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华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秀女依次排成一排，敛裙跪地，虽华妃品级为正二品，然而却早已执掌六宫大权，俨然有母仪天下的作风，所以这声“千岁”叫的一点也不为过。
“都起吧。”祈帝缓缓一挥龙袖，示意众人起身。
玉曦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殿上的两人，坐在龙椅上的俨然便是当今皇上祈帝，他今日似精神了许多，脸上堆着笑意，扯出眼角微微的细纹，明黄的龙袍上绣着金色的蟠龙，五爪泛着金光，不怒自威。
而坐在左侧次位上的便是华妃，依旧是那般雍容华贵的模样，金红二色相间的鸾凤朝服，头戴金钗，显得熠熠生辉，嘴角虽是含着笑意，而她那双犀利的眸子却早已在众人身上逡巡了一圈。
当华妃的目光经过江卿蓉之时，缓缓停了下来，看到江卿蓉那张娇俏的容颜，和那微微扬起的嘴角，华妃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永安侯之女江卿蓉，年方十七，擅抚琴作画……”
站在一旁的太监手执刻有众秀女的名册高声宣读，册封之事便由祈帝和华妃决定，留不不留也在一瞬之间，而殿下的江卿蓉却是信心满满，抿唇而笑，等待着做这秀女中品级最高的一人，要知道华妃是她亲姑姑，就凭这层关系她便已胜券在握。
“皇上，蓉儿这孩子自小便聪颖可人，家世又是上乘，上次在皇上寿宴之时那一曲《千秋岁》不知皇上可还记得？”
华妃凤目微扬，婉声说道。
“朕自是记得，那曲《千秋岁》曲音高亢，引人入胜，自是曲中佳音，依爱妃看来，该如何赐封？”祈帝沉声说道，然而眼光却似乎并未留在江卿蓉身上，而是始终流连在那一袭青绿色的身影前。
“臣妾认为，不如册封个从五品才人如何？蓉儿如今入了宫，也可替臣妾分忧解难。”
“如此，便按爱妃所说的办吧。”
华妃轻声应了声“是”随即眼风一转朝一旁的太监示意的片刻，那太监随即点点头，扯着嗓子念道：“传皇上懿旨，永安侯之女江卿蓉，年方十七，德才兼备，册封五品才人，入住重华宫怡和轩，钦此！”
重华宫是的一宫之主为季嫔，虽无帝宠，却一向与华妃交好，才得以在这宫中生存，而这次江卿蓉能入住此宫，自然也是欣喜的。
江卿蓉忙惊喜地跪地谢恩，“多谢皇上赐封。”
赐封完江卿蓉，殿试仍在继续。
“江北夏都督之女夏莘岚，年十六……册封七品常在……”
“兵部尚书之女梁可馨，年十五……册封八品选侍……”
“苏御史之女苏黎嫣，年十八……”
“慢着！”正念着册子的太监猛地被殿上一声惊呼吓得住了口，只见坐在祈帝身旁的华妃放在膝上的双手竟有些微微发颤，她看着垂首立在殿下的苏黎嫣，竟忍不住站起了身，头上带着的金色鸾凤的步摇竟微微晃动了起来，发出轻微的“叮铃”之声。
“抬起头来！”华妃强忍着心中的惊讶，稳了稳身子，说道。
而站在殿下的苏黎嫣闻声缓缓抬起头来，露出那张酷似黎后的脸颊，看着苏黎嫣如今依旧淡然的模样，玉曦心中的担忧也渐起，纵使如今被华妃认出，祈帝又岂会轻易便放苏黎嫣出宫，然而即使入选册封，日后华妃的虎视眈眈恐怕也难以应对。
“不能留！即刻便遣送回府吧。”
华妃挥手示意，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刻坐在龙椅上的祈帝脸色竟有些微微铁青，他不动声色的说道：“爱妃莫要动怒，朕还未开口说话。”
“皇上……这……”华妃脸上竟露出微微的紧张之色。
“此女朕看恬静温婉，便册封个四品贵人吧。”
四品贵人！
众人皆是微微一惊，朔天历朝历代从未有秀女初入宫便赐封四品之说，连当年黎后初入宫时也只册封了个五品美人，如此大的殊荣，恐怕是空前绝后的。
众人心中皆是不解，然而话已说至此，祈帝金口一开，便再不容辩驳。
被册封了贵人，安排在了绮岚宫菏泽轩住下，苏黎嫣也只是淡然一笑，缓缓退入了偏殿。
而这十五个秀女中，排在最后的便是苏黎嫣和玉曦了，恐怕之前华妃未曾注意到苏黎嫣的原因便是因她排在最末，丝毫不显眼，而如今苏黎嫣册封后，便是轮到玉曦了，想到这里，玉曦便忍不住微微有些紧张起来，感觉所有的目光都凝集在她一人身上，顿时觉得那裹在身上的皮裘大衣如骄阳般灼热。
经过之前祈帝的阻拦，华妃的脸色也有些微微的难看，然而却仍是面带微笑，维系着自己华贵的一面，然而犀利的凤眸直直落在玉曦身上。
“首辅宁相之妹宁玉曦年十七……长袖善舞……”
手执众秀女名册的太监依旧面无表情的念着，玉曦低垂着头，隐在裘衣下的双手微微拢了拢厚厚的皮裘大衣，心里竟有些微微的紧张。
“这宁小姐今日衣饰着实奇怪，本宫可不记得尚衣局对‘碧落苑’克扣衣衫，怎就如此随便着一件内衬便来殿试？还是……”华妃凤目微眯，“宁小姐想在这寒冬之季身着单衣魅惑皇上，你可知，此番作为可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华妃说完，猛地将右手拍向那镶有鸾凤的金椅上，小指间套有的金色护甲有些微微发颤，冷眸如冰，似要将先前所有的怒气发泄在她身上。
“回娘娘话，玉曦并非有意为之，只因在来殿试路上被一只野猫的利爪刮花了外裙，玉曦心知不敢耽误皇上和娘娘时间，百般无奈之下便只能褪下外裙由嬷嬷带回，若有不敬之处，还望娘娘莫要怪罪。”
玉曦忙敛裙跪地，她这番说法自是指桑骂槐，依之前祈帝对苏黎嫣的那番态度看来，已是信了她的话，她的目的也已经达到，都说君无戏言，只看祈帝如何抉择了。
而一直待在屏风后准备看笑话的江卿蓉，听到玉曦所说，怒气顿生，恨不得此刻便冲出去与她质问一番，然而同她一起的秀女夏莘岚却是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莫要冲动行事。
而坐在殿上的华妃也看到了屏风后江卿蓉的举动，似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冷哼一声，说道：“野猫？这偌大的皇宫中何来野猫？宁小姐这般话怕是在推脱吧，只可惜了宁小姐这般花容月貌，怎么就败在了这规矩上了，宁小姐的嫔妃之梦恐怕便要落空了，还是先回相府里，学好了规矩再来这龙泽殿吧。”
华妃说着，又哀哀叹了几口气，眼风时不时的瞟向祈帝的方向，继又说道：“皇上觉得臣妾说的可是在理？”
这回她可是句句占了理，皇上若有意偏袒怕也是难了，如此想着，华妃心里得意一笑，精致的眉目舒展得竟如绽放到极致的牡丹。
而始终坐在龙椅上不发一言的祈帝也像是沉思了半响后则赞同的点了点头，“爱妃说的的确在理。”
听到祈帝的话，玉曦心下猛然一惊，，自己究竟是漏算了什么……为何祈帝会突然改变了主意？
华妃轻扬嘴角，正欲吩咐管事的太监，却见祈帝继又说道：“不过朕今日高兴，大部分都是玉曦你的功劳，朕便扭转这宫规，除你秀女之位，赐封宫令御侍一职，司朕日常琐事提请奏章之事，入住梅兰苑，望你日后恪守本职，为朕分忧。”
祈帝此话一出，众人更是大惊，先是赐封苏黎嫣四品贵人，之后又一改宫规赐玉曦女官之位，此二人，果真非同一般。
“皇上！”华妃惊声叫道，似是不敢相信的瞪大凤目看着眼前一直微笑着的帝王，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念头，果真说君心难测，难道……
“皇上！此举有违朔天历代宫规，还望皇上能思虑周详后再作打算。”华妃依旧不死心，慌忙说道。
却不料祈帝面上早已露出了烦闷的神情，今日华妃已是两次驳了他的意。
“爱妃是想说朕昏庸无道？至朔天宫规于不顾？”
祈帝话语冰冷，想来已是动了怒，华妃顿时大惊，嗫嚅着唇说着话竟有些含糊，立刻跪下，大喊：“皇上，臣妾并非这意思，臣妾只是……”
“好了。”祈帝有些倦了似的挥了挥手，将华妃扶起，毕竟是那名义上的六宫之主，祈帝也不好再当着众人的面让华妃下不了台面，于是索性不再追究此事。
“玉曦，即刻你便去司政司领旨上任，之后自会有人带你来承华殿。”
“多谢皇上赐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言九鼎，果真君无戏言，玉曦将头死死地抵在金砖之上，冰冷的触感让玉曦更加清醒的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不过几言之间便已命定了自己今后的路，再无回寰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
☆、女官之位（三）
“嘭”的一声巨响，铺满白玉板的地上突然溅起无数的碎片，夹杂着瓷器和茶水，支离破碎的撒了一地，显得狼狈不堪。
原本守在一旁的宫婢见状纷纷不敢靠近，只敢瑟缩着身子躲在一旁，偶有碎裂的瓷片飞到自己身上划出细小的血痕，却仍是不敢有任何动作，唯恐那座上之人不满。
直到殿门口出现一抹火红色的身影，她们才微微松了口气。
“你们都退下吧。”她冷然说道。
“是。”宫婢们恭敬的应道，逃也似的朝殿门外走去。
江卿蓉微扬嘴角，凤眼微微上挑，看着满地的碎瓷和茶水，款款朝座上之人走去，今日的苏黎嫣已是不同于他日，琳琅的珠饰缀满了青丝，胭脂点面，依旧是着那般鲜红明艳的长裙，然而裙角上的牡丹花早已换成了滴水牡丹，红艳艳的花朵带着露滴，似晚霞般晕染在期间，一身隆重的宫装将她娇俏的容颜衬托的恰到好处。
“姑姑……”江卿蓉停下了脚步，轻叹一声。
华妃一见来人是她，也收了方才的怒气，稳了稳心神才说道：“蓉儿，你来了……坐吧。”
江卿蓉微一曲身，应了声“是”，便寻了一旁的檀木椅坐下。到底是入了宫几日，一言一行间含雅有礼，一改往昔的骄横跋扈，然而那份冷傲之气却依旧是掩盖不住的。
“不知姑姑为何会生如此大的气？”
听到江卿蓉的问话，华妃的脸色顿时又沉了几分，掩在宽大衣袖里的手蓦地握紧，不甘的眼神空茫茫的落在远处，“皇上已经两日未来白露宫了。”
听到华妃的话江卿蓉神色也微微紧张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皇上未来白露宫也未曾去过她的怡和轩，而其他几位妃子因与她交好，闲聊中自也谈到此类话题，皇上也并未去过她们寝宫，而如今看来，最有可能的便数那个人了……
“难道皇上日日都待在那菏泽轩？”
“不错。”
“可是蓉儿不明白！那苏黎嫣有何好，为何在殿试之日起皇上便给她如此大的殊荣？”
果真如自己心中所想，江卿蓉却依旧有些愤愤不平，分明是一同入宫，为何苏黎嫣便能得到祈帝如此赏识。
听到江卿蓉的话，华妃却只是冷笑一声，目光陡然变得犀利，“还不是因为那个早已死掉的女人，你可知本宫为何在殿试那日在看到苏贵人第一眼便惊住？”
“蓉儿不明白。”
“因为苏贵人长的实在太像当年的她了，当日本宫看到她第一眼便以为是那女人活过来了……”华妃喃喃说着，凤目渐冷，“黎后……她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