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雅娟只是笑笑,自言自语:“人怎么能把周围所有人都变成敌人?连那么聪明的小姑娘程可欣都会跟他翻脸,宁恕到底怎么混的?”
赵唯中大声追着道:“你没觉得他刚才眼圈墨黑眼睛血红像个疯子吗?”
赵雅娟一只手按在门把上,想了想道:“难怪后路都不留一条。丧心病狂,真的是丧心病狂的绝佳写照。”
说完,赵雅娟如常地出去,走过大办公室,走楼梯回去楼上自己的办公室。
赵唯中则是立刻拿起电话,给阿才哥通报。
宁恕非常没面子地被警察押着走过大堂。他想不到,程可欣正好从大门进来。在程可欣眼睛看向他的一瞬间,宁恕忽然领悟,她是赵雅娟叫来,赵雅娟让程可欣来观赏他最落魄的一幕,赵雅娟把他打倒在地,还要踩上一脚。
宁恕心里拼命命令自己不得失态,他死命地挤出笑容,与程可欣打招呼,“我被赵董过河拆桥了。呵呵,呵呵……”但警察都没让他停留片刻,押着不断呵呵冷笑的宁恕往外走。
程可欣惊呆了,一手掩着嘴巴,愣愣地看着宁恕一路笑出门去,仿佛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她一直看到宁恕上了警车,才呆呆又往电梯走,可走几步停下了,她拿出手机翻出宁宥的电话打过去,“姐姐,我刚看到宁恕被警察押上警车……不知道原因,他只跟我说一句话,他说他被赵董过河拆桥了。”
宁宥大惊,她刚走出律师办公室。不由得扭头往回看,不知是不是该替宁恕请律师了。
而宁恕一路笑出去,一直到上车了还在笑,只是笑得越来越空洞荒凉,却止也止不住。警察忍不住喝止,可是宁恕没有停止。警察看了不禁骇然,一个人伸手按住宁恕的头,另一只手往下巴一用力,才将宁恕的嘴合上,宁恕终于不再笑。但宁恕合上嘴巴的时候也咬痛了舌头,剧烈的疼痛令他忽然清醒,他意识到自己刚才身不由己地笑了一路,若非外力加入都止不住。怎么会这样?宁恕惊恐地回想起简宏成发给他的那段视频,那段他打滚嚎叫的视频,他顿时冷汗如雨。他是疯了吗?或者是间歇性发疯?最起码是间歇性失控?他又想到刚才赵雅娟镜子中的自己,难道,他酷肖爸爸?
警察们只看到宁恕浑身细细地颤抖起来。他们以为他是吓的。
……
简宏成接到阿才哥电话的时候,正好不容易找到Subway吃中饭。他满腹心事,一只本来就不合他口味的太素的三明治吃得食不下咽。
阿才哥轻描淡写地笑道:“宁恕让检察院带走了,是翱翔赵老板亲自告他行贿和诬告。人刚带走,赵老板儿子亲自打电话给我。我稍微撩拨两句,赵老板儿子就漏了些口风,说宁恕要挟赵老板替宁恕报仇什么的。哈哈,你说赵老板会让他坐几年?”
简宏成一听就大致清楚来龙去脉,不禁心头落下一块大石,舒畅地笑了出来,“赵老板哪里还用得着动手,现在最急的邝局,邝局要拿行动洗白自己啊,哈哈。反而赵老板不会再乱伸手,免得落下卸磨杀驴的骂名,令手下起疑心。但也不会放过宁恕。”
阿才哥笑道:“好了,我一口气出了,不要再理那种人。你也有几年安心日子可以过。”
简宏成放下电话就一直笑,想给宁宥打个电话通报一声,可调出宁宥的名字却不敢打,宁恕入狱,而且不是他亲手送进去,与他完全不相干,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大运气,让他好处占尽却不用怕面对宁宥。只是他刚获知宁恕心情太轻松。这两个小时里真是一波三折,心情大起大落,最初是唐处的通知令他以为从今起需要面对一个如虎添翼的复仇之神宁恕,不仅简敏敏与简宏图得吃尽苦头,他与宁宥也将看不到结果。想不到,变数来得太快。
简宏成手中的三明治这下变得美味无比,他三下两下便吃了下去。他还是没克制住好心情,只得决定先给唐处去一个电话。
程可欣站在大厅镇定了许久,才走电梯去赵雅娟的办公室。正好赵唯中索性将一叠行程发票全塞进一只包里,直接找赵雅娟一起收拾。两人在走廊碰见,赵唯中看看老妈的小闺蜜的脸色,道:“不会是路上遇见宁恕了吧?”
程可欣小心求证:“怎么回事啊。”
赵唯中道:“你看看我脸色,这叫惊魂未定。我让宁恕挟持了两个小时。我妈让你来的?”
程可欣大惊,道:“挟持?宁恕……”她想到过往宁恕做过的种种,叹道:“他做得出来。我没什么大事,昨晚跟赵董说起的一些小玩意儿,一只她喜欢的口红,一只下载了韩剧的移动硬盘,你帮我交给她吧。你们忙,我不打搅了。”
赵唯中接了袋子,但伸手打开老妈办公室的门,大声问:“妈,小程来给你送口红韩剧……”
里面赵雅娟道:“快请进,快请进。我正要找你解释呢。”
程可欣只得进去,进门立刻道:“我刚才大厅遇见宁恕。我本来想午休时间你可能有空……”
赵雅娟从老花镜里抬眼笑道:“那就更不能走。我正在整理证据撇清我自己,桌上太乱,你坐那边吧。”一边说一边接了赵唯中递来的口红与硬盘,“你真是有心,我今天说什么都得看两集才能静下心睡得着。”她有点儿委屈地说完,将手头证据一扔,坐到程可欣身边来。“你知道宁恕有个仇家,还是世仇……”
程可欣道:“有听说。”
赵雅娟道:“宁恕很执著,再加上他妈去世吧,让他更是一心想报仇。他设计一个局,死缠烂打给邝局行贿价值200万的房子,把一个批文拿下来到我这儿卖好,让我帮忙到公安局找岳局告状,试图告倒一个也是跟他们家有旧关系的处长,要岳局处理处长贪赃枉法,在他和那个仇家的案子里干扰司法公正,将对方故意杀人与绑架罪定成车祸与意外伤人,将重罪变成轻罪。我看了他给我的邮件后,找律师商量是怎么回事,律师也去外围调查了一下这个案子,应该说那位处长没做错。那么我就不能帮宁恕做那种陷害无辜者的事情,是吧?但宁恕一听就跟唯中反目了,拿出他行贿的证据说是要去举报我和唯中是这笔单位行贿的后台,而邝局则是变成巨额受贿的重罪犯。可问题是邝局早在我回家当天,就是昨天你来接我之前,就亲自赶来把那价值200万的房产证还给我了,说他怎么可能收,都是宁恕强迫的,邝局清白。但再清白,我刚回来还来不及将房产证上面的名字从邝局改为宁恕或者别人,宁恕作为一个真正的行贿人很清楚只要他举报,邝局就得跳进黄河洗不清,即使洗清也得脱层皮,影响仕途。所以宁恕就很有底气地威逼我找岳局陷害那位处长。他扣住唯中,我去公安局。路上我越想越不答应,干脆把事实摊给岳局。然后检察院直接介入调查这起行贿未遂案。你看,我现在找证据证明我没授意宁恕行贿。其实明白人一想都清楚的,我混到今天,怎么可能行贿得如此低级。但法律讲证据,没办法。”
程可欣张口结舌地听着,而她发现赵唯中也是皱着眉头认真听着,她意识到赵雅娟说的是大实话。她内疚地道:“对不起,宁恕是我介绍给你。我……”
赵雅娟道:“这不怪你。我就怕你不理解,才把你叫进来说明。连我都没看清他,你这么年轻怎么看得清楚。再说宁恕确实能干,说他一人顶十都不为过。这事你别放心上。我不留你,我还有很多证据要想出来找出来,下班之前得送去检察院。还得找很多人解释,还得填补宁恕走掉留下的空缺,忙死,忙死。”
程可欣起身抱抱赵雅娟,赶紧告辞。她走后,赵雅娟不满地对赵唯中道:“看样子你还没看清楚宁恕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没把那么多节点串起来?”
赵唯中忙道:“我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听着还是惊心动魄。要是我们这方任何一个节点缺一拍,不知结果又会怎样。宁恕刚才威胁我,说肯定是我去坐牢。”
赵雅娟本来是平常地起身回办公桌继续收拾证据,闻言拍案而起,“什么?我不在的时候,宁恕不仅威胁你,还挑拨我们母子关系?”
“他说我和妈是背后黑手,但公司运作需要妈妈在,肯定牺牲我去坐牢。”
赵雅娟大怒:“他死定了!”
司法警察等宁恕稍微定下神来,就拿纸笔给他,“写下你亲属的电话,我们需要通知你亲属。”
宁恕拿起笔一愣,通知宁宥?他不禁想到早上宁宥发给他的短信,就在那场与赵雅娟的交锋之前收到的短信,他看着短信时候的失神和软弱。想到这儿,宁恕不禁脱口而出“妈的”。
警察严厉地道:“你说什么?”
宁恕忙道:“没什么。我想到早上收到一条短信,害我自以为底气十足,结果丧失策略,急功冒进。”他将笔递还警察,“我妈前天去世,我爸二十几年前就去世,家人全死光了,我没人可通知。”
警察看着宁恕哑了。
宁宥一直坐在车上等电话。她下意识地认为简宏成一定会来电告诉她。果然,很快,简宏成的电话来了。她接通就道:“宁恕?我知道了。”
简宏成松口气,道:“检察院通知你了?这么快?”
“宁恕的一个熟人通知我。我知道你肯定也会很快给我电话,我就坐车库里等着。好了,我赶下一站去。宁恕的事只能等检察院来电再说了。”
简宏成道:“唔,不是我出手,这事一定得澄清。我也是刚刚接到朋友电话才获知。不用我出手,我是大大松一口气,对你能交待了。”
宁宥也松口气,“真的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简宏成道:“我答应你延后一天行动,即使你不监督,我也肯定做到。半个小时之前我还在懊丧呢,以为被宁恕将军了。”
宁宥欣喜,“那好,那好,放心了。我赶下一站,有消息你再告诉我。”
“哎,慢点,如果我没理解错,我没参与带给你的喜悦,压倒性地超过宁恕被检察院拿下带给你的担忧与不快?”
宁宥“哼”了一声,果断挂了电话。简宏成本来就高兴,这下对着手机笑得更欢。
宁宥因为宁恕的事情耽搁了会儿,赶到公婆家时,看看时间,他们应该已经结束午睡。她便打了一个电话上去。
“我妈去世了,后事也已经安排好。我跟灰灰回上海了,我在你们楼下,方便上来吗?”
这一句话信息量太大,郝母与躺在床上静养的郝父理解了好一阵子,一个说“节哀顺变”,一个说“你好好休息几天,我们这儿过得去。”
宁宥道:“我没什么。我把刚刚跟律师谈的内容跟你们通个气。我已经在你们楼下。”
郝母忙道:“你快回去,快回去,别来。那家人就在门口呢。他们不闹,我们也不好报警。但你千万别来撞枪口。”
宁宥道:“知道了。郝青林举报的是他替上司做受贿的中间人,估计他也拿到点儿好处。律师分析对判决不会有太大影响。你们可以稍微安心。”
郝父道:“宥宥,你快回家吧,好好休息,别一回来就奔波。你妈妈的去世,我们很难过,可惜我们帮不上忙。只能要求你别为我们操心了,你最近操心的事太多,身体吃不消的。好好休息,回去吧。我们这边没问题的,我们反正也没打算出门,这么热的天,还是家里呆着舒服。”
宁宥叹道:“还舒服呢。奶奶的声音全哑了,这么下去,你们全得给拖垮。”
郝母一听,眼泪崩溃了,心也崩溃了,“睡不着,怕,时时刻刻担心。怕门外的人冲进来,怕老头子身体拖不住,呜呜呜。”
“我就担