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温润的笑,只觉得他的气度同晔渊一样从容自若,倒真分不出谁更好看了。若真要比较,那晔渊如冰他如水。
“你,你是哪位神仙?”青九敬慕地问道。“墨韶,九重天第七代乐仙。”墨韶温润地笑说道。青九惊愣,强自镇定后问道:“上仙怎么会在这里?”
墨韶抚摸着神兽雪白的皮毛,不急不徐地说道:“你身上的魔气引我来的。”青九踉跄两步,眼眸中的惊疑最终变成绝望。突然,青九跪在墨韶面前,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上仙,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我真的不想变成这样。”
墨韶看着披在青九身上的流萤玄绫,凤目微微一闪,温润的笑渐渐收敛起来,和气地问道:“这流萤玄绫可是陆压神君给你的?”青九一愣,掬着绫尾看着,而后摇摇头说道:“陆压神君?我不晓得是不是他,只知道那位上神已活了万年了。”
墨韶微微一皱眉,眸光渐次朦胧,良久后问道:“要净你灵体中的魔气不难,只是你是否愿意跟我走,短则五百年,长则一千年甚至几千年都不出来吗?”
青九促然抬眸望着墨韶,眼色浮现出一抹犹豫之色。
☆、第30章 执念
青九再次回到青丘山,却见白猛梧化回原形倒在地面上,她震惊地跃下流萤玄绫,跪在白猛梧身边,担忧难过地扶起虎头,歉然道:“小白,你快醒醒。是不是我下得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这样的,你千万不要出事。”
叫唤了半天,白猛梧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青九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无力。她的身边,草木遭殃,山垣残断,百兽溃逃,昔日生机勃勃的青丘山如今就像遭遇了一场浩劫,成了一片废墟。甚至,连小白都惨遭她的毒手。
青九心道:怎么会这样子?我亲手毁了青丘?小白也是我杀的?随即,青九猛力地摇着头,凌乱的青丝贴在她的脸颊上,小脸苍白无血色。短短几日,她形容憔悴,身上合称的青衣不知何时空了一圈,身子骨清瘦了不少。
“不是的,这一切都是亡皇做的。”青九发了疯般站起来,对着苍天发出痛苦的哀嚎声,只听方圆百丈处回荡着一声又一声狐狸的哀嚎。“魔鬼,亡皇,你给我出来,给我一个痛快啊。混蛋,我要杀死你,杀死你。”青九怒气冲天地发出宣战。
青九只觉得四肢百脉有一股气在冲荡着,她控制不住这股气息,恐惧再次涌上她的心头——她又要入魔了。突然,灵体内另一股安详的气息及时截住这股乱窜的气,待到灵体内终于只剩下这股祥瑞的气息后,青九终于平静下来。
似乎是感应到这股祥瑞,白猛梧登时化回人形,只是依然不省人事。青九急忙扶起他,颤幽幽地探寻着白猛梧的气息,当她探寻到白猛梧那股虚弱的气息时,青九紧绷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青九安静地守在白猛梧身边,却见白猛梧的魂魄竟然渐渐抽离他的肉身,他的身体渐渐冰冷下来。青九惊慌失措,一声又一声地叫道:“小白,快回来。”就在白猛梧的肉身渐渐轻盈起来的时候,青九来不及多虑,但见她玉手结出一道五彩光芒,光芒上虚托着一颗玲珑心印。青九兰花指轻捻,缓缓地将玲珑心印烙在白猛梧灵台上。
做完这一整套动作,青九满头大汗,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不过是个空空的躯壳罢了。然而,白猛梧的魂魄终于稳定下来,他的体温也渐渐恢复了,呼吸渐次均匀。青九知道,白猛梧此刻睡一觉便会醒过来。
青九站起身,虚弱得几乎站不稳,心道:或许,我离开才能避免更坏的结果发生,何必非要到覆水难收时才觉得后悔呢!青九转身离开,纤瘦的身影好似一片缓缓飘飞的花瓣,渐渐消失在青丘山。
然而,青九的步伐终究停了下来——他此刻在做什么?犹豫片刻,青九再次迈开步伐离去,只是才走几步又伫立不动——或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青九苦笑一声,终究是忍不住心存一丝小小的侥幸。
碧落池旁山水相辉映,白昼天,碧落池是赏心悦目的园林,而黑夜时,碧落池是迷蒙醉心的瑶池。青九想起初次与他相遇的场景,嘴角微微上扬,眼眸却越发落寞。人间有一句话是:人生若只如初见。原来,这句话竟是这般无望啊。
“小狐狸?”段云水惊疑的声音传来。青九躲闪不及,那一脸伤感就这样一览无余地暴露在段云水眼前,竟然半分都来不及掩饰。
段云水叹息一声,还是以往那般不见外的语气,“瞧你如今瘦成什么样子了?苦了你了。”青九愣怔,看了他半饷,苍白的小脸微微动容,片刻后,半悲半喜地说道:“云水哥哥,谢谢你说的这句话。”
段云水再次叹息一声,轻轻拍了拍青九的额头,似乎知道她想知道的事,开口缓缓说道:“神君自从修补完水镜后灵力大为耗损,且近段又事务缠身,没什么时间恢复。神君还是和素日一般,作息规律,性情恬淡。只是,神君本就话少,如今似乎更加不愿开口说话了。”
青九的心一酸,登时涌上一股心疼。她勉强一笑,说道:“你不必告诉我这些。”停顿片刻后,青九看着段云水故作轻快地说道:“云水哥哥,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你也不必告诉他我来过。”只见青九的眼睑一垂,而后伤感地自嘲道:“你看,我又妄想了,说了他也未必理会。云水哥哥,你保重。”
青九话罢便转身离去。段云水眉头一皱,叫住青九说道:“小狐狸,你别怪神君。神君他以天下苍生的安危为己任,许多事他都心知肚明,也有许多情他也明白一二,可是职责所在,他只能那么做。要知道,即便是神仙,但凡七情六魄齐全的谁愿意做个无关风月的冷漠神仙寂寥千年,甚至万年呢?神君没得选择,他的苦,也绝非我们可以明白的。我今日告诉你这些,倒不全是替神君说话,也希望你放下,别为难自己了。仙妖的一生很长,有些执念,承受不起。”
青九并未接话,良久后,她默然地离开擎天峰。
☆、第31章 梵音镜
“阿九,明日昆仑玉云子仙寿,我须去一趟昆仑山。”墨韶立在青九身后,看着青九细心浇灌着一株刚破土的幼苗,一手负在背后,轻缓地说道。
青九闻言转身,手中提着玉壶,月白衣袖挽到手肘,露出一截莹白如藕的手臂。她眼眸明丽,嘴角轻扬应道:“师父放心,阿九会守好梵音镜的。”
墨韶的目光移到湿润的土壤上,他温润一笑说道:“月华蒂莲百年成藤,千年开花,每断一日便需重新栽培浇灌,只有以恒久耐性之心对待,才有机会得以一睹它的风采。”停顿片刻,墨韶将目光重新移到青九脸上,眉间眼角依然带着温淡的笑,开口继续说道:“阿九,专注固然是件好事,可若太过不外乎又陷入另一种偏执的圈套中,这就偏离了为师让你栽培月华蒂莲的本意了。”
青九恍然有所悟,眼中的一抹黯然稍纵即逝,继而眉梢带笑而语道:“阿九明白了。”墨韶笑而不语,一袭紫袍将他的华贵气质尽显而出,然而俊逸的脸上那一如既往的温润笑意又如春风那般亲和。
看着墨韶转身抬步离去,青九小跑几步,双手抱着玉壶,急促地叫道:“师父。”见墨韶停步转身看着她,青九眼眶微微一红,突然不知如何开口?
“为师不过就是离开梵音镜几日罢了,舍不得了?”墨韶凤目含笑,一句话缓解了青九的紧张之色。青九扬嘴一笑,说道:“师父,谢谢你收留了阿九。这百年来,阿九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阿九,阿九真的很感恩师父。”
墨韶眸色一暖,轻拍了两下青九的额头,笑而离去。青九目送师父离去,明丽的眸光含着敬慕和温暖的感情。
百年前,她从擎天峰离开,亡皇似乎是感受到了青九要同归于尽的决心,于是打算挥霍这个筹码。亡皇催动青九体内的魔气,那种最后一次利用非得榨取干净青九肉身和魂魄的心态实在可怕,那大概是青九那个时候灵力的鼎峰时刻吧。
青九黛眉飞斜,长目冷艳,瞳孔泛红,一袭青衣如虹飘扬,身后九条雪白漂亮的尾巴如白虹贯日,美得邪魅入骨。她挥舞着流萤玄绫横扫擎天峰,将十二连峰断裂,也将段云水的魂魄打散。
“杀无赦。”当时,她闯入时影殿,那个白衣一层不染的男人握着湛卢剑,漠然地指向她,一字一句扔下这三个字。大概真的太绝情了吧,即便被魔气所控迷失了心智,青九的心还是狠狠痛了一下。
青九高声冷笑,本要靠近晔渊的湛卢剑,然而身体却控制不住地躲闪,并不留余地地攻击晔渊,甚至不惜以身做剑。晔渊高高临立,食指上丹红色的水晶戒指散发出强大的光芒,一股祥和之气融入青九体内,然而却令她觉得生不如死。
晔渊的湛卢剑终究还是毫不留情地刺向她的眉心,狠准快,必然是魂飞魄散招式。她从神殿上空坠落下去,眼前却是当初他稳稳接住自己的身影。青九看着横踏云头的晔渊,冷峻的脸上神色漠然,冷锐如箭羽的眸光里有杀气,最后看一眼他,青九缓缓地闭上眼。
突然,耳边再次响起了那安魂之音,熟悉温暖。青九终于疲倦地陷入休眠中,或许是永久的沉寂中。
后来,她便来到了梵音镜,拜了墨韶为师,师父待她很好。青九自小便无父无母,不知道被疼爱的感觉是怎样的?但是,她隐隐觉得,师父给她的温暖或许就是家人的感觉吧。
“阿九,阿九。我可算找到你了。走,快跟我去云庭门瞧瞧,我看到成君仙尊了。”花螺远远瞧见青九便欢喜地叫道。青九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眼中的落寞方才掩饰下,花螺便拉着青九要走。
“不就是成君仙尊嘛,你见他也几百回了,怎么如今还这么大惊小怪的。”青九手中的玉壶差点掉落下去,她一边急着抓稳,一边打趣道。花螺坦然一笑,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不晓得,总觉他一袭玄衣临立在仙雾白云间很好看。有时候说话很刻薄,可是即使次次被他刻薄得火冒三丈,转瞬就忘记了。”
青九一直笑看花螺,提醒道:“你可别忘记,你才刚成仙不到几个年头,戒爱恨痴癫七情六欲的。”
花螺并未把青九的话放心里,拉着青九腾云朝云庭门行去,笑嘻嘻道:“先看了成君仙尊再说。”
☆、第32章 顶撞仙尊
青九和花螺踏下云头,但见花螺随手将身侧的一团白云抓来遮掩住身形,而后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地对青九说道:“来了,来了。嘘,千万别被他发现了,不然我多没面子。”
青九嘴角一抽,心道:从头到尾我可都没说一句话,她好意思对我嘘声。随即嘴角一扬,轻声说道:“你也知道被他晓得偷窥没面子那怎么还回回做这种勾当?”
花螺瞪了一眼青九,漂亮的杏眼却含着笑意,佯嗔道:“喂,我带你过来是一睹成君仙尊的风采,可不是让你来取笑我的。”随即向青九眨了下眼,笑嘻嘻地说道:“你不晓得,成君仙尊他可是个千年宅仙,若不是有头有脸的上仙发的请笺,他老人家可统统不给薄面的。”
花螺的话音方落,云庭门果然出现了一个玄衣上仙,不羁的长发任意地放着,一双桃花眼慵懒地微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