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朱雀又何必装不懂呢,”萤往前走了两步,掐了一把红叶,捏在指尖把玩着,“你明知道这样下去,这种事情是藏不住的。若是真事发了,你又要护住谁呢?”
“我……”
萤扫了朱雀满是犹豫的脸一眼,招了身后的一位侍从来,小声嘱咐了几句。那侍从听了点点头,小步跑到前方还在悄声私语的中纳言面前提醒了一句。中纳言和那传信之人看到这边的陛下与卿宫,骇得连忙跪下来,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见达到了目的,萤拉过朱雀往另外一边离开。二人各怀心思,一路不言。朱雀如何想来萤大概知晓一二分的。若是他一直想要这样当做看不见也不是不可以。今日的提醒不过是一次警告,只是也没有下一回了。
卿宫的善意少得可怜,看在陛下的面上,也到此为止而已。只期盼日后,其他人也能考虑儿女情长的磨人痛苦,施舍那一两分善意吧。
第106章 耘秋
秋风盛起,将满树金黄吹至湿泥的时候,伴随着阴冷的秋雨,传来了御匣殿染病的不好消息。这可真让人心焦,侍女们拢着长衫,在房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里头太医正替这位娇贵的千金诊治,看他紧锁的眉头,似是很不好办。
御匣殿在那日回来之后便神思不属,心慌易惊。夜间总时时做着噩梦,满头满脑的冷汗。本以为是冲撞了什么,便有人提议禀告陛下后,请得到高僧进来驱邪。不想尚侍之君如何都不同意,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陛下知道。几番折腾下来,竟是连门都出不了了。
这也无怪胧月夜惊吓成灾。那日她身边的侍女中纳言急慌慌地跑进来,说自己在与使者交谈传递信物的时候正巧被远处的陛下和兵部卿宫殿下发现了。这一消息如此骇人,尚侍之君险些晕过去。
此后便是日日惊忧,深怕自己的事情被发现。若是发生了这等事,第一个不放过她的必然是皇太后。想到长姊那样的手段脾气,尚侍焦慌不安,几乎夜不能寐。
太医诊治了一会儿,也瞧不出何等病因。可御匣殿面容憔悴异常,一副重病的样子可真让人觉得可怜。便说是因为天气变化,许是感染了疟疾。急需一个让人安心的环境静养。
听了太医的话,胧月夜心中松了一口气。若是这般的话,她便有机会回到自己的家中。不用在这个沉闷恐怖的御所里担惊受怕了。便是这里的建造如何精致华丽,景色多么怡情动人,也让这位右大臣之女爱不起来。
家族的压力,长姊的逼迫都让她觉无所适从。离开心爱之人的不甘与痛苦近乎让她心碎。而那日来自陛下远远的警告,也让这位天真的女公子清醒地意识到,这里可不是撒撒娇就能事情掩埋过去的。总之,胧月夜实在是不愿意再留在御所中了。
送走了太医,中纳言苦着脸走进来,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服侍的女主人。她的惊慌害怕可不比尚侍之君少。
那日她看到陛下与兵部卿宫殿下站在远处,虽远远看不清表情,但仍深深感觉到二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当时她脚下便是一软,几乎以为就要命丧当场了。
中纳言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御匣殿中,又如何颤颤巍巍,结结巴巴地告之了此事的。
“这可实在太可怕了,请您为了自己考虑,还是不要再与大将之君联系了呢。”这位担惊受怕的侍女如此恳切地劝解着胧月夜。
而尚侍之君呢也因为着实受到了惊吓,心中万般折磨,实在不敢在这种时刻做多余的举动。那侍从的提醒警告莫非是陛下借此来警告自己的。听说宫中已有了有关自己并不是很好的谣言风起,莫非陛下已不愿忍耐自己了么?
她这样想着,越想越觉得心慌。可是她的确十分迷恋源氏公子,要让她立时的放弃,又觉得十分不甘心。在这御所里,这份恋情正是万分珍贵的感情呀。
中纳言见到尚侍面露犹豫之色,衬着青白的脸颊可真是有损美丽。便又开口劝了许多句,只请御匣殿务必忍耐,不要再执迷不悟下去。
本来尚侍已经被说动,就要同意这个请求时。旁边随侍的一位宫女忽然膝行到尚侍面前,用无比坚定的语调,冷静地说:“如果我是您的话,就绝不会这样轻易的放弃!”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中纳言几乎尖叫。
这位侍女并不理会中纳言的声音,口齿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意思,“您已经饱受相思之苦,难道这个时候还要默默忍耐么。如果我是您的话,就绝不会放任自己的痛苦不管。这个时候更应该写信告诉源氏大将您的思念才对啊。”
中纳言听到这些话简直气得要晕过去,颤抖着手指指着眼前人,哆哆嗦嗦地斥责:“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蒙蔽尚侍大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还不快快闭嘴了!”
“你也不过是害怕自己被陛下责罚罢了!”这位侍女也不甘示弱,直接顶了回去,“看着大人这样难过,你何曾为她考虑过,还不是想着自己!”
“如果我不为大人考虑,怎么会这样恳切地请求她避开责罚呢。”
二人争吵起来,但是因为中纳言实在太激动了,到了后面就十分的激动甚至有些口不择言。说出的话显然不是很悦耳。尚侍一直不表态,在一旁默默地听着。直到那位侍女指责中纳言不曾考虑过御匣殿一片痴心不知与谁寄时终于悲戚出声。
她握着这位侍女的手,哽咽着说,果然只有你明白我的心意啊。此话说出来,中纳言的脸色白了一片。直欲再劝,却被尚侍之君抬手制止住了。
“我直到你是为了我的安危考虑。可如果只晓得明哲保身,便是对不起自己的心意呀。那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味呢。”
中纳言的脸色很难看,愤愤等着和自己争吵的那个侍女。可是这人眼中并无洋洋得意的胜利之色,只是很关切地望着躺在榻上的御匣殿,一副很关心的样子。
那样子叫她看得心里发怒,可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照顾好尚侍,让她先好好休息,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照顾着病人睡下,一众人退出房间。中纳言拦住刚才那个侍女,终于不隐瞒自己的怒火,毫不客气地质问:“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再说些什么呢,”这位宫侍甩开中纳言掐着自己的手臂,“我当然是在开解大人苦闷的内心。事实证明,让大人遵从自己的内心,正是最好的良药!”
“一派胡言,你这是撺掇大人得罪陛下!”
“哈,您才是虚伪的那一个吧。不顾及大人想法,一派胡言的胆小鼠辈。”这位侍女露出讥讽的冷笑,丝毫不将中纳言放在眼里,“之前与大将相会时,你也不是沉迷于他的美色当中么。怎么,现在露出这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是在标榜自己多么高洁么!”
“你!你……你!”
中纳言瞪圆了眼睛,却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位侍从得意洋洋地挥袖而去。又想到方才尚侍仿佛下了什么决心的样子又气恼又愤恨。跺着脚原地打转,死命想着用什么方法可以劝一劝这位女公子不要做出什么傻事。
·
这宫里面是没有什么新鲜事的。
御匣殿染病这件事一会儿就传开了,先不要说各宫女官的探望了。皇太后也被惊动,从府邸中赶入宫中照顾。还想着把人挪到弘徽殿里照顾,不过因为劳动太大又不利于人修养,还是被人给劝住了。
然而,后宫围着一个人打转乱成一团也没有在陛下面前掀起太大的风波。听到这件事后,陛下派人前去探望,传达了好好修养的关切之语。
探望的人回来传达了尚侍的感激之情,又隐晦地表达了御匣殿想要出宫回家修养的请求。陛下意会,觉得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行的大事。便说若是宫中不好,尚侍之君随时可以出宫,务必以保重身体为重。
侍从领了命,小心翼翼地退下去。正想要把这关切之语传达的时候,在宫门遇到了前来谒见的兵部卿宫大人。
这位殿下可是万分不敢得罪的,那侍从忙退身到一边行礼。路过的兵部卿宫殿下看了他一眼,忽而问他干什么去。他垂着头忙一句句恭敬地回答了。
兵部卿宫听完了全话,本冷若冰霜的脸上忽而露出些许笑意了。这可把那侍从吓了一跳,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然而卿宫并不给他多虑的机会,只摆手让他退了下去。
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卿宫低沉而优雅的叹息声悠悠传来:“这等万物即将沉睡的季节,也会有种子发芽么……”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我好紧张好紧张!
第107章 告密
左近卫中将近日发现了一件让人掩嘴惊呼的大事。他原本万分不敢相信这件事,但直到那一日自己亲眼所见,才终于相信了这件颇为怪异荒诞的事情并非宫中谣传而已。
发现其中隐秘这让他很兴奋,耐着性子又寻转了几天。找了相熟的宫侍旁敲侧击了几回,确定了这来龙去脉,中将便兴冲冲地去找了自己在兵卫府担任左兵卫督的兄长。
“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兵卫督瞪着自己的弟弟,嘴边浓黑的胡须一翘一翘的,显然也为此而感到不可思议。
中将大人挥舞着手臂,万分激动地嚷嚷,“如何不是真的!我可是亲眼所见呀!”
“还不给我安静一些!”做兄长的总是要沉稳一些,斥责了弟弟不稳重的行为,便命他将其中细节说出来。
中将抖了抖和胡子一样浓黑的眉毛,模样滑稽,挤眉弄眼地与兄长详说了一遍其中内情。
中将与兵卫督正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两个人。本不过是一位京官极远门的亲戚,先从家臣做起,后又凭借着一身武艺在宫中担任了武官。他们本是本领高强的人物,却因出生和长相不得他人的喜欢。这兄弟二人发黑须浓,与御京中极爱的白净文雅极为不相符。说话声如洪钟,还带着些许口音,同僚当中自然是时常拿他们开玩笑。
兄弟二人自然不忿这些,想尽一切办法振作家族荣光。待那日扬眉吐气,将那些嘲笑自己的人踩到泥地里去。
可惜背无大山可靠,升到当前位置已经是极限了。幸而这二人家中还有一位长得极美的妹妹。比之几位重臣家的千金可差不到哪里去。于是二人便想着将妹妹送入宫中,若能博得陛下宠爱,那可真是有着天大的好处。
髭黑兄弟二人费尽心机为妹妹入宫做打算,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将这件事办成了。这辉煌时刻指日可待,兄弟二人自然无比激动兴奋。
可让二人万万没想到的是,皇太后一纸令下,原本入选后宫的女公子们皆要等尚侍入主御匣殿后再行入宫。其中心思昭然若揭,兄弟二人愤恨之余却也只能咬着牙根干等。然而等了许久时候,宫中也无其他旨意传来。一腔振兴之魂落了空,兄弟二人愤懑难当。
就在这时候,在宫中护卫的中将竟是发现了源氏大将与御匣殿有染的秘密。几乎就是在一刹那,他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能凭一己之力坐到现在这个位置的二人自然不是冲动的人,若无绝对的把握,他也不会将此事告诉自己的兄长。
果然左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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