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三国- 第43节

“出了什么事么？”我问。

最好不要是我想的那个。

周瑜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说：“柔姐，怎么办？袁术找到我们了！”

我心底一凉。

又要离开了吗？这个宁静的避风港。天下之大，何处才能是我的归宿？！

周瑜看了看我，无奈地说：“柔姐，这个地方……真的不能再呆了！我们走吧。”

我沉默。

他站了起来，抚着我的肩头，轻叹：“我知道你舍不得这里，我又何尝舍得？只是，形势逼人，这里是袁术的地盘，我无法跟他抗衡，只能选择避让。我走了，自然不能留你在这里，你要跟我一起走的。”

“去哪里？”我轻轻地问。

低着头，看着他修长的手指顺着耳旁青丝梳理而下，乌黑的头发从他指尖散落，突然，有种哭的冲动。

他的声音有了一丝犹疑，沉吟半晌，近乎耳语：“我想……去伯符那里。柔姐，你……”

我缓缓地笑了。

宝剑终要出鞘，矫龙总不肯蛰伏，他……终究还是不甘于平淡的啊！

他看着我，声音突然变得干涩，说出来的话，总有些吞吞吐吐的感觉。

“柔姐，我知道……伯符对你有些误会，不过我想，过了这些年，应该已经好很多了。况且还有我在，你……不用担心太多的。”

我抬头，看着他。

他是三国最出名的人物之一，年少有为，前程辉煌，我怎能让他为了我自毁前途？

“你去他那里，是最好不过的。但……”我酸涩一笑，“我……真的不想再回那种勾心斗角的生活，或许，我可以再找一个地方隐居。你该知道，春月楼……还是有这个本事的。”

他脸上因我的前半句话而灿烂的笑容突然凝滞，深深看着我，带着震惊。

“柔姐，你……你要离开我？！”

“公瑾，你天生不是平凡的人物，在这里隐居是埋没了你的才华，你应该出去。可我……”我苦涩地笑着。

他凝视着我，带着深深的心痛，蓦地将我拥进怀中，喃喃地说：“对不起，柔姐……是我不好，我鬼迷了心窍……我们走吧，再找个安静的地方隐居，这乱糟糟的世道，与我们再无关系！”

我一愣，随即涌起深深的感动和无奈。

他为了我而放弃野心，这令我惊讶，也令我不安。今天他怜惜我，不愿放我独自生存，犹自心甘情愿，那以后呢？当他的野心受阻，当他厌烦了终日无所事事，那时再回想起今日的决定，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因此而埋怨自己、怨恨我？

人，本来就是一种奇妙的生物，人的心和感情，更是玄妙到说不清解不透，就算经历上千年的时光，在文明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仍然无法解读。谁能保证，今日的轻怜蜜意在明日不会变成穿肠毒药？

心情复杂地，我回抱住他，轻声说：“让我……考虑一下，好么？”

*　*　*

是夜，我静坐在灯下，沉思着。

“姐，夜深了，还不睡么？”雁儿柔声说着，端了洗脸水进来。

我抬头看她，不知是不是烛火的原因，我见她的眼睛有着一圈晕红。

愣了一下，若有所悟。我轻轻地，试探地问：“雁儿，如果……我决定离开公瑾，独自生活，你觉得怎么样？”

她也是一愣，有些苦涩，却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孙策不喜欢姐姐，到他那里去一定没好事。虽然有周公子照顾姐姐这样很好，但我看得出来，你对周公子……所以，分开来，应该也没什么要紧吧？你还有我，还有春月楼，不怕的。”

她认真地看着我，我心中一暖，鼻头却一酸。

罢了，罢了……

来到三国，她陪着我一路磕磕碰碰走来，经历多少凶险，捱过多少辛酸！如今，她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幸福，我如何忍心让她陪着我这心死之人枯过余生？！

“谢谢你，雁儿。”我拉起她的手，低声说道。

她诧异地看着我：“姐……”

“公瑾，你在外面吧？”我突然对着窗外说道。

周瑜尴尬地咳了一声，说：“这……柔姐，你怎么发现的？”

我推开窗户，看着沐浴在夜光下的他，浑身都渡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夜风中，衣炔翻飞，俊美的面庞，修长的身材，飘然若仙。

笑了，我说：“公瑾，我跟你去江东。”

他一愕，随即泛起狂喜的笑容，眼睛明亮得如同天上的星辰，手搭着窗栏一跃，跳进我的房中，拉起我的手。

“柔姐，你说的是真的？”他犹自不敢置信。

我点了点头：“真的。”

雁儿一脸惊愕，看着我：“姐……你……”

我回看着她，柔柔地笑了：“我不想跟公瑾分开，难道你……又舍得跟他分开么？”

这个傻丫头啊！我若不肯同去，她必定会陪着我不愿离开，我又怎能让她如我一般孤老终生？

她明白过来，眼眶蓦地泛红，叫了一声“姐”，便哽咽不能言语。

周瑜静静看着我们，有些迷惑：“这……发生了什么事么？”

我笑看着他，有些无奈，有些心酸。他虽智计绝顶，对男女感情却仍是一知半解，不但搞不清楚对我的感觉究竟如何，也看不清周围的情思涌动。或许，在他此刻的心里，仍然以为自己深爱着我吧？

转念想想，他今年也已经二十三岁了，该是知情识趣的年纪，从不敢遗忘历史上有名的二乔佳话，此去江东，应该会遇到他生命中的另一半吧？

一阵刺痛如利剑穿心而过，我猛地抱住他。

罢了，罢了……

曾经想过独占他的温柔、他的好，但吕布和貂蝉让我明白命运的不可违逆，两年来，时时警醒自己，却止不住心的沦陷。

没有人知道我的恐惧。

所以，趁一切还不是不可挽回，让它断了吧！

尘归尘，土归土，就让一切恢复原样。等周瑜找到生命中真心相属的女子，等雁儿得到一生的幸福，而我，那时……

便也可以瞑目了吧……

第三卷　缘倾江表　第六十七章　再聚江东
（更新时间：2006…7…9　20：08：00　　本章字数：2924）

周瑜并不知道我的心思，只是轻轻回抱住我。

突然夜空中响起炸雷般的声响，我们三人齐齐一愣。

小五的声音在屋外响起：“主人，袁术的人马向这边来了，暗桩已经跟他们交上手。”

我和周瑜面面相觑，没想到袁术竟然如此心急。

“不能再耽搁了。柔姐，我们要马上离开这儿。”周瑜果断地说。

我点了点头。

这周围的暗桩并不算少，而且如果不是情况危急，他们不可能示警。更令我心惊的是，对于袁术的袭击，春月楼竟然没有半丝消息，这代表着什么？

迅速收拾好了必用的东西，我有些遗憾地看着那片小药园，很多药草才刚发芽，药房里，晒干的枝叶还来不及研磨成粉，这些，都来不及带走了。

周瑜执起了火把，小五和另外十数人跟在身边，四处引燃火种。我站在一旁，默默看着曾经的乐园淹没在熊熊火光中……

仿佛又失去了一样重要的东西，我神情哀戚。

“柔姐，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以后我再给你找来便是，别太伤心了。”周瑜揽着我，轻轻地说。

不，不一样的。就算你找来全天下最好的药草，也不会是今天这些。失去了便是失去，永远也不可能重来。

我含着泪，将这些话吞回肚里。周瑜，他从未真正失去过什么，如何能理解我心里的一切？

他看着我，充满了怜惜，在我的唇上深深一吻。

“别担心，柔姐，我会保护你的。”

我笑了笑，垂下眼帘，挡去我的悲伤。

这个世上，谁又能真正保护谁？谁又愿意真正去保护谁？！

“小五，通知前面的人撤退吧，我们也该走了。”周瑜说。

小五点了点头，一阵奇怪的音符从他嘴里传出，在夜空中传出很远。周瑜带着我，头也不回，走进一条隐蔽的小道。

不用正面去跟袁术的人斗个你死我活，狡兔尚有三窟，我们自有保命的撤离通道。

*　*　*　*

隐居两年，天下的形势又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前年我离开江东的时候，曹操已经成功实现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计划，定都许昌，实行屯田，扩充军备，又因“大义”的名分得到了不少士大夫的支持，势力在短短的两年中急剧膨胀起来，已经可以跟袁绍之流分庭抗礼。

去年，袁术称帝于寿春，却失德于天下，控制江东的孙策趁机其决裂。为孤立袁术，曹操上表献帝，任命了孙策为讨逆将军，封吴侯，自己则率主力攻打袁术，将其击败。而此时，刘备已经投靠了曹操。

引致这一变故的原因却在于吕布。当我在洛阳诈死的时候，吕布亦败出兖州，到徐州投刘备，不久便趁刘备与袁术相攻之际夺了徐州，逼得刘备只能到许都依附曹操。曹操上表献帝，策命刘备为豫州牧，目的不过是让他跟吕布互斗而已。

曾经是吕布最亲密的人，我早就知晓他的性格不能独立成事，在离开他之后，也下意识地不愿触碰任何跟他有关的事情和情报。然而，出谷之后，得到他被曹操和刘备困于下邳的消息，却令我不得不心惊。以他的性格，身处险境，必不会扔下貂蝉和一众将官独自逃生，如此一来，便是生存机会渺茫。

该不该救他？

如何能救他？

我一个人，无权无势，就算去到他身边也于事无补，何况曹操就在那里，我去了岂不自投罗网？

周瑜也决不会放我离开。他心疼我过去的遭遇，对吕布不落井下石已是万幸，帮忙救他？——决不可能！

不希望他死的，可历史上他的结局确实凄惨，我能做什么？就算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我却根本无法阻止命运的捉弄，自己是那么的渺小，这一点早已用事实证明。

我不由迷惘，带着辛酸和无奈。

然，与我纠结的心情无关，马车载着我，向着江东一路疾驰而去。

越靠近吴郡，周瑜就越难以掩饰溢于言表的欣喜和激动。他与孙策本是莫逆，此时投奔，更是满怀雄心和抱负，想要一展平生所学，对他来说，已经蛰伏得太久，几乎有些迫不及待。

我却难有他这般的好心情，一半是为了吕布的事情而烦心，另一半则是为了孙策对我的厌恶。两年时间，我很难说服自己相信他对我已有改观，恐怕更大的可能是为了我抢走周瑜而更加憎恨于我吧？

但无论如何，我们终究还是来到孙策的地盘，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面对了他。

孙策带着浩浩荡荡的一大堆人，亲自来迎接周瑜了！

成为江东霸主的他跟周瑜一样，在岁月的磨练中愈加精炼和沉稳，面对我时，原来曾经表现在眼神中的轻蔑和厌恶消失无踪，在那平和的微笑面具下，我无从读取他的心思，他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隐藏着说不清的危险，蕴含着足以致人于死地的杀机。

“飘零姑娘，好久不见了。”当他笑着，带着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安详和熟络，跟我打招呼时，我不由感到一阵颤抖。

与之比起来，周围注视着我的，形形色色的眼神，便根本不算回事了。然而在人群中，孙策身后，我却发现一抹艳丽娇俏的身影。

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有一双如精灵般生动美丽的眼眸，两叶柳眉弯弯，殷红的嘴唇带着微笑的弧度，却又给人坚韧和自信的感觉。她身着一身红衫，映衬着尤其肌肤似雪，身材娇小却给人矫健的感觉，就像一朵野生的玫瑰，骄傲而潇洒。

“公瑾哥哥，小妹这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