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没有……”易繁靠着床头蜷缩着,眼神飘忽不定,收不回来。
“还没有,吓得七魂六魄都没了。”高羽笑了笑,坐在了床边的椅凳上。
“有烟吗?递给我一颗。”易繁捏了捏自己的额头。
高羽点上烟,递给了易繁。
“几点了?”易繁吐出一口烟问。
“快十二点了。”
“啊,那我该起来了。”易繁说着,坐到了床沿。涣散的眼神渐渐收拢。
“再睡一会儿吧,你早上才睡,吵到你真是不好意思。”高羽说着,向沙发走去,“我也三十多个钟头没合眼了。”
“啊?你该不会昨天傍晚从我这里离开就没睡觉吧?”
“嗯,而且前天夜里也没睡,我习惯性的失眠。”
“你说你……”易繁下了床,“床上睡去,啊,等等,你得先吃点儿东西。”说着,他往厨房走去。
“不了,我不想吃,睡也不一定睡得着。”高羽叼着烟,靠在了沙发上。
“不行,必须得吃。你这样不吃不睡的身体绝对会完蛋。给,先吃个苹果,补充维生素。”易繁从厨房里扔了一个苹果给高羽。
高羽接住苹果,笑了。他起身踱步进了厨房。
易繁正在打蛋。
“你进来干嘛?闭会儿眼睛歇歇吧。”
“我说。”高羽倚在门框上,看着易繁。
“嗯?”易繁不明所以,手机械的搅着鸡蛋。
“我觉得你挺可爱的。”
“什么东西。”易繁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我真是不能理解欧阳凛,他怎么能那么对你。”
“不提那个人可以吗?”易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睫毛微微垂了下来,眼神黯淡。
“他欠你的,你会加倍要回来的。相信我。”
“嗯。”易繁点了点头,把盛着鸡蛋的碗放下,倒了一些水进去,打开碗柜拿出了锅子。“你去歇一会儿,好了我会端出去的。”
“我真不饿。”
“知道,所以我只蒸一些蛋羹,你多少吃一点儿就好。”
高羽看着易繁,想说点儿什么,又说不出来,转身离开了厨房。
正午的阳光很好,高羽推开窗子,在沙发上躺下了。
听着厨房里细微的动静,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人声,感受着春风的柔和,高羽觉得眼皮开始变重了。
在易繁的身边,他总能轻易的入睡……
不过十分钟的功夫,易繁端着蛋羹出来了,却看到高羽沉沉的入睡了。
他不忍心打搅他,他知道他常常失眠。
易繁把蛋羹放到茶几上,在沙发前面蹲了下来。
他看着高羽的脸,就是那么漫无目的地看着。他总觉得能从高羽的身上看到欧阳凛的影子。他们一样的自大,一样的极端,一样的偏执,那么,此时,这种隐藏的落寞,是不是也会是相同的?
高羽沉静的呼吸着,睫毛偶尔动一下,易繁看着他,忽然笑了。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
“折佩……”
易繁忽然听到了高羽迷迷糊糊的呢喃。
他可真爱他,一瞬间,易繁觉得有点儿感动。
折佩……高羽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还要跟其他的人纠缠不清呢?
高羽和易繁互相都认定对方是完美的情人,可,他们忘了,站在不同的角度观察,得出的结论也是不同的。他们不是情人,他们之间有着很远的距离,他们看到的都是表象。易繁看不到高羽偏激的占有欲,高羽看不到易繁固执的疏离感……
折佩一直坐着,脑子全是空的。铃音从睡着到醒来,看到折佩连姿势都没换一下。她用尽所有招数想跟折佩沟通一下,却一无所获。
离咲和程奕的到来让铃音仿佛看到了救星,她要被憋疯了。
“小奕叔叔。”铃音几乎是飞扑上去的。“我昨天急坏了,你到哪里去了?”
“铃音,真是对不起,我昨天喝大了。”程奕抱着铃音,哄着她。
“高羽呢?还在睡觉?”离咲叼着烟,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睡觉?”折佩抬起了头,看着离咲,这是长时间以来他说的第一句话。
“醒了?那他怎么不下来?”离咲是认定了高羽回来了,毕竟,他不到11点就离开了医院,精神那么不好,必定是要回来睡觉的。
“他没回来……”折佩低声说着。
离咲瞬时间愣住了,自己这不是捅了马蜂窝吗?高羽去哪儿了?
折佩不吃、不睡,坐了多少个钟头他也记不清了。
离咲他们是什么时候带铃音走的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太阳升起又落下,屋子里从黑暗到明亮又回归到黑暗。
哀莫大于心死……
折佩能感觉到,他跟高羽,真的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了。
高羽不再在乎他的感受,或许也可能是从来都没在乎过。
折佩彻底的灰心了,以前那些快乐的时光在现在看来都是他自己一头热,是他在迷恋高羽,而高羽却甚至连一句喜欢他都没有说过。
是我要的太多了吗?
折佩真的想不出答案。
咔哒一声门响,折佩回过头,看到高羽走了进来。
他似乎没有发现黑暗中的折佩,只是脱下外套,挂上,转身进了厨房,开灯,倒水,喝水,而后,借着厨房的灯光,他看了折佩那张惨白的脸。
“我操……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在黑暗里坐着,你吓死人啊。”高羽放下杯子,开了客厅的灯。
折佩不说话,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以后,只是静静的看着高羽。
他就想再多看看他,因为,以后他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说话啊,你这样迟早有一天真变哑巴。”高羽说着,在折佩对面坐了下来。
“高羽……”折佩咬了咬嘴唇,开口了。
“嗯?说。”
“咱们……咱们……分开吧。”折佩异常艰难的表达着。
“你、说、什、么?”高羽根本没料到折佩会说出这一句。
“我说……咱们……分手……”
高羽听着折佩的话,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原因呢?”高羽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觉得……你一点儿……都不需要我……”折佩低着头,“所以,还是分开吧……你会回到以前的生活,写东西什么的,我都不会再打搅你……”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折佩使劲的忍着,他不能哭,不可以哭……
“嗯,很冠冕堂皇的理由。听着真伟大。”高羽居然笑了,他从容的点上烟,吐出烟雾。“我不需要你?行,还有什么更好听的理由?”
折佩咬着嘴唇不说话,头垂的很低。
“你是当婊子还想立牌坊啊。”
“你……你什么意思?”折佩不能置信的抬起了头。
“你说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干的事情你自己清楚。”高羽的视线冷冷的落在折佩的身上。
“我干什么了?你干嘛说我是婊子?”折佩的声音抬高了。
“折佩,你当我是傻子啊?”
“你到底要说什么?”
“装傻?你非要我挑明了?”高羽叼着烟,斜视着折佩。
“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折佩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不住的颤抖。
“嗯。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高羽轻蔑地笑着,“你可以回答我吗?是谁在楼下抱着你?是谁在你身上留下印记,是谁一次又一次的深夜送你回来?”
折佩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都看见了?
他是什么时候,用怎样的视线注视着自己的?
好可怕……
他让他百口莫辩。
“不回答?嗯,不回答也好,答案你我都清楚。对吧?”高羽站了起来,折佩下意识的往沙发里缩了缩。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但我没质问过你,对吧?”高羽笑了,“知道为什么吗?”
折佩恐惧的摇了摇头。
高羽靠了过来,他抚摸着折佩丝绸一般的头发,声音柔和的说,“因为……我不想放开你,你是我的,明白吗?一辈子都是我的。婊子就婊子吧,我不嫌你脏,本来吗,你就是个男宠,你都是怎么下贱的侍奉别人呢?哼,我干嘛要指望你干净?”
所有的话都变成了利剑深深的刺入折佩的心里,羞辱、愤恨、被轻蔑的无以复加……
心如刀割。
“所以呢,你死心吧,分手是不可能的,我不会让你到欧阳凛的身边的。”
折佩的脑子乱作一团,他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猛的站起身,却被高羽死死的拽住了头发,“想哪儿去啊?找人哭诉去?”
“你放手。”折佩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推脱着高羽,支撑他有如此大力量的,竟然是绝望。
“你别跟我挣拔。”高羽的另一只手钳住了折佩的腰。
“你放手!你混蛋!你放手!”折佩手脚并用,能用多大的力气就用多大的力气。
“我混蛋?那你是没见着更混蛋的。其实更混蛋的就在你身边。你以为欧阳凛是什么样的人?温和的正人君子?”高羽捏住了折佩的下巴。
“听好了,傻小子,他比谁都恶毒。他能不择手段的算计我,他能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的小男人被伦奸。你也想落得这个下场?你那么贱,还想跟他好?”
折佩不可思议的看着高羽,他绝对疯了,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可怕。
眼角的余光落到茶几上的剪刀上,折佩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猛的拿起剪刀,一刀剪断了被高羽抓着的头发。
高羽被折佩的举动搞了一个措手不及。
折佩灵敏的往反方向跑去,绕过高羽,跑到了大门口,他慌乱的开门,他得离开,现在,马上,他觉得高羽不正常的能杀了他。
高羽反应过来折佩要跑,他追上去,可折佩已经出了门,他慌张的顺着楼梯往下跑,高羽拉开楼道的门,追上去。
折佩哪里跑的过高羽,刚刚下到35楼就被高羽拽住了。
全是恐惧,折佩看到高羽感受到的全是恐惧,他什么也顾不上了,狠狠的踢了他一脚。
高羽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放手了,可折佩却因为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倒着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整个世界颠倒了,全在乱转……
“折佩!”高羽觉得一阵眩晕,他看到折佩摔了下去……
(四十六)逃
折佩做梦了,光怪陆离的梦,完全没有联系。
梦的片断似乎是回忆的串连,分不清真假。就像电影的蒙太奇镜头,闪烁不停。
一会儿是五岁的时候和娘亲放风筝。
一会儿是学琴的时候琴弦断了。
一会儿是卑微的伺候大人。
一会儿是梅姑爽朗的笑声。
乱七八糟毫无头绪。
然后,高羽的样子出现了。
他笑了,他生气了,他沉默了,他哭泣了……
最后的最后,折佩醒了。
阳光透进来,四周一片白色,没有声音。
折佩撑起身体,浑身酸疼。
对了,我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那么,我就是在医院,可,高羽在哪儿?
竖起耳朵聆听了一会儿,确实没有动静。
好机会。
折佩伸手拔掉了胳膊上的点滴,轻声下了床。
小心翼翼的拉开门,楼道里有病人在走动,四下张望了一下。一个挂着医药室牌子的门口,折佩隐约看到了高羽的背影。他屏住了呼吸,沿着走廊蹑手蹑脚的朝反方向走去。每一步,都怀着恐惧。他看到自己离安全出口的标识越来越近……
好不容易摸索到了楼梯口,折佩深吸了一口气,不顾身体的疼痛,步履蹒跚的下了楼。
折佩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能去哪里,他只知道自己要离开,离开高羽。
置身于穿梭的人群中,不停的有人向他投来视线。
不是平时那种瞩目的视线,那是一种鄙夷的视线,仿佛他们看到了什么肮脏污秽的东西……
折佩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看不到眼前的路,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让开。”有人推了他一下。
折佩险些摔倒。
我该去哪里呢?
陌生的十字路口,他找不到方向。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他只想到了一个人:欧阳凛。
折佩伸手去拦出租车,可它们一辆辆的开过去,没人停下。
已经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