。
他心里早就笑了她不下百遍了吧?
宁沁低敛着头,不敢去看他。
知画瞠目结舌地看着忽然出现的侯大人,脸上全是戒备之色。
“抬起头我看看。”侯祺钧有些疼惜地对她说道,她从来都是宁氏夫妇捧在手里的至宝,就这么被人扇了一巴掌,心里应该觉得很委屈吧?
宁沁觉得心里已经够委屈了,实在不想再让他看笑话了,就咬着下唇,低声说:“大人,我真的没事……”声音有些沙哑,竟有些要哭出来的意味。
侯祺钧却没听她的,修长的手伸到她面前,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仔细地端详起她的脸来,“都肿了,怎么会没事呢……”他低声说。
宁沁一时之间愣住,却看到他专注又怜惜的眼眸,她有些慌乱地避了开来,“我没事……我娘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脚步还没迈开,手臂就被人抓住了,侯祺钧不容拒绝地对张义说:“去拿药膏来。”
身为当朝三品大官,平时难免会遇到不测,大人软轿里是随时备有伤药的。
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她上药,动作又轻又柔……
知画惊讶地嘴巴都能塞下鸡蛋了,宁沁脑子也跟浆糊似得,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因为刚刚的委屈,眼眶里泛起的涩意,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
等白翌楠找过来的时候,侯祺钧已经走了。
回到学士府,侯祺钧有意无意地问张义:“严家三小姐差不多及笄了吧?”
大人无缘无故关心起严家小姐的年龄来做什么?张义很疑惑,好在严家事无巨细都在探报之中,点了点头说:“回大人,严三小姐再过两个月及笄。”
侯祺钧嗯了一声,又问:“我记得户部俞大人的长子还未娶妻?”
张义道:“俞大人的长子名声不是很好,是以一直未曾娶妻。”
据说是打死过人……
侯祺钧嗯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就让张义退下了。
☆、第32章 糊涂
宁沁坐上了回府的马车,还觉得如坠五里雾中,摸不着头脑。
娘已经让孙嬷嬷拿热帕子给她敷过脸了,还涂了药膏,本应该无碍了才对,可她总觉得脸上好像被烈火灼过了一样,热热的……
如果此刻有铜镜,她想,镜子里的她,脸颊一定红透了……
怎么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她上药了呢……动作还这么轻,这么柔。就好像她是什么易碎瓷瓶似得。
看她的目光,也柔和的能滴出水……又心疼又怜惜。
就好像恨不得替她受过一样……
除了娘亲,从来没人对她这么好过!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拿着母亲递过来的冰袋,就在脸上滚来滚去,好像这样就能减轻脸上的热度似得……
娘亲正巧往这边看过来,见她拿了还没弄好冰袋就往脸上搓,连忙抢了过来,还不忘笑她:“我的女儿莫不是被打傻了吧?你这细皮嫩肉的,也不怕戳伤了脸。”
宁沁脸热的更厉害了,掩饰般咳了一声,靠过去搂着宁夫人的胳膊撒娇,“女儿才没有呢……”
宁夫人点了点她的额头,让她乖乖坐好,等冰袋弄好了,就亲自给她敷脸。一边敷着,一边心里就有些忿忿:“这个严三小姐,下手也太重了些!就算是孩子之间发生口角,也没必要下手这么重啊。都肿成这样了……沁儿一定很疼吧?”神情说不出的疼惜。
那时当然很疼!
不过她不想让娘担心。
她偏过头,任由宁夫人给她敷脸,嘴里却道:“已经不疼了,小时候我不也很调皮,经常摔倒吗,这还没摔倒来得疼呢。”
但很委屈!
宁沁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从小到大她就没被人扇过巴掌,这绝对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冰敷过后,宁夫人默不作声地给她上了药,心里却慢慢有了计较。
等回到宁府,已经傍晚了,用了晚膳,早早让人给宁沁梳洗,让她早些歇着。
临走前还是有些不放心,拉着她的手,叮嘱她:“沁儿,今天的事,你也别多想了,一切有爹娘在,爹娘不会让你平白受这个欺负的……往后你都要离这个严三小姐远一些。”
宁沁拥着锦被,重重地点头,她和严三小姐本身就气场不合,避开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傻傻地往她面前凑。
……
等宁沁睡着了,宁夫人就把白翌楠叫到了房里,还没开口指责他两句,他却先跪地求饶了,“姑母,这事是我不对,我不该擅自带表妹出去,也不该留表妹一个人在街上,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去门口跪着,直到您气消了我再起来。”
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责骂他的话,这时候却派不上用场了,宁夫人不由得扶额,有些疲惫地说:“我跟你爹提过了,他也不同意你在宁府读书。等过几天,我就让人送你回白府吧。”
“姑母……”白翌楠哭丧着脸,宁夫人却不理他,不容置喙道:“你也别跟我提要留继续在宁府的事了,姑母真是有些顾不过来了……”
神情说不出的疲惫,一会儿就挥手让他退下了。
晚上就跟宁将军说起这件事来,宁将军气红了脸,二话不说就要去严府找严崇理论。
宁夫人连忙拦住他,说:“说起来这也算是内宅的事,你这时候去找严大人理论,倒会有人说你没气度了……你本就被皇上罚了反省,若这会儿再跟严大人闹出什么矛盾,朝官还不知道会怎么议论你呢。”
议论就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