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琉璃这样大年龄的孩子,最想干的事儿就是跑到园艺场果园里偷苹果葡萄。偷苹果葡萄的人最怕的不是园艺场的职工,是派出所的警察。果园每天逮住几十个偷苹果葡萄的人,派出所警察们审问的心烦意乱,懒得审问了,上来揍几下便关起来等家长认领。如果家长认识警察,放你走时还能蹭顿饭吃。派出所的伙食特好,每顿饭都有白面馒头猪肉包子。琉璃到园艺场偷苹果被关了一夜,曹宏志去找了当派出所所长的表弟,最后才算放了出来。
几个人放出来跟着表姑蹭了一顿饭,派出所做的篜碗儿一样大的猪肉包子琉璃吃了8个,包子吃完又塞了2个白面馒头,大姑娘屁股一样白,海绵一样喧活,撑得琉璃直不起腰来。琉璃吃这么多主要是想报复那些警察,说他太操蛋,别人不折腾,就折腾琉璃一个人,昨天一夜不让人睡觉,连咋呼带吓唬,把以前做的啥坏事儿都交代了出来,包括偷人家的瓜果,还有和二歪打牌的时候偷牌耍赖的事儿都讲了。二歪当时没说话,直后悔这么多年自己太笨蛋,被琉璃和为民耍了猴。
一天挖沟,谁也没有完成100米的任务。二歪和李金海打赌,挖的比较多些,也就是70多米。吃过晚饭,金龙悄悄把二歪拉出来,二歪不明白啥意思。金龙道:“咱们去工地加班干活,帮你擦屁股去。”
两个人到了工地,在二歪负责的一段挖了有10多米长,还有七八米长,金龙停住了。二歪道:“金龙哥,怎么不挖完它,留个尾巴干嘛?”
金龙看看二歪,嫌他没有转过弯来。“这是最好的结局,你也不买烟,李金海也挑不出毛病。赶快回家睡觉去。”
京城的冬天比江南更冷。工棚里没有取暖的炉子,不见一点发热的东西,除了一具具年轻而又冒火的身体。早上起来,脸盆的水成了冰坨,像块和田玉一样晶莹透亮,很诱人。琉璃洗完手没有擦净,走到棚外不小心碰到铁的东西,手像抓住烙铁一样牢牢粘住,硬扯能扯掉一块肉皮。
一连三天挖沟,每个人双手打了血泡,攥住锹把的手一用劲,破了的血泡流出了血水,疼的钻心,似钢针铁钉往肉里楔一样。二歪哭丧着脸发牢骚:“金龙哥,这那是人干的活儿,比大秋收庄稼犁地种麦的牛驴还累。我看别干了,咱们找地方换个活儿吧。”
金龙翻着白眼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问;“二歪头,我问你,你爹是在国务院,还是在北京市政府?”
二歪没回过味儿来:“金龙哥你说啥哪,我爹在兰封县种地哪,啥时候到国务院了?”
为民咧嘴偷笑。金龙仍然一脸的严肃:“哦,你还知道你爹在兰封县种地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忘了前几天挨饿的滋味了,谁的面子这么大,给你一份儿不出力不受罪又能挣钱的工作,世上有这种人吗。有,可惜与我们没关系。如果认识了我们不会到这个地方来。就是认识情份里没有那么深,也不会给你办这个事儿。只有你爹对你没有私心,能把这等好事儿给你,别人不会这样照顾你。”
二歪说:“我是一点儿都受不了,再干恐怕我的手要烂掉了,哪像你的手,和铁的一样结实,几天没有磨出一个泡。”
金龙说我的手也是肉,磨的血泡不比你少,只不过我没吭声,不像你到处嚷嚷。金龙伸出两只手,每只手有五六个血泡,大的像一枚硬币,小的也像黄豆粒。二歪几个人一看不吱声了,金龙手上的血泡确实比他们多。
“我们刚到工地干了三天,为几个血泡拔腿走人,估计别人会指着后背骂我们没有出息,这辈子啥事儿也干不出来了。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儿,到哪儿不出力干活儿能挣钱,这种好事儿想都不要想。”
为民哀叹一声:“啥时候是个头,也得有个尽头吧。”
金龙说,看人家那些泥瓦匠没有,和我们一样从小工一步一步干出来。啥时候是头,我告诉你啥时候你挖沟不打血泡了,算是有有希望了。
正说话的时候,炮弹皮走了过来:“哥儿几个,今天咋样啊?“
金龙说:“江海哥,你来了。今天不错,我们正在琢磨如何把沟挖的更好更快些哪。”
炮弹皮就是李江海,河北人。这是金龙昨天从一个叫滴溜的水泥工嘴里打听到的。建筑工地的人,一拨拨的,基本上从一个地方成批出来,关系很复杂,不知道谁是哪一拨的人。知道名字就行了,其他的也不便多问。
李江海道:“我说你们一天挖不了一百米,这小子还不服。他说半天可以完成,吹牛叉吧。
二歪说:“想不到冻的和铁块儿一样硬,要不然,还不是小菜一碟儿。”
李江海大概忘了打赌的事儿,他没有说,金龙几个也没有提。李江海说:“你们算是干的比较快的,别的人一天挖不了这么多。干这活儿要悠着点,用巧劲不能使蛮力,不然的话,把蛋脓出来,一辈子也算完了。”
琉璃忙说谢谢江海哥。
“谢啥啊,这是有人让我给你们带的口信。他怕你们几个累死了赔钱,要不然为啥这么说话,对我们这些人可不一样,恨不能一天24小时给他干活出力。”
“江海哥,你是老板咋这样说啊。”金龙明知故问。
“我?老板个逑,给老板跑腿儿的人,操心费神,钱也不多拿,还是看我表哥的面子才这样。不说了,赶紧干活儿,今天你们每人至少完成50米,要不然扣你们的工资。”
几个人齐说:“好哩。”
李江海骂骂咧咧走开了,大概去施工现场了。
第二十一章 给他点颜色看
八月的一天,老军营村放电影,琉璃几个人在地里扒点儿红薯玉米烤一烤填饱了肚子,将草篮子藏到玉米地,直接去看电影去了。
回来的路上,琉璃一路话语不多,二歪看他心神不定的样子,便问道:“琉璃哥,你想啥哪?”
琉璃长出一口气:“铁头上次罚我们工分吃咱们的鸡蛋,都变成屎拉出来了,我们还没有一点儿表示,人家肯定以为我们怕他,不敢和他斗了,咋办?”
铁棍有点儿谄媚的提供情报:“铁头今儿个公社开会去了,晚上肯定和大队干部一起喝酒吃饭,我们几个埋伏到半路,用衣服蒙住头狂揍一顿,行不行?”。刚看完电影《渡江侦察记》,他想学解放军抓舌头。
别看和铁头是一个娘生的亲兄弟,在对付铁头的问题上,铁棍和琉璃是穿一条裤子,绝对是大义灭亲的典范。
琉璃摆摆手:“不行,这样我们成了劫道的梁山好汉了。惊动了公安局来破案抓人,把我们关进监狱吃亏不值当了。”
铁棍悄声说:“把他家的羊和猪赶出来,轰到大路上谁捡走是谁的。反正我嫂子和几个孩子在屋里睡觉,我偷偷从外面栓住门就行。”
二歪年龄没有金龙大,个头很高,浓眉大眼,很帅气。“这也不行,猪羊都认家门,你把他放出来在外面吃饱喝足了,天亮又回家了。你小子倒挺有心眼儿的,这不是让我们给你哥放猪放羊啊。”
铁棍急忙辩解:“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想报复一下刘铁头个鳖孙,在家他总欺负我。对了,我有一个让刘铁头肝儿疼的好办法,我们打八斤一顿,比割他的肉挖他的心还疼。”
八斤是铁头的儿子,心头肉。这是刘铁头大儿子死后,连续生了五个女儿后才有的儿子,一家人视若眼珠,对着他说话都不敢大声,唯恐声音大出气粗,把他儿子震烂吹飞似的。
琉璃以前也经常逗八斤,想沾点儿便宜,几次要八斤喊他“干大”,刚开始八斤喊了两次,竘妮儿听到后就骂,不让儿子叫。后来八斤对琉璃说:“我干大是何支书,你是穷光棍儿,不给你当干儿子。”
“小兔崽子,还没有狗大哪,也这么势利眼,长大不是什么好人。”这句话让琉璃感到了自卑和无用,嘴里骂着,有点沮丧的走开了。
几个人走到前刘庄村的地界,铁棍指着旁边的玉米说:“这块地是铁头家承包的,干脆把他家的玉米给收了。”
琉璃看着二歪:“收了?”
二歪点一点头:“收了。算是我们帮个忙,也不劳铁头请客喝酒,他整天开会干活儿挺累的,提前收了省得以后操心受累。”
琉璃让为民放哨,三个人掂着铮光发亮的铲子走进玉米地。
地里的玉米已经长成穗儿,正是灌浆长籽儿的时候。露水把玉米叶子打得湿漉漉的,空气中飘荡着沁人心脾的花香,甜丝丝湿漉漉的味道。天上挂着半轮明月,很努力的把身上的光线洒上大地,地上树木庄稼影影绰绰有了大致模样,像戴上老花镜一样模模糊糊,只能看到轮廓。
几个人齐头并进,低声喊着号子,一步一瞄,一铲一颗,走过去六行玉米齐根倒下。刚才还是密不透风的庄稼地,一下子空旷起来。
到了地头,二歪一脸腆笑给琉璃出注意:“那天会计和民兵连长也去了,他们是铁头的狗腿子跟屁虫,好多坏事儿都是他们搅浑的水,也得教训他们一下。”
铁棍说,对呀,这两个人整天苍蝇一样,围着铁头这泡大粪转,哼哼唧唧的让人恶心呕吐。把他们的玉米也砍几行,让他们狗奴才们长点儿记性。
琉璃问道:“知道他们家的地是那一块儿?”
为民说我知道,会计家的地和我家的地隔三家,种的是花生,花生能薅吗?”
琉璃一摆头:“只要能让几个队干部丢人现眼,不论花生绿豆芝麻,给他来个蚂蚱飞过一遍净。”
第二天,村里一点动静没有。琉璃原以为队干部怕丢人不敢骂街,家里的老娘们肯定顾不上脸面站到大街上骂一通。吃完饭后,琉璃去二歪家,在大街上碰到铁头和竘妮儿往家拉玉米杆,八斤坐在架子车上面上嬉闹。他本来想回避一下,直通通一条大街,除了一个露天的茅厕,没有地方藏身,便硬着头皮走过去。鲶鱼头从家里出来,看到铁头拉一车玉米,不识趣问:“队长,这玉米正长籽儿,咋砍了?”
铁头斜着看了琉璃一眼,内容很丰富。然后一字一句的说:“家里牲口没吃的了,我忙着开会没有空儿,砍点玉米喂。”
鲶鱼头摇头晃脑,一脸得意和讥讽:“队长,不是我说你,这事儿你做的不像个庄稼人儿。吃屎的孩子都知道净面馍好吃,你咋不知道粮食珍贵哪。再过半个月玉米能煮着吃了,现在把庄稼砍了喂牲口,你们以后吃啥?半路上撤火做不熟饭,浪费东西吧还费心思。你看你这个人,跟我们咋那么客气。你忙的话和我说啊,我帮你剜草喂牲口不就行了。”
鲇鱼头越是这样假客气,队长的心里越是难受,又不好发作。要是在平时,鲶鱼头这样和队长说话,早就挨骂了。可铁头今天压住怒火,强颜欢笑,表现出来的脾气出奇的好,一个劲的对鲶鱼头说:“好,好。明天你帮个忙剜点儿草,我请你喝酒。”
铁头一边说,一边斜着眼看琉璃一眼。琉璃装作没有听到,不理睬不搭话,仰着头径直往前走。看到后面的队长老婆竘妮儿,琉璃贫上了:“老靳,看你累的裤腰带都松了,小心点,别露出你的大白屁股,多丢人哪,要我帮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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